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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夜泊秦淮近酒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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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几人到达金陵城应天府,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浮屠山庄的人,甚是平静。这天,三人驾马来到金陵城外,在城门口不远处的客栈找了马厩置放马匹,便一同往市集上走去。只见街市繁华,人烟阜盛,将三人看了个目不暇接。
霍祈云去了当铺,典当了一个玉手镯和一对翡翠耳坠,换的银子用来做之后路上的盘缠,随后便把夏婴草交给了顾墨北。萧亦南身怀鲛珠,对要找的那个人却一无所知,无头无脑地在城里晃了一下午,最后三人在河边碰面的时候,天已全黑了。
三人靠在桥边,只见街上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灯盏,放眼望去竟是一片金碧辉煌。霍祈云左顾右盼,说道:“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怎么放花灯的人那么多?”说着,便朝河对岸指过去。萧亦南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河对面的姑娘三五成群,蹲在河边放花灯,花灯载着白烛,顺着水波往这里漂来。
萧亦南向河边一位船夫问道:“今天是什么节日?怎么这么热闹?”那船夫笑道:“几位是外地来的?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萧亦南奇道:“是什么日子?”船夫道:“几位爷不如上船,游一游秦淮河,让小的给你们慢慢说。”
霍祈云笑道:“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说到底还是要诳我们上船。顾兄弟,你觉得怎么样啊?”顾墨北迟疑了一下,随后点点头,道:“嗯。可以。”霍祈云大手一挥,推了一把萧亦南:“哈,上去吧小师弟。”
三人次第上船,船夫便慢慢摇起了橹。三人坐定,向河两岸看了起来。萧亦南道:“嚯,金陵还真是不小。”霍祈云又是嘿嘿笑了两声,道:“明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这么热闹?就跟逢年过节似的。”
那船夫一边晃着橹一边优哉游哉:“不瞒几位爷,咱们江南地区那是盛出美女,而这俗语又说,‘江南美女,金陵最好’……”霍祈云笑道:“这是什么俗语?怎么我从来没听过?你可别看我们是外地人就诳我们。”
船夫干笑两声,继续道:“……这,大爷您真是……刚才那句的确是小的胡诌的,迎合气氛嘛……但总之,咱们金陵的美女,如果不是江南第一,那也没人敢称第一了。这美女一多,青楼、乐坊之类的地方也就多了,不说别的地方,光咱们秦淮河沿岸过去,少说也有十几户楼是夜夜笙歌的,哈哈哈,小的有幸看过几眼……那场面……”
顾墨北斜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船夫见顾墨北脸色不对劲,随即噤声,不敢再说话了。
萧亦南道:“你别怕,我们这位兄弟就是清心寡欲了些,并不是有意凶你的,你接着说。”船夫半信半疑,壮了壮胆,继续说道:“我们这金陵城近郊,有座别苑,每两年都会邀各方舞女歌女,选出金陵花魁,夺得花魁的那一家,啧啧,那生意好得……这不,明天就是今年选举的日子了。”
霍祈云奇道:“那这些去参选的,都是哪些人?”船夫摇摇头:“我哪知道?都是些有名的人物吧。那别苑的选举不是我们这种无名小卒去看得了的,那些姐姐都是看人放行的,资格不够的,那是进都进不去的。”
萧亦南道:“嗯……我们就算去,那里也不一定放我们过去啊。”霍祈云沉思一会儿,道:“这位大哥,给我们叫个姑娘来吧?”船夫忙道:“哦哟哟,这位爷,您客气了。不知道您是要什么样的?”霍祈云道:“……我听说你们这里有个欧阳姑娘,歌舞皆佳……”船夫笑道:“这位爷您说笑了,欧阳姑娘那是四年前的花魁了,早就已经被一个西域胡商娶走了,再说了,就算欧阳姑娘还在,也不是说叫就能叫到的。不如小的帮爷叫一个吧?”
霍祈云道:“哈,好。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又诳我们。”船夫道:“这位爷真是……我什么时候诳过你们。您放心,咱们秦淮河的姑娘都是好姑娘,包您满意。”说着,便向船边一唿哨。
萧亦南道:“霍师兄,你这是干什么?我……我可没有……”霍祈云道:“来都来了,明天的热闹是一定要去凑凑的,找个内行来,总比听外行胡吹好。”
说话间,一艘花舫慢慢向这小船驶来,从舫上慢慢下来一个姑娘。只见她身材窈窕,容貌秀丽,也不过十八九岁年纪,虽说不上天姿国色,但也算是凡品中上等的一类。那姑娘向他们三个福了两福,便坐下为他们斟酒。
霍祈云摆摆手:“不用倒他们两个的了,他们两个不喝酒。”那姑娘便只倒了霍祈云面前一杯。萧亦南问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那姑娘掩面一笑,道:“我叫盈儿。”
萧亦南笑道:“原来是盈儿姐姐。”一边说一边举起茶杯喝茶,时不时看了两眼盈儿,心头竟是一热。只听霍祈云问道:“盈儿姑娘,听说明天,各方舞姬歌姬都会聚在一处推选花魁,是不是真的?”
盈儿笑着轻打了一下霍祈云的肩膀,嗔道:“什么各方舞姬歌姬?有那么多的话,半个月都选不完呢。再说了,什么‘一处’‘两处’的,这么寒酸,是‘绿绦别苑’。这个名字,你可曾听过?”
霍祈云摇摇头,盈儿便继续说道:“绿绦别苑的苑主素来低调,没听过也是常事。能参加花魁选举的,那可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万里无一呢。往年都是两个,今年居然竟然破天荒得有四个。”
萧亦南笑道:“那其中肯定有盈儿姐姐你啦。”盈儿嗔道:“就你嘴甜,会说话。姐姐给你一杯蜜糖水喝呀。我也想过呀,但我可没那福气。”萧亦南道:“哦?还有比盈儿姐姐更加好看的人?不知道是谁?”
盈儿笑道:“你这么夸我捧我折煞我,不就是想知道那几个人是谁吗?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金陵城的舞姬歌姬心里都有数。这金陵城本来鱼龙混杂,青楼乐坊也没有明显的高低之势,不过,三年前,城里突然冒出四家有名的青楼乐坊,今年参加花魁选举的,正是四家中各出一人。城东的暖香坞推的是‘一舞倾人城’的杨小仙,城西红袖斋推出的则是‘此曲只因天上有’的宋绾绾,城南曲江水榭则是‘天下无双’的程无双,城北的停云雨上……我却是不知道了。停云雨上之前确是大红大紫过,但是近两年来越显式微,理应无人与其他三家分庭抗礼,这次能被选中,也是怪奇的。”
萧亦南道:“那盈儿姐姐,你是这东西南北哪一家的?”盈儿这时手上不停,又削了一个果子递过来,笑言:“你猜猜看呢。”霍祈云道:“我猜姑娘是曲江水榭的,不知道对不对?”盈儿伸手在霍祈云的额前轻轻一弹,娇笑道:“算你聪明,我正是曲江水榭的。”
她眼波流转,看向顾墨北:“这位相公怎么不说话?”霍祈云道:“别管我们这位兄弟了,他不近女色的。”萧亦南问道:“盈儿姐姐,你明天去绿绦别苑吗?”盈儿笑道:“当然去的,我们曲江水榭众姊妹都是去的,你也要来瞧瞧热闹吗?”
萧亦南道:“这是一定的。”盈儿手上停了停,道:“今夜景色甚好,我给三位奏一曲《琳琅调》吧。”萧亦南忙说好,霍祈云也点头称好,顾墨北则不置可否。
只见盈儿从身后拿出一把琵琶,轻轻放好,便开始拨拢起来。这琵琶声缠绵不断,长久飘去竟无多少高亢之音,就像是女子的喁喁私语,让人心生怜爱之情。
曲子不长,一曲奏罢,霍祈云和萧亦南还未说话,只听顾墨北道:“你弹琵琶的功力甚好,这曲子也是好曲。只是弹这首曲子,总觉得差点什么。”盈儿一笑:“公子好耳力。这曲子是一位姐姐写的,我偶然之间看到了,就记了下来,今天还是第一次献宝,没想到就遇上了公子。这写曲子的姐姐,最喜欢弹古琴,这曲子自然也是为了古琴而做的。”
顾墨北点点头,脸色柔和了不少。盈儿又福了一福,起身离开:“几位公子,那盈儿这就离开了,明天我们在绿绦别苑见,盈儿再给你们奏一曲吧。”萧亦南微微一笑,笑道:“那盈儿姐姐你可一定要到。”
盈儿道:“那是自然。就是不知你们能不能进去。”说完,她便回了原先那花舫,花舫开的远了,三人又在船上喝了几杯茶酒,便都下船回客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