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天若有情》清风明月笑春风

29、心乱如麻

　　开封府的客房虽简陋但整洁异常，叶青云却毫无睡意，他望着窗外斑驳摇曳的树影，一个身影映入眼帘，他忍不住挑挑眉，别有深意的笑出了声。
　　“这么晚了，楚姑娘怎么还没睡？”正倚着树发呆的楚裳被这句话惊得心中一震，回过头来。
　　见是叶青云，楚裳有些拘谨，她胡乱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垂眸小声道：“我，我睡不着。”
　　“正好，叶某也毫无睡意，不如我们聊聊？”叶青云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楚裳不由心跳加速，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
　　楚裳随叶青云至石桌前坐下，向来不惧任何场合的楚裳在叶青云面前却总是无端的局促不安，一双眼睛甚至不敢与他对视，只低头盯着桌面。
　　“楚姑娘怎么会在开封府？令弟又是如何身中奇毒的？”叶青云望着楚裳，饶有兴致的问道。
　　楚裳一怔，下意识抬了头，正对上叶青云如星般的双眸，她忙别开目光，将姐弟二人这些日子的遭遇一一道来，提及往事，楚裳心痛难抑，她深吸口气强自平复了下心绪，低声道：“今夜多亏叶公子及时出现，不然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楚裳对方才的情形依然心有余悸。
　　“姑娘千万别这么说，叶某不过是举手之劳，开封府众人才真正对姑娘有恩，”叶青云语声微顿，接着说道：“尤其是展昭，他多次相救姑娘，此番更是为了姑娘身受重伤，姑娘最该谢的该是他才对。”
　　楚裳眼神复杂的看向展昭的房间，心底说不清是何滋味，只含糊的道了句：“是啊，要不是有这么多人帮助我姐弟二人，我们怕是早就随母亲而去了。”
　　叶青云轻摇了摇头，问道：“姑娘提到那些人下毒的目的是为了拿到东西，看样子东西似乎不在姑娘身上？”
　　“若是在我身上，我早就给了他，便不会弄成这样了。”楚裳苦笑道。
　　“怎么？东西难道落入了他人之手？”叶青云假作关心的问道。
　　“没有，是楚裳自作主张把它藏了起来。”楚裳突然间头痛欲裂，不禁皱眉，以手抚上额头。
　　叶青云见状忙起身来到楚裳身边，伸手方要触到她双肩，不远处急匆匆跑来一个娇小的身影。
　　“小娟，怎么了？”楚裳扶着桌子站起身来，一旁的叶青云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
　　“哼，展大人为你受了重伤，现在又发起了高烧，你倒好在这里和别人聊得兴起。”小娟愤愤不平的丢下这句话，脚步不停的往前院跑去。
　　楚裳心中一惊，未及多想，疾步奔向展昭房间。
　　叶青云望着楚裳匆忙离去的背影，藏在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昏黄的烛光下，展昭伏卧在床上，素白里衣早已被鲜血染透，仍有血水自伤口处渗出，展昭眉心紧锁，面露痛苦之色，汗水不断顺着他毫无血色的面颊滴落，
　　楚裳放轻脚步来到床前，见一旁的榻上放着水盆和毛巾，想是方才小娟留下的，她忙将毛巾拧干，为展昭擦去额间冷汗，手边的温度烫得灼人，楚裳有些心急，朝门口望了望仍旧不见小娟的身影，不由暗自腹诽：“开封府这帮人怎么关键时刻都不见了？”
　　楚裳是个急性子，这个时候愈发等不得，她疾步到门外又打了一盆凉水来，浸湿了毛巾，自发际往下开始轻柔的为展昭擦拭着，浓密的眉毛，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楚裳第一次察觉原来展昭竟生得如此俊朗。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展昭突然动了一下，口中喃喃的不知说些什么，楚裳好奇之下侧耳去听，猝不及防之下被展昭抓住手，大力往身前一带。
　　楚裳的身形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去，右脸颊似乎触到了什么，滚烫而柔软，楚裳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楚裳正面红耳赤尴尬不已的想要挣脱展昭的手，身后突然传来小娟又惊又怒的大喊：“你在干什么？你把展大人怎么了？”
　　楚裳愈发慌张起来，拼力甩脱展昭，手忙脚乱的起身，不小心带翻塌边的脸盆，伴着一声巨响，楚裳的衣衫被水打湿了大半。
　　“你们这是干什么？还让不让展护卫好好养伤了？”公孙策领着一名小厮随后进了门，一向儒雅的他也不禁动了气：“都出去吧，这儿交给我们就行了。”转头向小娟道：“去烧些热水来。”
　　小娟应声刚要出门，见楚裳仍愣在原地，不由翻翻眼皮，上前拉了她一把：“走啊，你没听公孙先生让我们走吗？”
　　脸上红潮未退的楚裳胡乱应了一声，低着头跟在小娟身后匆匆出了门。
　　公孙策望着楚裳的背影轻摇了摇头，吩咐小厮把门关上。
　　楚裳出得门来，脑子里依旧一片混沌，连走在前面的小娟突然停了脚步都未发觉，差点撞到她身上。
　　“哎，你到底怎么回事？像掉了魂似的。”小娟没好气的问：“刚才你在展大人房里干什么呢？”
　　“我……”楚裳有些心虚地躲避着小娟审视的目光，很快便被她咄咄逼人的样子惹得怒火中烧，瞪眼反驳道：“我能干什么？他为我受了伤，我自然是在照顾他。”
　　“哼，你慌成那个样子，鬼才相信呢。”小娟冷笑了声，扭头便走，方走出两步，又转过身来，神色突然带了分扭捏：“厨房里的刘嫂告假回了老家，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她顿了顿又加了句：“你也说了展大人是为你受的伤，所以你帮忙也是应当的。”
　　楚裳差点被小娟那副样子逗乐，这小丫头倒是有些像当年的自己。她大方点头道：“你放心吧，就算没有展大人这件事，开封府收留我们姐弟这么久，帮点忙也不算什么的。”
　　“这还差不多，算你有良心。”小娟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转身往厨房走去。
　　楚裳跟在她身后慢慢走着，忽的想起了什么，忙顿住脚步朝石桌处看过去，夜色中只余树影摇曳，早已不见了叶青云的身影，楚裳心头升起一丝怅然：他应该睡了吧？不知方才的声音他是否听到？又会作何感想呢？
　　展昭房中的一幕再次跳入楚裳脑海，双颊登时犹如火烧，滚烫而柔软的触感瞬间又清晰起来，楚裳羞恼的跺了跺脚，抬手狠搓了搓右脸颊，拼命想摆脱那令她心烦意乱的感觉。
　　“喂，你又在那发什么呆呢？”小娟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来了。”楚裳甩甩头，快步跟了上去。
　　厨房内，楚裳和小娟一人抬水一人引火，无声的忙碌起来，小娟将水倒入锅中，蹲在灶台前托着下巴看着楚裳：“想不到你干活还蛮利落的嘛。”
　　灶膛里的火光映红了楚裳的脸，她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这算什么，以前娘和弟弟都是我照顾的。”
　　小娟“哦”了一声，垂眸不再出声，片刻后她似终于下定了决心般，鼓起勇气道：“我听说楚姑娘原本也是官家小姐，只因家中惨遭变故不得已才卖菜为生的。”小娟边说边打量着楚裳的神色。
　　楚裳捡起一根柴塞进灶膛，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小娟多少了解了楚裳的性子，对她那张嘴颇有些忌惮，可一想到方才展昭房中的情形，她还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接着道：“我想说你不该是不通礼数之人，平日里说话呛人也就罢了，怎么连最起码的男女之防都不懂了。”
　　“你什么意思？”楚裳停下手上的动作，冷冷看向小娟。
　　小娟被楚裳的眼神吓得一个激灵，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究竟对展大人做了些什么？离他那么近。”见楚裳低头不语，她大着胆子又加了句：“你不会是喜欢上展大人了吧？”
　　“胡说！”一股怒火直窜上楚裳脑门，她蹭的站起身来，气冲冲道：“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我楚裳是绝对不会喜欢上官府中人的。”
　　“官府中人怎么了？你爹以前不也是官府中人吗？包大人是百年不遇的好官，至于展大人…… ”小娟面上带了一丝娇羞，声音也小了许多：“更是英俊潇洒，武功高强，京城不知有多少大家闺秀、名门千金排着队想要嫁给他，”小娟曳斜了楚裳一眼，语带轻蔑：“轮也不会轮到你的。”
　　楚裳怒极反笑：“小丫头，我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就算全京城的人都喜欢他我也不会喜欢他的，你听懂了吗？”
　　小娟急的直跺脚，一张脸涨得通红；“那你还敢对展大人无礼？”
　　“我对他无礼？”楚裳指着自己的鼻子哭笑不得：“你搞清楚好不好？是他莫名其妙抓着我的手的，我对他无礼？”她本就是藏不住事的性子，此刻被小娟这么一激，终于耐不住说了出来，说完不由心头一松。
　　小娟张大了嘴，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不可能，怎么可能？展大人一定是烧糊涂了。”
　　楚裳冷哼一声不再理她，蹲下身子继续烧火。
　　少顷，伴着脚步匆匆，门外有人喊道：“小娟，水烧好没有？”
　　楚裳不待小娟答话，便熄了灶膛里的火，起身看了看，道：“烧好了。”
　　“那就好，展大人等着用呢。”方才的小厮提着水桶径直来到灶旁，装满水，又疾步奔出门。
　　“等一等。”楚裳和小娟同时出声喊住了他，楚裳看了一眼小娟，到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展大人怎么样了？烧退了没有？”小娟话语中是不加掩饰的关切。
　　“服过药后好多了，先生说夜里如果不再发烧便会没事了。”小厮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楚裳闻言终于长松了口气，一阵眩晕感袭来，她强撑着微微摇晃的身形，一步步回到自己房间，合衣躺在床上，叶青云带着笑意的双眼与展昭流着冷汗苍白的面容不时在眼前闪过，小娟那句“你不会是喜欢上展大人了吧？”更是在耳边不停回响，楚裳烦躁不安的大喊一声，拉过被子蒙住头：爹的冤情未申，弟弟还未脱离危险，她哪有心思去想这些儿女私情？如此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时方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