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天若有情》清风明月笑春风

24、徒劳而返

　　尚书府内，杜守仁搂着夫人刚想就寝，听到门房的通传，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她怎么来了？她不是在开封府吗？转念一想，事情也许并不那么简单，莫非背后有什么阴谋？正思量间，突觉胸口一痛，抬眼看去，却是杜夫人正斜着眼看他，语带酸意的道：“老爷这又是在哪里惹下的风流债，让人家深更半夜的找上门来啊。”
　　“莫要胡说。”杜守仁恼怒的将夫人一把推开，起身披上外衫，开门吩咐道：“带她去客厅稍后，我随后就来。”
　　门房应声退下，杜守仁边穿衣边唠叨：“她究竟来干什么呢？”
　　“老爷，到底是谁啊？”杜夫人依旧不死心的靠了上来。
　　“一个于我而言不知是福还是祸的人。”杜守仁丢下这句话便出了门。
　　卧室到客厅的路不长，杜守仁却是千回百转，转了无数心思，眼见来到客厅门前，望向屋内立着的纤细身影，自嘲地笑笑，什么时候他杜守仁竟会被一个黄毛丫头搅得心神不安起来，大不了见机行事，走一步算一步吧。
　　甫一跨进门，杜守仁的脸上便堆起了笑容：“哎呀，贤侄女怎么这么晚来了？”
　　“打扰杜伯伯休息，还请见谅。”楚裳不忘礼数，上前躬身道了个万福。
　　“快起来，快起来。”杜守仁忙扶起楚裳，热情的招呼她坐下。
　　楚裳却是丝毫未动，面无表情的盯着杜守仁那张虚伪的脸，忍不住冷笑道：“杜伯伯，你这样装好人不觉得累吗？”
　　杜守仁肥胖的身躯猛地一僵，咽了口唾沫，不自在的笑道：“不知贤侄女此话何意？”
　　“杜伯伯，楚裳说话从不会拐弯抹角，我深夜前来是想和你做个交易。”楚裳不理会他的反应，直接开门见山。
　　“什么交易？”杜守仁不觉心跳加快，紧张的看向楚裳。
　　“杜伯伯不是很想得到楚家的银锁吗？只要杜伯伯能将当年我爹入狱自尽的详情告知，那银锁楚裳便会双手奉上。”楚裳直视杜守仁，语声清冷。
　　杜守仁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心内虽然是思绪翻涌，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他悄然打量着楚裳，暗暗揣度着她此话到底是何意？
　　楚裳嗤笑：“怎么？杜伯伯不敢回答了？”说到此处，脸色忽的沉了下来，眼神阴冷：“除非当年的真相全是你一手所为 。”
　　杜守仁一步步上前逼近楚裳，三角眼中闪着狠毒的光芒：“真相？真相我早就说过，你爹贪墨官银畏罪自尽。”
　　楚裳被他逼得连连后退，最终站立不稳跌坐椅中，声嘶力竭的大喊道：“你胡说。”
　　杜守仁冷哼一声，甩袖负手而立：“是吗？你倒是拿出杜某胡说的证据来啊。”
　　“我……”楚裳恨恨的盯着他，却是无话可说，只觉得浑身开始发冷。
　　“至于银锁，杜某早已向包大人解释清楚，那是府内的小厮所为，与杜某无关。”杜守仁语声中怒意渐染：“你深更半夜跑来我尚书府就是要说这些吗？杜某念在与你爹曾是旧识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你走吧。”
　　“杜守仁，我不信你会一直逍遥法外，总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的。”这样的结果出乎楚裳意料，她气得浑身发颤，几乎要晕厥过去。
　　“哪里来的疯丫头。”杜守仁扬声道：“来人哪，把她给我撵出去。”
　　几名家丁进来，将近乎疯狂的楚裳架出了门。
　　“杜守仁，你不要得意的太早，早晚你会露出真面目的。”楚裳不甘心的喊道，拼命挣扎着，却还是被家丁一路拖拽着朝大门走去。
　　楚裳被人大力推倒在地，尚书府的大门在她身后轰然关闭，委屈愤怒不甘无助，各种情绪同时涌上心头，她跌坐在地上，一时竟无力起身。
　　一个修长挺拔的人影慢慢靠近楚裳，在她旁边蹲下身来，朝她伸出手，耳边传来展昭温和的声音：“楚姑娘，跟展某回去吧。”
　　楚裳别过头，不理他。
　　展昭轻叹口气，道：“你一个姑娘家，何必如此逞强？”
　　“我不逞强？谁来替我爹平冤翻案？谁来完成我娘的遗愿？”楚裳嘶声反问。
　　“为何你至今不肯信任展某，不肯信任包大人。”展昭的语声中透着无奈。
　　楚裳没有接话，以手撑地站了起来，越过展昭向前走去，月光下她单薄而瘦弱的身影透着无法言喻的落寞。
　　展昭轻摇了摇头，跟上楚裳的脚步，静静走在她身边。
　　“展大人是如何知道我会到杜守仁这里来的？”楚裳眼角扫向一旁的梧桐树，开口问道。
　　“展某听说姑娘不见了，便猜到姑娘会来找杜守仁，也猜到姑娘会一无所获。”展昭笃定的说道。
　　“展大人真是料事如神啊。”楚裳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浓浓倦意袭上心头，原本以为拼得一死能够换得杜守仁道出实情，谁曾想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苦笑了笑，反问道：“过了这么久，开封府和展大人都做了什么能让楚裳相信呢？”
　　展昭侧目看向楚裳，淡淡道：“楚姑娘可识得梁全此人？”
　　“全叔？”楚裳猛地刹住脚步，迟疑的问道：“你说的是我们家以前的管家梁全？”
　　展昭点点头：“包大人已命张龙赵虎前往相州去请他老人家，当年之事他不可能毫无所知。另外，当年为令尊传信于你们的人也已找到，明日便可到开封府作证，姑娘还认为开封府什么都没做吗？”
　　楚裳一时语塞，又不肯就此服软，轻跺了跺脚，扭头便走。
　　“楚姑娘，破案是要有证据的，你这样冒冒失失的送上门，万一出了危险……”展昭快步追上她。
　　“楚裳和展大人是什么关系，值得展大人如此关心。”楚裳头也不回，走得愈发快了，她的脑中此刻混沌一片，只倔强的不肯停下脚步。
　　“楚裳，你站住！”身后传来展昭的低喝。
　　楚裳身形晃了晃，挺直了腰板，脚下依旧不停。
　　展昭终于忍无可忍，疾步上前，一把抓住楚裳手臂，怒道：“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令弟想想，他还未成年又身中剧毒。”
　　“我怎么没有为他想？我想替爹伸冤不是为他想？想为他以后铺好路不是为他想？”月色中的楚裳面色惨白，双目含泪泫然欲泣。
　　展昭从未见她如此，不由愣住，忙松开了手，接着劝她：“可你从未问过他想要什么？也许他并不想报仇，也不想有好的前程，只想和你姐弟二人守在一处呢？”
　　楚裳一怔，这些她从未想过，楚铮自小便胆小懦弱，没有主见，事事都是她这个姐姐拿主意，日子久了，她便习以为常，忽略了他的感受。可这是她姐弟二人之间的事，又哪里由得展昭这个外人来置啄，况且他还口口声声将中毒挂在嘴边。
　　楚裳紧抿双唇，目光自展昭身上移开，落在了那棵梧桐树上。
　　“展某相信令尊令堂如果在世定然也会希望姑娘能够好好活着。”展昭的声音依旧温厚。
　　楚裳突然一阵心烦意乱，茫茫然不知何去何从，她合了合双眼，无力的道了句：“不要再说了，回去吧。”她慢慢转过身，眼神空洞，机械的一步步朝前走去。
　　展昭凝神看着楚裳的背影，却不知再说些什么，想来此番对她的打击太大，否则强悍如她，又怎会如此？她到底只是个姑娘家，那双肩膀又岂能事事都担得？他暗叹了口气，跟上前去。
　　开封城东，平日里荒废冷清的山神庙内，这一夜却是出奇的热闹，十余位江湖中人手持各色武器立在大堂之中，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一身黑衣，黑巾覆面，身材颀长消瘦，手持一把黑鞘长剑，通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只见他环视了一眼四周，抱拳开口道：“东西已然运抵京城，只需静候时机，届时还需各位鼎力相助，在下会将此事禀告给王爷，待大事成后，定会论功行赏。”
　　“能为王爷效力乃我等之幸。”众人纷纷回礼道。
　　晃动的火光照进那人略带笑意的眼底，令人无端升起一丝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