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天若有情》清风明月笑春风

23、只身赴险

　　午后，开封府
　　王朝马汉尽忠职守地守在楚铮门外，不敢有丝毫懈怠。
　　“王大哥，”性子憨厚爽直的马汉朝楚裳房间看了看，笑着调侃道：“那位楚姑娘病了也好，你我的耳根子清静了许多。”
　　年纪稍长的王朝则看起来沉稳许多，只见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姑娘的一张嘴着实厉害得紧。”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楚铮小心翼翼的探头出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小兄弟，有事吗？”王朝温声问道。
　　“我……我想去看看姐姐。”楚铮嗫嚅道，目光中满是不知所措的慌乱。
　　王朝不由失笑，这孩子的胆子未免太小了，弟弟去看姐姐本就天经地义，他却怕成这样。
　　“去吧。”王朝尽量把声音放柔和，侧身为他让开了路。
　　楚铮点点头，低头匆匆朝楚裳房中走去。
　　王朝和马汉交换了下眼神，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屋内弥漫着浓浓药香，楚裳正躺在床上沉沉睡着，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楚铮放轻脚步来到她身边坐下，细心地用衣袖为姐姐擦掉额头的薄汗。
　　蓦地，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楚铮的手顿了顿，继而往下，停留在楚裳脖颈间，双眼死死盯住她颈间的红绳，全身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
　　一直不敢掉以轻心的王朝马汉见情形不对，刚想冲进门，床上的楚裳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沙哑着声音道：“楚铮，你来了。”
　　楚铮浑身一个激灵，似从噩梦中惊醒般看向姐姐，好半天才收回手，垂下了双眸。
　　见楚裳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楚铮忙上前扶住她，双眼通红的问道：“姐，你没事吧？”
　　楚裳勉强扯了扯嘴角，算做安慰。
　　“姐，你告诉我，娘是怎么死的，她死的是不是很惨？”楚铮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楚裳闻言一惊，反手抓住弟弟的手：“是谁告诉你的？”
　　“就是那个展大人啊，他说娘死的很惨，要我尽可能的提供线索帮助破案。”楚铮满脸是泪地追问：“姐，你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楚裳刚刚醒转，头依旧晕的厉害，楚铮的话她强撑着听完，咬了咬嘴唇，恨恨说道：“这个展昭，为了破案居然用这种法子。”她微喘了口气，柔声对楚铮道：“楚铮，你放心，娘走的很安详，什么痛苦都没有。至于线索，你知道多少便说多少，不必勉强自己。”
　　楚铮点点头，抹了把脸上的泪，又看了一眼守在门外的王朝马汉，轻声道了句：“姐，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说完，他懂事的扶姐姐躺下，起身静悄悄出了门。
　　楚裳望着楚铮的背影，心底隐约觉得弟弟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她暗责自己太过多心，他不过是个孩子，哪里承受得住这么多打击？
　　眼见弟弟刚出了门，一直站在门口的王朝回身掩上门，楚裳狠抓住被角，恨不得破口大骂：这些官府中人，没本事抓到凶手，偏偏在这无用的事上下功夫，真是气死人了。奈何楚裳此刻莫要说骂人，连眼皮都沉重的快要抬不起来了，终于耐不住倦意袭来，再一次沉沉睡去。
　　这一觉楚裳睡得并不安稳，无数纷繁芜杂的景象闯入她梦境之中，父亲狱中自尽的样子，母亲含泪决绝的双眼，弟弟的慌乱和无助，藏在暗处看不清相貌的凶手，楚裳伸出双手死命想要抓住他，那人的身影却如轻烟般倏忽而散，只余狰狞恶毒的狂笑声，楚裳张口想喊，却怎么也出不了声，她急得双手乱挥，眼泪都快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楚裳只觉得双手被人紧紧握住，温润而急切的声音落入她耳中：“楚姑娘，你醒醒，楚姑娘。”那声音莫名安抚了楚裳心头的惊惶，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展昭温暖关切的眼神。
　　“怎么是你？”楚裳咬牙吐出几个字，拼力想要甩脱展昭的手。
　　展昭回过神，略带尴尬的松开了手。
　　公孙策端了杯水上前，对楚裳说道：“楚姑娘，快喝点水吧。”
　　楚裳这才惊觉自己的喉咙干得如着了火般，想起身却提不起半分力气，只能侧着身子由展昭将一杯水喂进了嘴里。
　　“楚姑娘，你方才于昏睡中双手胡乱挥舞，力气大得很，幸亏展护卫及时抓住你的手才免了你伤到自己。”公孙策接过水杯解释道。
　　楚裳偷偷瞄了展昭一眼，岂料展昭也正在看她，楚裳突觉面上一阵发热，忙别开了目光。
　　那边公孙策的声音再次响起：“楚姑娘，你的烧已经退了，粥和药都在这里，你……”
　　“放在那里好了，我一会自己会喝的。”不知为何，楚裳有些慌乱的打断了他的话。
　　公孙策没再说什么，与展昭一起交代她要好好休息，便先后出了门。
　　楚裳盯着桌上摇曳的烛火愣了会神，才发觉天不知何时已然黑了，她深吸口气，理了理纷乱的思绪，慢慢起身至桌前坐下，望着桌上并摆着的两个碗，苦笑了笑：有多久没病得这般重了？上一次似乎是在两年前，冒着大雨将菜运到集市，只为了多卖几文钱，那时连抓药的钱都没有，就那样生生受着，昏昏沉沉间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是娘守在床前一声声将她唤醒，没有药也没有粥，却有娘温柔的呼唤。可是现在呢？眼泪一滴滴落在碗里，楚裳暗暗下定了决心，绝不能再等下去，她要去找杜守仁，用银锁换取当年的真相，哪怕豁出自己一条命也要为父伸冤。想到此处，楚裳面上露出了决然的神色，端起碗将粥和药都喝了下去。
　　稍事休息后，楚裳推门而出，她要把事情向楚铮交代清楚，以备万无一失。
　　当楚裳再次看到守在楚铮门前的王朝马汉时，终于忍不住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说道：“两位真是不辞辛苦啊，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
　　马汉刚想开口便被王朝拦下，他客气的对楚裳言道：“楚姑娘，既然身体不适，为何不早早歇息？”
　　“我来看看我弟弟。”楚裳答得理直气壮。
　　王朝还想再说什么，见楚裳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暗叹口气，没有做声。
　　楚裳冷哼一声，大摇大摆进了屋，回身刚想关门，马汉忙上前欲拦住她，被她一记眼刀瞪了回去。
　　眼见着二人被关在门外，丝毫看不到屋内的情形，马汉不由有些急躁：“这可怎么办？”
　　王朝也有些头痛，这位楚姑娘实在太过难缠，他和马汉这差事确实不好当，正发愁之际，一眼瞥见半开的窗扇，灵光一闪，拉着马汉来到窗下，凝神侧耳倾听。
　　屋内传来楚裳郑重的声音：“楚铮，你听话，不管姐姐能不能回来，你都要记得，拿着真相去告御状，洗刷爹的冤屈，然后再用那笔银子安个家，发奋图强，考取功名，重振楚家门楣。”
　　“姐，你要去哪？你不要不管我啊。”楚铮的声音怯怯的。
　　“楚铮，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从现在起你要像个男人一样顶天立地，这样楚家才会有希望，才会对得起爹娘的在天之灵，你明白吗？”楚裳沙哑的语声中透出从未有过的沉肃。
　　屋内一时陷入静默，片刻后，楚铮略带哭腔无助的唤道：“姐。”
　　“不许哭，楚家的孩子一定要坚强，无论多艰难都要活下去，知道吗？”楚裳大声呵斥弟弟。
　　门很快便开了，楚裳心事重重的走了出来，她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径直朝后院走去。“楚姑娘，你去哪？”王朝马汉同时出声问道。
　　“怎么我要如厕，两位也要跟着吗？”楚裳没好气的答道。
　　王朝马汉互看了一眼，迫不得已刹住了脚步。
　　楚裳快步绕过厢房，穿过一小片菜地和树林，这里在绿树掩映下有一处极为隐蔽的偏门，几日前便已被她发现，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她伸手拨开挡在门前的树枝，狠咬了咬嘴唇，跨步出了门，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楚裳匆匆拐出一条小巷，回首望去，确定无人跟上来，终于停住脚步手抚胸口长松了口气，她四下里看了看，边走边慢慢回想，很快便找到了去尚书府的路，她不敢停留一路小跑过去。
　　吏部尚书府静悄悄矗立在夜色中，庄重肃穆中透着一丝诡异，楚裳在离它不远处站定，目光看似不经意般落在身旁的一株梧桐树上，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几步来到树下，撩起裙摆掖在腰间，在双手上吐了几口唾沫，而后手脚并用，蹭蹭蹭往树上爬去，没过多久便到了树顶，楚裳摘下挂在胸前的银锁，珍而重之的藏在了树顶的鸟窝里。确定毫无破绽后，她小心翼翼的踩着树桠下了树，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衣衫，面色异常平静的步上台阶，敲响了尚书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