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地里花

8、8

　　她早已让人传了话，宦娘忙着府中的事宜，就不用过来向她请早安了，籽言也一同免了吧。
　　可，一大早的，令儿便跑了进来，爬上她的床，将她摇醒，“祖母来了！”
　　她睁开眼，找着闹钟，几点啊？
　　“娘亲！”
　　她醒了。
　　看着一脸兴奋的儿子，“到了？”
　　“车驾已经在十里坡了，爹要亲自去接！”
　　十里坡？
　　意思是不是还在十里之遥？
　　她跌回床上。
　　“娘亲？”令儿睁着一双明净纯真的大眼，无邪得很啊！
　　她微笑着道，“令儿想不想最先见到祖母？”
　　“想！”令儿猛点头。
　　她语气更是温柔，“你爹不是要亲去接么，你可以随他一起去啊。”
　　令儿啊的一声，忙跳下床去，才跑了几步便又跑了回来，“可是娘亲不一起去么？”
　　她敛起笑容，虚弱地道，“赵大夫不是说了，娘亲身子不好，需要好好休养么？”
　　令儿歪着小脑袋，狐疑地看着她，“娘亲你不会是想懒床吧？”
　　一针见血！
　　她背过身去，“快去，否则你爹便不等你了！”
　　便听见令儿格格的笑着跑远了。
　　笑话，如今的她可是越少见那些生人越好，保不准便会露出什么马脚来，那就不好办了啊。
　　少说少错，少做少错，嗯，当然也不能不说不做就是了。
　　要想继续以闵姜的身份在沈庄呆下去，她便得小心翼翼，不能差错。
　　这个身体是闵姜的，这一点没有可置疑的地方。
　　可是，她没有闵姜过去的记忆，这一点却也是真的。
　　她的认知也就只在于，有夫有子，可是别人呢？便是这婆婆大伯小叔子的，她也一个不识，要是闵姜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都跑来了，她一个也认不出来，那可就真的是要闹笑话了。
　　万不得已，还是少露面为妙。
　　不过婆婆千里而来，她做人媳妇的，总也不能让婆婆来见她吧？
　　她只得起床让婢女服侍梳洗。
　　然后下人捧了衣物进来，替她换上。
　　站在镜前，她才惊觉衣饰的隆重，黑金镶就，大红大紫，贵气不凡，长发盘起，插的是飞凤金钗，盘的是蝴蝶琉璃，她人本就美，如今更是把人衬得光彩照人，偏偏却又华丽中显出庄重。
　　二十出头的姑娘，哪个不爱穿红着绿，她偏只得穿着如此沉重的颜色来，却真是……漂亮啊！她也没想到会如此的好看，就像闵姜天生便合适如此庄重的穿着打扮，自有一分指颐气势两分的温和亲厚三分美艳绝丽四分的高华贵气。
　　漂亮是漂亮，可她如今最不想的便是惹人注目。
　　“这是二爷命人送过来的。”见她似是不甚满意，便有一婢女忙道。
　　见公婆而已，要这样的排场？
　　那两个扶着铜镜的女婢笑了，一人道，“夫人这个样子很好看啊！”
　　她笑了出来，“你们家夫人一向是好看的。”
　　“那是！”几个婢女也都笑了。
　　外间有人传话，安夫人来了。
　　宦娘一见她，怔了怔，才领着几名执事上前行礼，“姐姐。”
　　她微笑道，“什么事？”
　　宦娘着的是藏青色的高领衣裳，发上插着一只金钗，高雅大方。
　　“车驾已经进了大街，是时候该出去迎接了。”
　　她点点头。
　　她不识这许多的繁文缛节，但这府中一众内眷便是以她为尊，也不好不去，便领着合府的家眷在府院前候着了。
　　几驾马车进了大门，伴在其中一驾马车旁的几名年轻男子跃身下马，恭请马车上的人下车，沈素行也下了马亲自上前打起帘子。
　　令儿先自马车上跳下来，笑盈盈地脆生生地冲她喊道，“娘亲！”
　　她上前几步，和沈素行一起虚扶了老太太下车，宦娘和籽言跟在后面。
　　老太太见了她竟是一阵的激动，拉着她的手不放，“我儿，担心死为娘了！让娘好好瞧瞧！”
　　她任由老太太拉着，但笑不语。
　　“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老太太笑得眼泪都落下来了。
　　她心下大安。
　　这闵姜虽不得丈夫的欢心，却是很得老人家的钟爱，这沈素行瞧着也算是孝顺，如此一来，她能不安心？
　　一旁的三个年轻人，其中两人笑容可掬地向她招呼，“嫂嫂大安！”
　　她笑道，“两位叔叔也大安。”
　　便转脸对另一人福身，“见过大伯。”
　　身后的宦娘和籽言也跟着行礼。
　　沈慎言伸手虚托一下，笑道，“弟妇不必多礼。”
　　一行人入屋，老太太回头瞧了宦娘和籽言一眼，“都去罢，这里不用你们。”
　　“是，安人。”两人便行礼告退了。
　　她扶着老太太进了内堂，“安人坐。”
　　忽见有婢仆在堂下摆了蒲团，跟着那沈素行便在堂前下跪，她一惊，忙也在旁跪下，只听得沈素行道，“孩儿给母亲请安了。”
　　她也跟着拜了下去。
　　也听得令儿脆脆地喊着，“孙儿也给祖母请安。”
　　“都起罢。”老太太笑容满面，招呼着令儿过去，“令儿都这样大了，记得我出门时他才这么一点儿呢！”
　　她笑道，“小孩子长得快。”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这些日子可委屈辛苦你了。”
　　“不辛苦，只是媳妇让安人操心，心里觉得不安。”她道。
　　老太太一阵感动，“我可怜的孩子！”
　　很好，攻下一城！
　　忽听得令儿爽脆的童声响起，“三叔四叔，有没有给令儿的手信？”
　　回过头去，见令儿伸着手正在向沈韶举和沈维止讨要手信，她忍不住一笑，小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过好在童言无忌。
　　只听那沈韶举道，“行得匆忙，没记得给令儿带，以后出门，三叔一定记得！”
　　“三叔可要记得喔！”令儿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否则我可是要哭给你们看的……”
　　沈家几兄弟一怔，沈素行皱眉，“小孩子乱说什么！”
　　沈维止逗笑道，“男儿大丈夫，怎么可以动不动就哭呢？”
　　令儿看着母亲，“可是娘亲说，令儿还小，还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最后都不由得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