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地里花

9、9

　　闵姜一早便换了衣衫领着宦娘和籽言去了厨房，要为婆婆洗手作羹汤。
　　当昨夜婢女在服侍她睡觉前，提醒她今日要早起时，她还问道有什么事，但一听说了，心里不禁叫苦。她以前只道是新妇才要入厨房的，却不知，在这种时候也要，以示恭敬孝顺。
　　先在院子里接受厨房里做事的仆役一一上前向她请安，最后主事才恭恭敬敬地道，“夫人请进厨房。”
　　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吧，应该不会真要她做饭吧？
　　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走了进去。
　　果然是灶！
　　果然是柴！
　　虽然没有她想象中的灰暗，但，还真的很……古老！
　　她得先声明，她是会做饭的，也会炒一两个小菜，像京都骨，糖醋鱼什么的，味道还算不错，但，那绝对不是用面前这些柴和炉灶做出来的！
　　她连火都不会生好不好……
　　她回头微笑，对贴身的婢女道，“你们夫人我上一次进厨房是什么时候的事？”
　　其中一人抿嘴笑道，“那是八年多前的事了，夫人。”
　　她心情顿时舒畅，便问，“那第一次呢？”
　　那厨房主事的便笑了，“老奴记得，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是夫人的娘带着还是小姐的您来的。”
　　“是么？”她笑，闵姜果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咦？
　　不对啊，这不是沈庄么，她娘带她到沈庄的厨房？
　　她便笑了，“我那时大概还小，记不清了，你老倒还记着呢。”
　　那主事的笑，“自然，夫人那时才四岁，见了水盆里的鱼还吓得哭了呢！”
　　“如今可不会了。”她笑道，“你老给说说，我娘那时带我来厨房做什么啊？”
　　“那时夫人的娘指着这里头的事物，一件一件的让夫人认，还说这便是家的根本，要夫人好生记着。”主事的回想着，微有点出神，“当时夫人的身子并不好，里面已经没起火，血生的食物也已经清理放好没让见了，可夫人仍是闻不得那气味，一直咳嗽不停，小姐便哭了，指着水盆里的鱼说害怕，夫人这才离开的……”
　　她一惊，这主事的称她娘为夫人！
　　主事的猛地回来神来，忙道，“老奴失了分寸，夫人见谅。”
　　她微笑着摆摆手，“没事，我明白你老的心意。”
　　那主事眼一湿，低声道，“夫人是个好人。”
　　这句话有点儿耳熟。
　　她忽地想起阿采，她也这么说，夫人是个好人。
　　那么阿采所指的夫人，会不会，指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娘？
　　说是要给安人洗手作羹汤，但她也不过是由婢女挽了袖子，伸手在仆役早已淘洗干净的米里搅动一下而已，意思意思。
　　早知道如此简单，她就不用担心了。
　　不过，她是装模作样的，但宦娘和籽言却是货真价实地，又是和粉又是拌面的，做了糕点小吃，瞧那架势，竟是轻驾就熟的。
　　进得厨房，出得厅堂，如果她是男人也会喜欢的。
　　那沈素行也算颇有福气，有两个如此心灵手巧的美人服侍。
　　可以三妻四妾的男人，果然是好啊！
　　只是，这沈庄……只怕原先并不姓沈吧？
　　这是闵家的产业。
　　她几乎可以肯定。
　　所以，沈素行的兄长不住在这里。
　　所以，府中上下，称沈素行为二爷，称她为夫人。
　　所以，沈素行纳了新妾要住在外面。
　　所以……
　　她才是真正的沈庄的主人。
　　不过，她记得，这个时代，男尊女卑。
　　婢女递上巾帕，她拭净手，道，“改日我也来认认这五谷之物吧，这也算是我娘当年的意思吧，主事是不是？”
　　主事的忙点头，“夫人孝心之至。”
　　她笑着离开厨房。
　　孝心？
　　她不过是想多学一技，以好打算日后，谁知道事情怎样发展？在这里生存，她至少得会生火做饭，别让自己饿死。
　　女人嘛，除了这易老的颜色，还应当会自己过日子。
　　闵姜的娘倒是明白得很啊。
　　回头看了跟在身后的婢女一眼，“你们跟着我有些时日了吧？”
　　她们格格笑道，“自小便跟着夫人了，没十年也有八载。”
　　果然，都是原先府上的旧人。
　　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