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地里花

14、14

　　梳洗过，便有婢女来禀报，说小公子一早来了，如今在屋外候着呢。
　　她怔了怔，“怎么不直接叫进来？”
　　身后给她梳头的婢女停了停，羞涩地向屏风那边看了一眼，低声笑道，“那时二爷和夫人还在睡呢。”
　　隔着屏风，素行在那边由婢女服侍更衣。
　　素行一边扣着领扣一边从屏风那边走出来，道，“一大早的，他也不去上学，候在外面做什么？”
　　她没有看他，只是道，“他不过六岁。”
　　“慈母多败儿，你别太纵他。”
　　她偏头看向他，纵？
　　这眼神太过犀利，他不由得一愣，“怎么？”
　　这时，帘子打起，“小公子来了。”
　　她看过去，小人儿小心收敛着脸上的表情，规规矩矩地上前跪下，“孩儿给爹娘请安。”
　　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六岁的孩子，可为何要如此小心翼翼地，即使面对的是他的生父母？
　　天真烂漫抿灭何处，又是谁扼杀掉的？
　　从前的闵姜是怎么做人母亲的，这沈素行到底做过什么？人，一旦动了感情，很多事情就不能客观理智了，她明白的，但，或许这是闵姜的身体，母子血脉相连，因而只要一想到，她就觉得生气，觉得心痛，觉得难过。
　　她，不是一个人了。
　　她成了一个母亲，身上要背起，这个孩子的将来……
　　他是她的责任，她的亲人，在这世间最亲密的牵绊……
　　她拉着令儿的手，笑道，“我的令儿醒得好早呢，用过早饭未？”
　　“还不曾。”令儿怔怔地看着她，好久才似乎松了口气。
　　她忽然有些明白，令儿这是在担心她，担心什么呢？被他爹欺负？闵姜你真失败。
　　“随我一道去给你祖母请安，在那边用一些，回来再吃可好？”
　　令儿有些欢欣地答应了。
　　他爹却说话了，“不去上学了？两位先生那边可都知道？”
　　令儿垂了垂眼，敛着神色道，“儿子已让人回了先生的，说儿子会晚些时候再去。”
　　素行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她却不愿意听他啰嗦些有的没有的事，便拉着令儿出去了，“走吧，去你祖母那处。”
　　令儿便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素行在后面看着，有些惊讶这番突然，他的这个妻子果然有些出人意外，自从历了一番劫难，就变得很是不一样，只是哪里不同，又怎么也说不上来，在他认知里的妻子还是很多年前的印象了，温驯淡漠，死水不澜。难道是上次的事受了惊，她这潭子死水也开始活了起来？看来，塞翁失马，古人诚不欺。
　　“娘亲，爹什么时候走？”令儿忽然仰着小脸问她。
　　她微笑，“走去哪里？”
　　“回别院那边去啊，爹和姨娘他们不是住在那里吗？”
　　“这话你往后可不许说，你祖母听了会不高兴，知道吗？”
　　令儿眨着一双大眼，“娘亲也会不高兴吗？”
　　“嗯？”她觉得有些突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却听得令儿道，“爹总是让娘亲伤心。”
　　伤心？
　　为什么伤心？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如若没有冀望，又如何会失望伤心？
　　莫非……
　　她不想再想下去，只是蹲下身子与儿子平视，“令儿不喜欢爹爹吗？”
　　令儿摇头，然后道，“爹不喜欢令儿。”
　　心一下子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她将孩子抱入怀里，用鼻尖儿磨蹭着他的小脸庞，“你爹怎么会不喜欢令儿呢，我的令儿那么可爱！”
　　惹得孩子格格地笑个不停。
　　看着面前这张笑靥如花的小脸，竟是觉得那个沈素行实在可恨！
　　就算在沈素行的心底对令儿的身世是有疑惑，但祸不及幼儿，不论事情的真相如何，令儿终究是叫他一声爹，既然担起了这个称呼，就当有为人父的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