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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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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人。更多的样本。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一副饥渴的样子了。
越多的人越好。不然可满足不了我的。
呵呵。你就乖乖的等着吧。
风吹着枝头的枯枝沙沙地响。我低下头,脑子里又有男人的笑声,要不了几天就开始了。
什么要开始了呢?
我不清楚。老鼠这两天也不让我到处乱跑。每次去借狗人那里打散工散了都会有送我回家的小保镖。大家个个都异常紧张的,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
大家也都把我当透明似的糊弄。
借狗人的老狗死了。死的时候年纪也大了。它算是看着借狗人长大的,曾经和借狗人的老妈合起伙儿抢了别人嘴里的剩菜剩饭喂养着借狗人。
这只老狗也算借狗人的娘舅了。它死的时候借狗人哭了很久。
被人遗弃的小孩却被狗叼着一路坎坎坷坷的活了下来。从此以后,他把那些四只爪子的畜生认作他的父母兄弟,他只为它们的死而流眼泪。
借狗人从来没有提到生他抛弃他的人类。就像他天生就是狗娘的崽。
借狗人葬了他的娘舅。并且被老鼠坑了几个银币为它唱歌送行。
借狗人一直坐在土堆旁不吭声。旁边刚葬下他的亲人。
“这个借狗人,狗模狗样的跟真死了亲人是的……”
老鼠不是有意嘴毒。
我还是拽住了他的手腕,“看着那两个银币的份上,这会儿你就放过他吧。”
“紫苑。你在想什么?”
风吹着我们的头发乱七八糟的。
老鼠看着我问。我看了一眼还坐在土堆上的借狗人,“老鼠。你要是死了,我也会为你流泪默哀的。”
老鼠嘴角上扬,笑出声音来,“紫苑。你是想让我说如果你死了,我有多伤心吗?紫苑。别太自以为是了,我不会为你流一滴眼泪的。”
我笑笑。回过头,“是么?不过,我不会死的。我不会让自己死的。”
“紫苑。来了西区这么久别的本事没学会,倒是嘴上的功夫见长了嘛!”
老鼠笑了。即使是挖苦的笑。也让眼前一下子变得很亮丽。
我还是笑笑,“那也是你调(教)得好啊。”
“嗯?紫苑你……”
天黑了。我催促着老鼠也该回窝里呆着了。
紫苑。
紫苑。救我。
整个晚上老鼠都昏迷着。
他不能动。也没有醒。不再恨透了no.6的一切。也不再冷眼看着西区的挨饿,受冻,病死,以及瘟疫蔓延开来的猥琐与肮脏。
他就像个娃娃。精致而又迷人的人偶。
别唱了,别再唱了。
老鼠痛苦地哀嚎着。
我紧紧地握住老鼠的手,靠近他汗水浸透的脸庞,慢慢吞噬着他的哀嚎。
绿色的草丛,蔚蓝的天空。微风吹得空中的黑影密密麻麻。
有歌声从草丛里飘来飘去的。
我听见了。却看不到唱歌的人。老鼠还是很难受。
“是你?”
谁?
“我原本只是想让他醒来的,没想到会看见你,你居然还在这里……”
分明有人说话。但就是看不到它的鬼影。
“你为什么还要呆在这里呢……”
“你还没有醒么……”
滋滋滋的声音在脑里窜来窜去。
歌声、呼喊声、哭声、草丛的味道,忽然都消失了。
老鼠忽然睁开眼睛,明亮明亮的,“紫苑,虽然我有夸过你嘴上功夫有进步。不过,你这趁人之危的毛病应该不是我调(教)的吧?”
我突然心虚了。老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歌声。绿色的草丛。
蓝天,以及那密密麻麻的翅膀。那是老鼠记忆里的梦?还是别人的记忆?
我却不懂地看着自己的掌心,究竟自己为为什么会知道老鼠的事?就像偷窥了老鼠的记忆似的。
白天老鼠和没事人一样在西区窜动着。
晚上总会回来和我一起吃饭,看书。这几天大家好像格外地心平气和。
开始了。
又是男人的声音。
老鼠叫着我赶紧回去。借狗人的狗也一直跟着。
一声巨响。听到这个声音,我应该怕的。但是却觉得熟悉。就像早就听惯了。
车子碾压的声音,枪的声音。死人的声音,半死不活叫喊的声音。小孩子的哭声,大人的逃窜声。全都乱成了一锅粥。
搭的棚子倒了。破旧的老屋一下碎裂了。
到处都是抱头哭喊的人。
“真人狩猎开始了。”
有人喊了起来。
老鼠看了我一眼,“我的大少爷,这可是西区难得一见的风景。怎么样?还算饱眼福吗?”
我吞了口水。诧异的回不过神。
忽然被撞在了地上,老鼠趴在身上。“紫苑。吓倒你了吧?这就是现实。你眼里从未见过的残酷。”
我脑子闷闷的。
现在不是昏倒的时候。真的开始了。
我跟着老鼠晕头晕脑的四处乱窜。“紫苑,你还好吧?”
老鼠好像不太放心我的样子。
我点点头。说没事。
救命啊!
救命!
沙砾瓦片下有只断手。
就看了一眼,我便整个人胃不好受。蹲在了墙角呕吐。
“大少爷,你还是能挑时间吐啊。”
我抬头看着老鼠,袖子一撇,“走。”
这里不光是断掉的手。还有断腿。被架子砸烂的肉腿,以及炮弹烘烂的大脑。
地上有死人。有血。有黄色粘稠的液体。还有死了妈妈的小婴儿。
尽管老鼠觉得累赘。但他还是心软了。
我觉得老鼠其实都很心软。只是他嘴上不饶人罢了。
“紫苑。你看。”
几辆坦克车开过来。
我一直都不知道no.6有军队。至少我从来没有看见过。
no.6说得很好听。为了和平,禁止使用武器。没有战争,没有军队,no.6就是桃源。
老鼠在旁边笑了出来,“紫苑,这就是你养你长大的no.6干得好事。”
“哦。”
我觉得自己在冷笑。牙齿都在打颤。
“哦?你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想表达的吗?”
我静静地看着老鼠,“ 哦。表示我早就知道了,我不惊讶。我从来没有说过no.6是干净的。我说过,是你一直都不相信。你一直执著于你对no.6的讨厌,你认为我的话是敷衍你,只是为了捡好听的说。是吗?你们都以为我是个傻子,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明白。总以为这个世界有多好,有好美。每天只知道吃好喝好。是吗?”
老鼠怔怔的。
我忽然很想笑,“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很多好东西,很多美的东西。只是让人讨厌让人恶心的东西也有。你见了太多恶心的东西,而我可就是个傻子,什么也不记得了。”
“紫苑。你,你好像没有我想得那样脆弱。”
我笑笑,“废话。好歹也算是你调(教)的。”
“我愿意继续调(教)下去。”
老鼠笑了。不是嘲笑,冷笑。也不是挖苦。而是一种明亮的笑容。让人眼前晕晕的。
“紫苑。真的要开始了。”
坦克车所到之处,到处都是哭喊的声音。人挤人,不停地死人。
呼拉一下。到处乱窜的除了死掉的都被扔上了卡车里。
车厢里是比死人还要臭的气味。
大家都闷闷的蜷缩着。
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哭声,女人的哭声,男人的哭声,还有小孩子的哭喊。以及害怕的喘气声。
老鼠忽然靠在了我上,“紫苑。你怕吗?”
我不知道。
少年啊。
就让绿色的水弄湿你的双脚,快如同野鹿一般狂奔而来吧。
在花落之前吻上少女的发……
忽然耳边有温暖的声音。借狗人宁愿被老鼠多坑几个钱也要听到的歌声。力河先生再怎么讨厌这个人也抗拒不了的声音。这个声音引诱了我的眼睛一直痴痴地看着他的侧脸。
春风,河水,野花,以及温暖的拥抱。大家都不哭了。
老鼠忽然看着我,“第一次听我唱歌吗?”
他一副怪不得我傻掉的表情。
他等着我的夸奖。我笑了笑,想了半天才憋出来,“动人。”
他一挑眉,“就这么简单?”
我也靠着他,“你听过很多的赞美吧?我没有他们懂得怎么赞美。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确词了。真的很动人。我的心都被你唱得软了。再不正常的人都得正常了。”
我们互相靠着。老鼠也笑了,“感觉白唱了似的。对牛弹琴。”
我不以为然和他玩笑,“怎么会呢。哪天我要是暴走了,还得你的歌声拉回我这头牛呢。”
老鼠认真的看着我,低声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准离开我。”
西区就像个粪堆。
一直都有人这么说。它臭,也脏。到处都是死人。
轰的一声。
老鼠披着纤维布裹着我一起滚了下去。和我们一起滚着的还有死人。
西区就是粪堆。我们此时踩在了粪堆上。
老鼠扒拉着死人,试图踩出一条路。我才发觉四周都是死掉的脑袋。可以清楚地看到人的脑浆还在尸堆上流了出来。
它流到了我的脚边。
我又次蹲在墙角吐了出来。
紫苑。你来了。
我脑子里始终都有吱吱渣渣的声音。
“紫苑。你好好地看清楚这个世界有多美。”
老鼠随手扔了只断掉的手臂过来。
我往后退。老鼠却拽着我的脖子拉到了被踩烂的眼珠子面前。“你看清楚,这个世界究竟有多美?”
我想着那些美的东西。靠那些美的东西才能活到现在。
老鼠却要撕碎它们。在他的眼里只有脏。
老鼠得意了。我在他的眼里哆嗦得不像样。
“走吧。去看你眼中更美的东西去。”
我只能跟着老鼠后头。
尸堆里都是死掉的。还有没死的。我下意识地回过头,有个男人的声音在脑子在叫喊着。
我犹豫了。紧跟着老鼠。
我们一直往上爬。中间滚落好几次。
“紫苑!”
我对老鼠大声喊道,“还有什么想看的尽管让我看个够。”
老鼠听了直摇头,“至于喊得那么大声吗?也不知道省点力气。”
我们是踩着尸体上去的。
黑暗里几乎看到光。有的只有我和老鼠还活着的喘气声。
老鼠让我走在前头。他在后头垫底。
我们在鬼门关里兜兜转转,好容易才看到一丝亮光。老鼠拖着我的腿往上爬,那道光后头是这世上最难得的画面。
老鼠在后头冷笑着。
紫苑?
呵呵,紫苑。不怕啊,你一定会好的。我们还和以前一样玩。
那是沙布的笑声。笑呵呵的。
我只能直直地看着她跟着笑呵呵的。沙布的眼睛笑的弯弯的,紫苑,你真的傻了吗,你说话呀。
六年前的沙布和紫苑。傻傻的。
紫苑学走路的时候总是拽着沙布的手。
当紫苑被别人笑话是傻子的时候。沙布老是和别人骂架。
紫苑会走路了。沙布老是跟着他的身后头。
每一年的九月,紫苑的生日。沙布都会让她奶奶做好吃的。她也会踮着脚尖在紫苑的脸上亲了又亲。
紫苑总是笑笑地看着她。
紫苑骑车的时候。风吹着紫苑的外套向后飘动着,沙布便会躲在紫苑的外套里偷偷地咧着嘴笑。
自行车的轱辘滋滋的转着。沙布变得好漂亮。
紫苑笑着说,沙布,你好漂亮。
沙布的身后头,有个男人的眼睛盯着她,痴痴地欲罢不能。
紫苑看到男人的手向沙布伸了过去。
沙布怕得没地可躲。
沙布害怕地一直喊着紫苑的名字。脑子里忽然滋滋的干扰声。
沙布她死了。
“紫苑你怎么忽然哭了?”
我比老鼠还觉得吃惊。
“紫苑。知道沙布是你的小情人了,能不能活着见到她都不知道,你也不用激动成这样吧?”
老鼠的话头次让我觉得心烦气燥。
我看着他咬着嘴唇不说话。
老鼠也急了,“紫苑。别这样。”
我们跟着前头的路口透进来的一点光爬上了墙壁上的石头。
我们几乎贴着墙壁往前爬。
老鼠吭了一声,“紫苑。我们搞不好下一秒就没命了。你还有时间和我怄气吗?”
“要是你死了。我会给你收尸的。”
老鼠呵呵地笑了,“说得好像自己不会死似的。”
穿过岩石,头顶很低。老鼠在前头忽然停了下来,肩膀颤抖着蹲在地上。
“老鼠?”
老鼠又犯病了?
老鼠靠在墙壁说,“没想到,我又回来了。”
他看着我,“你说你在等着我来。这大概是我听过的最动听的话了。比情人间说的甜言蜜语还要动听。紫苑,这些年我总是忘不了那晚你说过的话。”
我哦了一声。拉着他起来,“ 老鼠,你没事吧?”
老鼠瞪了一眼后又笑了,“这么直白的告白,简直是对牛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