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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病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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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点多,涿邪发现了冼零的异常,他体温异常高,人已经没有了神智,急忙摁下呼叫灯,接着涿邪跑到值班室弄出声响,把值班护士吵醒。
机械的通知音乐回荡在平静的外科大楼,接着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撵过走廊。
“病人面色青灰,神志不清。四肢末梢厥冷,呼吸急促,心率加快,血压下降。”
“抗菌素用过吗?”
“用过,所有伤口清洁也都做到位了。”
“李医生,病人心率正在衰竭。”
“转移手术室。”
明亮的手术灯笼罩着冼零苍白的面孔,犹如白瓷般脆弱,涿邪垂手站在手术室一角,冷冷地看着手术台上交叉的金属刀,由于无法忍受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双手紧紧握拳,低头沉寂许久,涿邪琥珀眼眸中闪过一丝金光,“他一定有办法。”冷峻的面容瞬间消失于角落中。
红艳艳的灯牌一直亮着,闻讯赶来的姜一凡垂头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出租公司垫付的医药费已经用完,姜一凡毫不犹豫直接支付了手术费用,心里只挂念着手术台上的人。
期盼中出现的医生只是沉默不语的递出一张病危通知书,双手麻木的接过,眼泪最终没忍住,一滴滴地打在纸上,姜一凡透过模糊的视线看着上面的名字,“医生!请一定救救他,他还那么年轻,他才刚毕业,他的生活刚步入正轨……”
熟悉的语言,一样的语气,医生无奈地弯腰拍拍他的背,没有留下许诺。
“……我不想失去他。”呜咽的哭声中夹杂了太多的苦涩,姜一凡双手捂住脸,拼命压制嚎啕大哭的冲动。
几经休克的冼零正忍受着无比刻骨的折磨,感觉自己像是被推入了布满铁荆棘的火炉中,钻心的疼痛伴随着灼热的火焰,一步一步地侵袭着他缥缈的意识。
接着自己又好像被抛入阴寒的冰窟中,黑黢黢的洞内深处,有个尖细的女声幽幽地喊着:“快来,赶不上了,快来。”身体不受控制的想追上那人的步伐,冼零感觉自己正一步步被黑暗吞噬,身体的各种不适也在慢慢消失。
“冼零,别去!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姜一凡的声音如炸雷一般回响耳旁,冼零当即回头,四周一片黑暗,尖细的女声瞬间消失。就在这一片寂静的荒芜中,四下空无,一股悲恸的劲突然涌上他心头。
“这是哪?”冼零用尽全力的呐喊瞬间被寂静吞没。
“是你不该来的地方。”声音低沉犹如来自深渊,却在这荒芜中不断回响,涿邪渐渐出现在冼零面前,就像那天雨夜,身上带着微光,激烈跳动的心脏又因为他的安抚而归于平静。
一股腥甜突然蔓延在唇齿间,连带着整个幻境都变得鲜红起来,口中的甜味没有持续多久就变得犹如烈酒的灼热,贯穿冼零的四肢百骸,没有烈火灼烧的疼痛,异常的令人舒适。
冼零一边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一边目睹着这鲜红的世界扭曲成五颜六色的样子,接着这些色彩开始各司其职,逐渐拼凑出一幅完整的模样。
像是一间石屋,没有疑虑,冼零好奇的在屋内转悠,觉得一切都很熟悉,床上的布偶记得是拿自己小时候的尿布做的,桌上的缺口杯子是被自己摔的,晃过橱柜,冼零后退站定,柜子上的镜子中出现的是一个小孩子,小光头,后脑勺留了一绺长命缕,“这是……我小时候!”
“兔崽子又臭美呢?”冼零看向门外,眼睛莫名地酸涩,说话的少妇抱着一篮子的梨,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
在进入福利院前,冼零就对自己的童年记忆模糊,甚至是自己的父母,模样连带着声音都变白褪色,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可当再次听到见到,冼零却一眼就认出这是他的“妈妈!”,叫出这一声满载几十年眷恋的称呼,冼零觉得嗓子堵的十分难受。
“哎呦,怎么还哭上了呢?不就是赶集不带上你吗?”放下篮子,少妇温柔的揽过冼零,温暖的大手帮他擦掉了脸上的眼泪。看着自己儿子委屈的小眼神,她有点无奈,“当家的,带着小雨去不成吗?”
“猴崽子一心想去玩,我们是去卖梨子的,没时间看他。”高瘦的汉子一入屋子就显得空间狭小许多,冼零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笨拙的蹲下与自己平视,“你的任务是看家,尤其是后院的大梨树,你明年上学就指望它了。”
冼零记得,小时候家里有棵祖传的梨树,春天开得雪白的一片,秋天缀得满树金黄,结的果子在就近的乡镇卖得很好,几乎供不应求。
嘴不受控制的开口回答,“记得给我买水枪!这是条件!”这是当时的回答?冼零自己也记不清了,不过是这具身体自己回应的,冼零就像是附身在小时候的自己身上,除了观看没法做多余的事。
他看着小时候的自己眼巴巴的趴在篱笆墙上,直到父母绝尘而去离去,才拍拍屁股,转身蹲在后院目不转睛的看着参天的梨树。
天一直下着雾蒙蒙的小雨,冼零内心没缘由的讨厌这雨,回屋找出蓑衣和油竹帽,小冼零像个垂钓老翁,一丝不苟的看着梨树,就连偷吃的坏鸟也会立马用杆子打跑。
毕竟只是个七岁小孩,注意力集中不了多久,小冼零开始低头揪着蓑衣上不规则的蓑草,心里盘算着等拿到水枪找小六他们去绵水河玩。
冼零也开始回忆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对于这一天的事情没有任何印象,只有对这雨水的厌恶,牵动着内心的不安。
窸窸窣窣的树叶摩擦声,大小冼零同时看向梨树,方才鸟都站不住脚的大梨树上赫然出现个黑色的身影,他侧卧在最粗壮的那根树枝上,一手支头一手拿着梨子,嚣张的笑声自被发现起就响彻整个院落,那飞扬跋扈的样子,十分眼熟,“涿邪!”原来自己小时候见过他!
“他奶奶的谁要你动俺家梨的?给小爷麻利儿滚下来!否则竹竿伺候!”稚嫩的童声放出的狠话没有一点杀伤力。
涿邪懒洋洋地吃着梨子,“龙王爷爷吃你家梨是瞧得上你,再嚷嚷把你变成小麻雀。”他声音沙哑带着满满的不屑,一头长发随意束着,穿着纹饰复古的黑色长袍。
小冼零像是被一下子按到了开关,猴急地拿着竹竿挥舞,“不要脸的偷梨贼,龙王爷爷我见过!再不下来,小心龙王爷爷下雷劈死你!”
涿邪悠闲地挥手拍开毫无威胁的竹竿,像找乐子似的,引着下面的小孩围着树杆跑圈,“嘿嘿,小孩儿,你也忒抠门了,不就吃几个梨嘛,赶明还要拿去龙王庙上供,我不过是移驾来吃几个新鲜的。”
与现在无赖幼稚的涿邪相比,冼零后来遇见的他要成熟许多,外貌没有多少变化,但失去了鲜活的笑容,只有憋着坏水的假笑,显得整个人很狡猾阴冷。
“胡说!我和龙王爷爷认识!明天就叫他把你这个冒牌货抓了喂鱼!”眼睁睁看着涿邪丢下好几个梨核,小冼零急得想哭,当下丢下杆子打算爬上树揍人。
七八岁的小孩正是猫狗都嫌的年纪,涿邪无奈地躲过小冼零摇摇晃晃的一击,担心他摔下树,便伸手一把抓住,可这小子还在执着地攻击,抓挠咬全用上了。
“你有本事住树上,大爷我晚上再来吃!”受不了小冼零的烦人功夫,涿邪说完直接把人晾树上跑了。
从小到大,冼零唯一没变过的一点便是固执,说好守着梨树,结果失信了,小冼零楞楞的看着空掉的几枝树丫,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当即就骑在树枝上,打算蹲守一晚了。
这梨树不知长了多少年,据说是整个玉龙村最高的,只是骑在枝头,便可鸟瞰到全村的风景,连远处的绵水河面都看得一清二楚。
当看到自家的小马车时,小冼零激动得伸直了脑袋,扯着嗓子就喊,得不到父母的回应就想跑到前院等着,可看着树下的梨核,小孩屁股又稳稳的坐了回去,眼珠子四下观望,盼着笨贼再次自投罗网。
前院屋里都没见着人,冼父都打算去河边看看了,结果抬头见小冼零树上骑着,心里有些纳闷,“今天咋这么安生?被欺负了?”
“没有,我一直都在好好看家!爸,我的水枪呢?”看见父亲掏出一把果绿色的大水枪,小冼零再也坐不住了,滴溜溜的滑下树,伸手就想抢。
轻而易举的把水枪举在小冼零够不到的高度,“给爸说说,今儿下午咱家都没来人吧?”
“没有,没有!”
“树下的一堆核咋回事?”
“我吃的!我饿了!”眼巴巴的盯着水枪,小冼零眼睛眨都不眨,随口就扯谎,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拿到心仪已久的玩具,小冼零一双小手都不够摸,兴奋地拔腿就往外面冲,可人还没到屋外就被一双大手给拎住了,“下雨天还往外跑,外面路上都是烂泥,不许出去马上吃晚饭了。”
冼母这句话正中冼零下怀,他也不想这具小身板在外面瞎跑,机遇难得,与父母相处的时间自然越久越好。
那怕吃晚饭,小冼零也要抱着水枪吃,直到被父亲严厉的眼光扫过,才不情不愿的放好水枪,瘪着小嘴扒拉米饭。
“把碗抬起来吃,你看我和你妈妈是这样吃的吗?”看出小冼零的别扭,冼父出口训斥。
小身板瞬间挺直,小冼零抬着碗规规矩矩地吃着,再也不敢闹任何小脾气。
冼零父母开始有说有笑地聊着赶集的见闻,小冼零一边吞着菜一边认真听着父母的对话。
一家人温馨的晚饭是冼零多年来一直期盼却无论如何都办不到的,现在终于出现眼前,不管是不是真实的,冼零也想让这一幕永久地持续下去直到永远。
“这段时间一直下雨,这庄稼都得泡坏了。”冼父吃完饭,开始愁心事。
冼母懒得安慰他,只是拍着小冼零的光头叮嘱,“小雨,现在河水涨很深,不许去河边玩,河水急得狠,会卷走人。”
“可是河里不是有龙王爷爷吗?叫他把我送上岸不就行了吗?”
“哼,你那龙王爷爷都不管我们了,要是掉进河里,保不齐就被他吃了!”像是想起什么事,冼父故意嘲弄。
玉龙村有个特点,全村只信奉龙王爷爷,世代如此,村中最好的建筑就是龙王庙,这龙王庙也是十里八村最灵的,求雨必应,后来甚至升官发财,生子纳福都灵,不管多远的村寨,人们都会前来跪拜,每年香火不断。
可最近雨水不断,人们不管如何祈祷都没法停下这烦人的雨,渐渐的有村民开始传言,“这龙王老了,神力不够,这几年来求的事灵验的几乎没有,估计龙王连呼风唤雨都不行了。”
晚饭一过,小冼零就困了,独立地洗漱完毕,就乖乖的缩进了被窝。困意袭来的那一瞬间,涿邪那嚣张的挑衅又回荡心头,像是一道符咒贴在眉头,使他睡不安稳。
小冼零睡了可是冼零还是清醒的,看着温馨相依的父母,昏黄的灯光显得温暖异常,直到灯光熄灭,他才回神仔细端详小时候的自己,眉头微皱,小嘴嘟着,睡得十分舒服。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的,寂静的小村时不时有几声犬吠,与冼零之后成长的环境全然不同,七岁前的零星记忆渐渐鲜活,冼零空荡了多年的心饱满起来。
床上的小鬼不安的蹬了下腿,卷着被子翻滚了几下,小冼零直接一个骨碌爬起来,睡眼惺忪的穿好衣服,便蹑手蹑脚的窜到了后院。
冼零记得自己好像是为了防止涿邪那个恶棍再来偷梨,半夜又跑回树上蹲着,再之后便想不起了,想想小时候自己的傻劲儿,冼零都有点咋舌。
趴在最粗的那根枝干上,小冼零为了防止自己掉下去,还机智的用绳子把自己和树枝缠在了一起,仔细的扫视四周无人,才安然入睡。
时间接近破晓,不多会天开始蒙蒙亮,没有乌云的骚扰,天空色彩通透清澈,冼零看着渐渐升起的日头将天幕染为红色,天地间一片宁静,远处的树林里飞出一大群鸟,受惊似的朝天飞。
突然大地像即将裂开似的剧烈抖动,犹如盘古开天之力,一瞬间撕毁了所有的美好,玉龙村所有建筑毫无抗击能力,轰然崩塌,紧随而来的还有滔天的洪水,断垣残壁与被压与下面的人们眨眼间全被吞没。
早在摇晃伊始小冼零就醒了,越心急手中的绳子越解不开,眼睁睁看着自家房屋顷刻间全部垮塌,大小冼零同时大喊,他们无比希望父母能逃过厄运,能够奇迹的从废墟中给以回应,可是没有,滚滚的浊浪不仅把他的所有全部卷走,还徘徊在树下等待着猎物。
没有绳子的束缚,小冼零不管不顾的往树下跳,嗓子已经喊哑了,幼小的孩子根本无法独自承受这噩梦,他直接投入水中,这水上涨很快,已经接近大树的中部,水面污浊夹带着很多房屋残片。
激荡的水中全是漩涡,小冼零还未接近自家房屋就被水流冲得七荤八素,及时从小生活在水边水性很好的成年男子,也无法在这种复杂的水里全身而退,更何况一个七岁小孩。
小冼零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伤,水里飘荡着恶臭和血腥味,他感到自己手脚开始不受控制,头沉浮于水中,口鼻中都灌入了污水,“妈妈,爸爸。”倔强的喊出最后一声,他想自暴自弃的沉入水中。
肚子好想接触到了什么东西,小冼零惊吓地大叫,接着他发现自己被抬出了水面,身下面出现了一只巨大的乌龟,它游得很慢,却很安全。
这一切都是冼零始料未及的,他没想到自己没有记起的事情居然这么残酷,就是因为这一切,自己才失去双亲远离故里,看向小冼零的目光所向,那棵全村最高的树已经快被水全部淹没,依稀只见树冠,而那里,曾经是自己的家。
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下来,小冼零呆呆地任由大乌龟带着走,他全身湿透,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痛苦,乌龟开始加速滑行,冼零看出来它是想往村口的山上游。
看到陆地时,冼零发现岸上还有许多人,但严格意义上又不全是人,他们有的身背贝壳,有的头戴犄角,有的肤色发绿。直到靠岸,小冼零还是呆滞地趴在乌龟身上。
“少爷,我救到一个,是冼家的小孩。”乌龟居然说话了,声音不大但是透过龟壳全部落入小冼零耳中,他的眼神终于活泛了一点,一脸惊奇的看着身下的生物。
直到他被一双有力的手抱起,眼神才堪堪收回,接着又被抱着自己的人吓一跳,“放我下来,你这个大坏蛋!大坏蛋!”小冼零急得直蹦哒。
涿邪不得不将他放下,身上的衣服也被沾湿不少,嫌弃地看向小冼零,见他小嘴冻得发紫,涿邪当即脱下外衣动作僵硬地将他裹住,“家都没了,逞什么能!”
“龙王爷爷为什么不来救我爸爸妈妈,你们都是大坏蛋,我要爸爸妈妈,呜呜。”脱离了困境,小冼零内心的伤痛一股脑全发泄了出来,哭得太用力,眼前有些发黑。
涿邪叹了口气,揽过摇摇欲坠的小孩,直接蹲下抱起,小冼零缩在他怀里哭得咳嗽不止。
这时一旁休息的老妇走了过来,从涿邪手中抱过孩子,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少爷,玉龙村逃出来的活人只有他一个,我们……我们对不起村里人。”
看着茫茫的水面,涿邪心里除了愧疚还有深深的担忧,“毕竟事出突然,我们龙王宫能逃出这点人已属不辛中的万幸。”
“少爷,老龙王独自与那妖龙缠斗没问题吗?”经此大难,老妇觉得平日里纨绔不羁的少爷成熟不少。
回头看着哭得抽抽搭搭的小冼零,涿邪的目光坚定,像是要透过孩子的身躯看到他身后长大的冼零,“我相信我父王,他给我的命令是保护你们……保护玉龙村的人,我必定坚守承诺。”显然他失信了。
往日里温柔的绵水河变得凶残至极,清澈的河水变为滚滚浊浪,涛涛的灌入河谷之中,汹涌的浪涛中只见一条黑色的龙影上下翻飞,在水中时隐时现,一个黑影朝涿邪这边飞来。
涿邪直接飞身迎上,“父王!你受伤了!”刚才的佯装镇定全部破碎,所有情绪都飞上了眉头。
“无碍。”拭掉嘴边的血迹,老龙王落在人群中,少了许多熟悉的面孔,“龙宫遭此大祸,全因我一人而起,尤为愧对玉龙村民,我洪晏愧对他们的信奉。”说着便朝着玉龙村方向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父王,这怎么能怪你,要怪只能怪那妖龙,不知用了什么法宝引得天地震动河水倒流!”涿邪扶住老龙王,不服的反驳。
“是啊,这妖龙实在可恨,居然朝无辜百姓下手。”
“龙王,我愿随你与那妖龙一战,报仇雪恨。”一只河蟹精说出了涿邪心中的话,令他频频点头,眼睛却还要观望自己父王的态度。
“我与那妖龙尚可一战,你们修为尚浅,还是保住性命要紧。”老龙王直接否决,晃眼好似看到了老妇手中的小冼零,他直径走了过去。
“对不起王爷,我们只救下这一个……”
“这孩子我记得,他母亲怀他的时候还求我起过名,不知道是不是有缘,经常遇见这孩子。”老龙王摸着小冼零的头,只见他双眼紧闭,小脏脸上全是泪痕。
水面上传来一声巨响,只见河谷中炸出一片冲天水柱,狂风暴雨朝着众人席卷而来。老龙王长袖一挥,挡住所有攻击,“涿邪,带着他们离开这里!”
“父王,我可以助你一战!”说着,涿邪手中黄光大起,长发翻飞。
重重发出的一击霎时被滔天的浊浪吞噬,藏于重重水幕之后的人狞笑不止,“黄口小儿,你这一击软弱无力,是想拖你父亲后腿吧?”
“齐乌,今日你的所作所为我已上报天庭,如若不想被三界讨伐,最好当下撤掉洪水,自行离去!”扶住遭到反噬的涿邪,老龙王对着遮天蔽日的水幕喊道。
没有回答,齐乌还是狞笑不止,水墙将众人躲藏之地合围成一圈,只要一声令下,就可将所有人拍入污浊翻涌的水中,水中黑影攒动,随时可以给予落水之人致命一击。
洪晏眉头紧皱,胸中淤积的污血一涌而上,悄然吐掉黑血,他搂紧怀中的涿邪,眼中情绪快速转换,最终,他一咬牙,“涿邪,去抱过那孩子。”
涿邪顺他手指,径直走过去接过昏迷的小冼零,眼中虽有疑惑,但心低还是充满着对自己父亲的信任。
脚还未踏出半步,一道巨力直接拍在涿邪胸口,他紧搂着小冼零,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父亲,想要张口却发现全身都无法动弹,哪怕是发出声音。
洪晏全身黄光暴起,各种符咒环绕指尖,直指涿邪眉头,接着小冼零的胸口淡淡的聚集了一团金光,悉数融入他体内。
涿邪惊慌的发现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可还是问不得动不得。
“儿子,今日我在劫难逃,但我不想让你们落入魔爪,玉龙村没了,没有信徒,你的修为将会日渐消退,你与这凡子结上信契,若护他一日便可保你一日周全。”涿邪的身躯几乎透明,洪晏深深地看了自己孩子最后一眼,似积累了全身修为,左手指处,水墙爆裂,在裂口合围之前,不知何时设下的巨大法阵轰隆启动,藏于山顶的所有人全部消失在阵中,除了洪晏自己。
这阵设得十分仓促,能传送这么多人已经接近临界,阵内空间扭动剧烈,有的人已经开始痛苦的哭喊起来,冼零感觉自己被一张大手撕扯着,生生拽离了小时候的身体。
看着小时候的身体离自己越来越远,冼零心内一阵慌乱,急忙伸手想要抓住,感觉浑身都被陌生的力量捆绑着,一系列的刺激令他喉咙酸痛,哽咽一声,便呜咽地哭了出来。
“冼零,冼零。”低沉的嗓音环绕耳间,冼零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心一点点的被抚平。
接着感到脸颊上一阵酸疼,他嘤咛一声,缓缓睁开双眼。
“冼零。”涿邪咧着嘴,妄图掩盖眼中的担忧。
“我……”嗓子哑得厉害,仿佛被沸水烫过一般疼痛,冼零咬牙吞下口水,“我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看到你偷我家梨,还见到了我父母……你父亲。”
侧坐在床头,涿邪悉心喂着他温水,“……我知道,你别说话,估计嗓子发炎了。”
看着低垂眼角的涿邪,眼神中没有悲哀,十分平淡,经历过不知多少磨难,才能磨灭掉他孤傲的棱角,冼零觉得自己这些年真是混蛋到爆。
周围都是仪器的滴滴声,比起车祸醒来的那一早,冼零心中才燃起从鬼门关逃回来的余悸。
依旧脖子僵硬,冼零听话的不在多说,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涿邪,把想说的话在肚子里翻来转去的折腾了个遍。
坐在身侧的涿邪当着安静的美男子,没有了挑眉坏笑,他就像是手艺最精巧的工匠精心雕琢的神像,好看得令人心神恍惚。
门被轻轻拉开,不似那个莽莽撞撞的小护士,进来的护士脚步轻盈,她见冼零已睁开双眼,心下一喜,仔细查看完仪器数据,正打算出门通知临床医生,这时她突然发现床边不知何时坐了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这位先生!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是重症看护室!”
闻言,涿邪一脸惊异地看向冼零,而后两人同时望向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