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键之上》董道

3、万圣节

　　阿比黛尔很满意。一方面是为了她那套精心制作的女战士服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月亮这么快就升起来了。
　　“杰克！”阿比黛尔高喊了一声，“时间到了，该出发了！”
　　没有回答。
　　“怎么？他不在自己房里？还是在睡觉？”阿比黛尔走出房间，打算到杰克房里去掀他的被子，这时她听到一阵幽幽的钢琴声，是贝多芬的《热情奏鸣曲》。
　　“啊，是了！他还能在哪？”
　　梅奈特夫人也会弹钢琴，而且阿比黛尔基本上是个乐盲，但是常年在这个“音乐世家”里耳濡目染，阿比黛尔能明显地分辨出“噪音”究竟来自于谁。当然了，对于任何一个音乐大师来说，这都不是难事：分辨家庭教师水平的弹奏和充满技巧性的天才的演奏。
　　阿比黛尔“腾腾腾”地跑下楼，一把拉开琴房的门，杰克果然在这里自我陶醉：修长的指尖在琴键上飞舞，眼睛闭着，脑袋微微晃动，全然一幅乐在其中的样子。
　　就是这副德行！去年的哪个音乐比赛上杰克就是凭着这副德行斩获了所有评委的心，最终拿到了一等奖。当时他弹了一首萧邦的曲子，好像是降什么大调夜曲，阿比黛尔觉得那个牙齿掉光了的老评委都快激动地哭出来了。
　　就是这么回事，让大师来辨认出一场天才的演奏并非什么难事，就像让阿比黛尔辨认出“噪音”的来源一样。所以当杰克发现自己被拽着衣领拖到走廊上的时候，他震惊于自己的“藏匿窝点”竟然被找到了。
　　“阿比黛尔，你在干什么？”
　　“该出发了，快去换上你的万圣节服装，别忘了带上烤肉架。”
　　“哦，天呐，我觉得我有点头疼！阿比黛尔，我是认真的，我应该去医院！”
　　“少来！刚才弹琴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哪不舒服！”
　　二十分钟后，扛着烤肉架的杰克看到阿比黛尔房间里走出一个威风凛凛的女骑士。
　　“怎么样？”女骑士在杰克面前走来走去。
　　“不赖。”虽然杰克是这么表扬的，但是阿比黛尔很不情愿地看到杰克花了半个小时做出来的成果并不比她精心准备的衣服逊色多少。本来就又高又瘦、皮肤苍白的杰克，在套上他那黑白相间的骨头装后，像极了自由活动的大骷髅。
　　梅奈特先生把一堆糖果倒在桌子上：“我觉得咱们家快破产了。”
　　“你会收到孩子们真诚的祝福，那可是无价之宝，”阿比黛尔顺手拿了一块香橙味的太妃糖塞进嘴里，“妈妈呢？”
　　“得维先生的心脏不太舒服，你妈妈去看一下，过会儿就回来了。”
　　“那我们等不到她了，已经迟到了，”阿比黛尔抓起几块糖果塞进口袋里，天晓得她怎么会在“盔甲”上设计出了一个口袋，“萨拉她们还在第二大街那里等着我们呢。”
　　杰克觉得胃抽搐了一下。
　　“替我们祝妈妈万圣节快乐，我们走啦！”阿比黛尔把她的塑料“宝剑”抵在杰克的腰上，押着杰克出发了。身后传来了梅奈特先生沙哑的喊声：“晚点回家！”

　　晚会地点在镇边的湖滩上。杰克到的时候，篝火已经升起来了。
　　“杰克！你怎么才来！烟花都快被放完了！”拉贝尔·斯莫边喊边快步跑到杰克面前，扬起一阵尘土。
　　“抱歉抱歉，但至少我没有错过烤肉，对吧？”杰克把烧烤架递给拉贝尔。
　　“好样的！现在万事俱备了！”
　　“顺便问一句，你这身装扮是？”阿比黛尔上下打量着拉贝尔的红色连体套装。
　　“闪电侠！奔跑得像闪电一样快的男人！”
　　“像极了。”阿比黛尔迷茫的表情让杰克有理由相信她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幸好拉贝尔也没有在意，他早就一溜烟跑回篝火旁，大声宣布道：“女士们，先生们，晚会开始了！”
　　欢呼。鼓掌。奇人异士大聚会。狂欢开始。
　　凯西带来的小牛肉在火上滋滋作响，莱拉把老鹰乐队开到最大音量，斗牛士打扮的卡特和桑巴舞娘南茜纵情地跳起了一段火辣的贴面舞……一切都很好，如果没有发生接下来的事情的话。
　　当时，安妮·罗伯茨正想对杰克说她白天没有说完的话，音乐声突然停了。杰克像其他人一样，把头扭向莱拉的方向，只看了一眼，杰克就暗暗叫了一声苦。只见莱拉身边站着十几个高大的身影，杰克认出他们都是镇西边的海德学院的高中生。领头的那个尤其高大，他是镇上有名的不良青年，叫西蒙·霍特，刚才就是他关掉了莱拉肩上的录音机。
　　湖滩上静静的，只有木头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
　　西蒙懒洋洋地往前走了几步，指着篝火问道：“这是什么？”
　　“那是火。”离他最近的拉贝尔小声回答。
　　西蒙像看着一个白痴一样看着拉贝尔：“我当然知道那是火。”接着他提高了音量：“好了，听着，孩子们，大人们要征用这块场地，所以，闲杂人等请迅速离场。”
　　这群人居然要把我们从我们的晚会场地上赶走！
　　寂静持续了一秒钟，接着“格里芬”的学生们爆发出了抗议，他们怎么会同意这种无理的要求：“这不公平！”“你没权利这样做！”“我们才不会离开！”
　　麦特站了出来，他是班里最强壮的男生，却仍然比西蒙矮了一个头：“哥们儿，先到先得，这个地方是我们先……”
　　他话还没说完，肚子上就挨了西蒙的老拳，连离麦特最远的杰克都听到了“蓬”的一声。抗议声停了。麦特痛苦地捂着肚子。几个女生尖叫起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拉贝尔匆忙上前去扶住麦特。
　　西蒙高声说道：“我不想说第二遍，这是我和我兄弟们的地盘，要么你们自己走，要么我们把你们送走，听懂了吗？”
　　没有人回应他。
　　“这算是默认吗？”西蒙扫视了一下众人，把目光落到面前的拉贝尔身上，摸着他的头问道：“告诉我，你听懂了吗，闪电侠？”
　　拉贝尔咽了口唾沫。看得出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张开口：“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西蒙一把揪起拉贝尔的衣领：“你的听力有问题吗？还是说你欠点教育？需要我帮你爸爸妈妈给你上一堂礼仪课吗？”
　　“放开他！不然我就不客气了！”这是阿比黛尔的声音。
　　西蒙被这句吼声逗笑了，他转向阿比黛尔，故意装作没听清楚：“你说什么？你的声音太小，我没听见。你刚才是不是说，如果我不放开他，你就要对我不客气？是不是这样，女战士？”
　　“没错！我可不好惹！”阿比黛尔极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发颤。她是射箭的好手，但不擅长拳击。
　　西蒙挠了挠头：“好吧，你赢了，你们赢了，我改主意了。兄弟们，我们亲自把他们送走吧。注意别打女生。”
　　西蒙的“兄弟们”听到他的话，开始朝“格里芬”的学生们围过来，有几个人活动活动筋骨，颇有要大干一架的气势。不少女生已经吓哭了，男生们的脸色也不太好。
　　“等一下！等等！”杰克一边喊着，一边一路小跑冲了过来，还抱着一大块烤牛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马上就走，很抱歉弄脏了你们的场地，这些牛肉你们拿去吧，希望你们能原谅我们！”
　　“啊哈！终于有一个懂事的了，”西蒙接过牛肉闻了一下，“让你的伙伴们三分钟内离开，我就既往不咎，否则我们就动手了。这牛肉尝起来真不错！”
　　“好了，就是这样，我们快走吧！”杰克转过身来面向同学们，“不过是一块场地而已，晚会在哪里都能举办，不是吗？这个地方就让给他们了。”
　　阿比黛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杰克，我们没必要跟这种人妥协，你这样只会让他们觉得你好欺负！”
　　杰克的脸上露出了一副阿比黛尔从未见过的求饶的神情。他低声恳求道：“拜托了，走吧，我们走吧，好吗？”
　　阿比黛尔不知该怎么拒绝。她卸下了自己的万圣节“盔甲”：“好吧，我们走。”
　　“格里芬”学院的学生们聚拢在一起，默默地离开了。身后传来了西蒙·霍特含含糊糊的声音：“万圣节快乐，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