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键之上》董道

2、格里芬学院

　　阳光不错！
　　杰克和阿比黛尔骑着自行车在马路上飞驰。这个临近芝加哥的名为“灰鬃马”的小镇虽然不大，但是从镇西边梅奈特家的宅子到镇东边的格里芬学院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的，这段路程足够格里芬学院的同学们不断汇合并最终形成一支巨大的车队。
　　当这支车队远远地望见学院教学楼的尖顶时，领头的呼喊一声，大家一起加速，比赛谁先到学校。两分钟后，运动健将阿比黛尔不出意外地夺得冠军，而杰克同样不出意外地最后一个把车停进车库。
　　“你需要锻炼！”阿比黛尔两手抱在胸前。
　　“我只是不想参与这么危险的活动，好吗？”杰克没好气地说。两人穿过古旧的围墙，走进了长满爬山虎、颇有些罗马风格的教学楼，楼的正面镌刻着校训：永不止步。
　　格里芬学院是所相当古老的学校，也是这个小镇仅有的四所中学之一。阿比黛尔很不喜欢“格里芬”这个名字，因为每次提到这个名字时她的脑海中总是率先浮现出乔治·威尔斯笔下那个邪恶的隐形人。尽管如此，梅奈特家的姐弟俩已经即将在这里修满三年初中，并且很可能要在这里继续完成高中学业。
　　快到走廊尽头的J3-D班门口的时候，阿比黛尔拽住了杰克：“对了，我把萨拉托我转交给你的情书弄丢了，如果她问起的话，你就说你收到了，好不好？”
　　“可以，”杰克满不在乎地回答，“不过作为报答，如果拉贝尔问你同样的问题，也请你做同样的回答，好吗？因为他的情书被我扔进咱们家壁炉里了。”
　　班里已经炸开了锅，大家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这个难能可贵的10月31号。杰克刚一进门，就听到拉贝尔·斯莫那似乎仍未发育的童音：“嘿，杰克！烤肉架准备的怎么样了？”
　　杰克微笑着竖起大拇指。
　　“太棒了！这样一来烤肉架、烤肉和佐料都没有问题了！嗨，马求！饮料已经备齐了吗？”
　　“是马修！两年来你就从没叫对过我的名字！”
　　那一边，阿比黛尔已经加入了女生的叽叽喳喳阵营，她们讨论的主题自然是今晚的烧烤晚会。这可是三年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班级聚会，全班总动员，连最不合群的安妮·罗伯茨都破天荒地主动承担起准备烟花的任务来了。
　　杰克在他那个靠窗的座位上坐下来。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叽叽喳喳阵营中不时会有女生瞟他一下，尤以萨拉·布伦特最为频繁。事实证明杰克的预感是正确的。女生们讨论的副主题就是：如何让可爱的小杰克心惊胆战，然后提供一个温柔的避难所。
　　“上帝啊！每年都是一样，每天都是一样，这个聚会，那个聚会，真是无聊极了，”杰克把书拿出来的时候这么想着，“为什么我非得参加这种活动呢？而且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试图来吓唬我呢？就不能让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吗？”
　　这时拉贝尔突然出现在杰克身旁，把胳膊架在杰克的肩膀上，故作神秘地问道：“哥们儿，那件事情怎么样了？”
　　“什么？什么事情？”杰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拉贝尔瞄了阿比黛尔一眼：“就是那件事情啊。”
　　原来他在问那封壁炉里的可怜的情书。杰克也换了一副神秘的语气：“事情已经办了，而且我特意在她面前夸了你几句，可是……你懂的，这种事情勉强不来，她说还要考虑一下。”
　　拉贝尔轻捶了一下杰克的上臂：“就知道你靠得住，谢啦，哥们。”
　　杰克微笑着竖起大拇指。
　　拉贝尔刚走，安妮·罗伯茨又过来了：“杰克，那个……我想跟你说……呃……就是……那个……我想……呃……”
　　“怎么？想跟我说什么？”杰克轻轻地询问。
　　安妮的脸马上就红了。她局促不安地咬了咬下嘴唇，又扶了扶玫瑰红色的大框眼镜，似乎终于鼓起了一点勇气：“我想说……”
　　杰克最终也没听到安妮到底想说什么，因为数学老师卡利先生恰在此时闯了进来：“同学们，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我有事情要说。”
　　“下课再说。”安妮甩着一头栗子色的长发跑回了角落里。
　　杰克挠了挠头。好吧，至少她这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顺畅。
　　等到班里安静下来以后，卡利先生开始宣布他的重要通知：“接下来我要分发的是各位的编号，请各位好好保管。今天，我们有万圣节特别活动！”

　　六个小时以后，杰克坐在教室外面的走廊里，看着手里的小纸片，纸片上标记着一个醒目的23。
　　太棒了，最后一个！万圣节真是自己的幸运日！
　　阿比黛尔是第六个，早在两点钟以前她就结束了自己的“特别活动”，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而杰克不得不苦笑着目送同班同学们一个个地进教室、出教室、进教室、出教室……而现在，走廊里只剩他一个人了。
　　心理测试？怎么会想到在万圣节这天做这种东西？虽然卡利先生说是为了了解学生们的心理健康状况，可是杰克一回想起阿比黛尔刚做完测试时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就总觉得这次测试应该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
　　透过走廊的窗户，太阳把余晖洒落，细小的灰尘在光束中起伏飘散。杰克看着这画面，渐渐地出了神。
　　终于，倒霉程度仅次于杰克的南茜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感觉怎么样？”杰克站起身来跟南茜打招呼。
　　“就那样吧，还挺有趣的。”
　　“他们都问些什么？”
　　“你进去就知道了，”这个黑人女孩朝杰克摆摆手，“我就先回去了，再见。”
　　“再见。”
　　这个女孩对我倒是没什么兴趣啊。杰克推开了教室的门。
　　教室中间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格里芬学院的校长——威廉姆斯·劳尔。角落里还有几个人，杰克辨认出了数学老师卡利、教导主任韦恩和副校长拉普，还有两个人他就不认识了。
　　“请坐。”劳尔校长指着自己对面的椅子笑眯眯地说。这位老先生满头银发，略有些松弛的下巴上也遍布银色的胡渣，尽管如此，他却给人一种精神饱满的感觉。
　　杰克面对校长坐了下来。桌子上有一沓资料样的东西，还有一个精致的小罗盘。他刚一坐下，校长就开了口：
　　“一定等得很辛苦吧，杰克？你的名字是叫杰克没有错吧？可怜的23号，看着同学们一个一个离开，总觉得自己像被抛弃了一样，是不是有这种感觉？天呐，我对这种感觉可是深有体会，我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总是全班跑步最慢的，你能想象那种感受吗？每次体育课都是我的噩梦。啊，我真不愿回想起那段时间……”
　　副校长拉普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劳尔校长：“威廉，我相信这位杰克同学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家了，你就别再浪费他的时间了，好吗？”
　　“好的，好的，当然没有问题，那么，我们开始吧，杰克。对了，说到杰克，你知道为什么万圣节点的南瓜灯要叫杰克灯吗？”
　　“威廉？”拉普再次提醒校长不要忘记他的职务。
　　“好吧，好吧，这就开始。来，杰克，看这幅图，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我想听你的第一感觉。”劳尔校长拿起桌子上的资料，从中抽出一张。
　　杰克细细端详校长手中的图片，有点像是罗夏墨迹图，不过形状要复杂得多。
　　“是一只狗或者蝴蝶什么的吧。”杰克注意到角落里的几位开始“刷刷”得做着记录。
　　校长换了一张图：“这一张又让你想到了什么呢？”
　　“吉他？”
　　“那这一张呢？”
　　“一个穿着披风的男人。”杰克不假思索地回答。

　　随着测试的进行，杰克觉得越来越难辨认出校长手上的图形，经常需要很长时间的思考才能想出一个在现实中存在的相对应的物件。在测试了接近四十张图片以后，杰克暗自庆幸自己终于迎来了这场“特别活动”的尾声。
　　“好了，杰克，这是最后一项测试，”劳尔校长把一张纸递到杰克手中，“描述一下这幅画，越详细越好。”
　　杰克打量着手里的画，这已经不是罗夏墨迹图了，而是货真价实的油画作品的复印版本。过了大约半分钟，他缓缓开口说道：“天很黑，一颗星星也没有，月亮也藏身在阴云后面。而在地上，一个人正在遭受火刑，他被钉在十字架上，火焰已经把他的下半身烤焦，可是他还没死。火堆旁边的僧侣们，一边祈祷，一边用长矛刺穿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在流血，但他的意志还在，他诅咒这些谋害他的人，他要复仇，哪怕化身魔鬼，他也会回来，把他的仇人一一撕碎，吸髓饮血！”
　　校长静静地听着。杰克注意到他瞥了一眼桌上的罗盘，于是他也看了一眼。罗盘依然不紧不慢地转着，没有任何变化。
　　“好的，杰克，我明白了，”校长微笑着把画收回来，“本次测试到此结束，结果之后会以私人形式告知你，请你不要跟任何人交流本次测试的相关信息，可以吗？”
　　“没有问题，”杰克起身准备离开，“那么，我就告辞了。”
　　“再见，还有，”校长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万圣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