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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旧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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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旧物】
在回静姝苑的路上,语书异常沉默,冉碧见自家小姐似有心事,却不知何事,无从劝解,只在身后默默跟着。
回到静姝苑后,语书遣了屋内的丫鬟,站在窗前,愣愣地看着屋内的鎏金铜炉,思绪还沉浸在冯氏与她说的话中,六年时光中的过往不断在脑海中闪现。语书初到吴家时尚年幼,加之又失了记忆,便如同那初生的小兽,对身边全然陌生的一切都充满了惊惧和恐慌,不敢多行多语。是吴家人的精心照料,才让她小心翼翼地伸出触角感受到阳光;是吴家人的细心呵护,才让她逐渐成为今日的吴语书。
那时候,冯氏自身体弱未愈,却日夜守在语书身边,穿衣喂药从不假手于人;长兄吴语彦早已搬去外院跟随先生读书,却时常停了功课带着语书登山踏青看花捉鱼;二哥吴语浩更是日日走街串巷,搜罗精巧物件来逗这新来的妹妹。这般数月,语书才渐渐展露笑颜。后来,母亲冯氏教她着衣配饰,父亲吴敬厚教她书法丹青,二位兄长待她宠爱非常,时时不忘关怀。语书爱琴,吴敬厚便重金聘请江南名士“妙音娘子”温雅来家中授业;年长时学规矩,冯氏特意写信央京中长嫂寻了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语书体弱,吴语彦离家半年求了云游的慧能大师到太仓。就是京中的吴家长房,素日人情往来也从不曾错漏语书。吴家众人待语书,实是亲生也莫过于此,所以语书也一直将吴家视为家,从未想过还有别的亲人,今日冯氏的话,在语书心中泛起了涟漪,心中百味陈杂,有害怕、担忧,却也有隐隐的期盼。
冉碧见小姐自庆安堂回来后,放下自夫人处得来的匣子便一言不发,也不知所为何事,眼见着到了夜色渐浓,窗外也起了雾,少不得提醒道:“小姐,夜深了,早些安置吧。”
语书这才回过神来,走到楠木妆台前,一边任冉碧为她打散发髻,一边伸手抚摸刚刚放在妆台上的荷花纹案匣子,好一会儿才缓缓打开,却见里面除了一枚海棠花状碧玉碧玺玉坠外,竟是一套蓝色锦袍。玉坠十分小巧,很适合女子佩戴,可蓝色锦袍却分明是男孩样式,语书不免疑惑,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何会是这般穿戴。难道是年幼顽皮从家中偷溜出来的?那为何会满身是血晕倒在路边呢?
冉碧看到匣子里的东西,也有些奇怪,却也并不多想,轻声问:“这是夫人给小姐的吗?”语书乃吴家螟蛉之女,冉碧是知道的,语书也不隐瞒,说:“是我当年遇上父亲母亲时身上的东西。”冉碧担心引起小姐的伤心之事,遂也不再多言。
语书看看手中玉坠,绯色玉佩色泽艳丽,质地精良,然图案纹路却略显生涩粗糙,不似出自善雕刻人之手,倒像是初学者的手笔。不知是何典故。碧玺珍贵,且大多色杂体小,常用于手串钗环,似这般颜色纯粹又足够雕成玉坠的实不多见。这样的物件,竟给了个垂髫幼女,可见家中非富即贵,这样的人家,自己到底是如何走失又是如何受伤的呢?这些年又是否有人寻过自己?
冉碧见语书柳眉轻蹙,怕她多虑伤怀,轻缓地打理好语书的头发,笑着询问:“小姐,女婢叫点翠打水服侍您梳洗?”语书将玉坠和锦袍放回匣子,将匣子合上后,轻声一叹,嘱咐冉碧妥善保管,而后方才点头示意唤人进屋服侍。
冉碧唤了语书的贴身丫鬟进屋,点翠伺候梳洗,绛紫负责铺床,一派井然之序。语书在丫鬟的服侍下歇下,却是辗转难眠,一时担心离了吴家,一时想着得遇亲人寻回记忆,直至子时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