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妖知言》江朴朴

5、第 5 章

　　夜风清冷。
　　郊外静谧的山路上高速行驶的两辆车戛然停在某处，车上各自下来两个人。刺目的车灯下可以看到他们手里都拎着黑色的箱子。开箱验货后，看似和平的交谈中突然从其中一辆车后备箱里跳出三个人，瞬间，七个人都举起了枪形成对峙的局面。显然，有一方处在完全的劣势。
　　数字远红外里显示着七个人活跃跳动的生命图像,李琰冷笑，轻叩扳机，三人应着消音器的闷响倒下，同时，还有远处的两声枪爆。
　　半分钟。半分钟之前屏幕中七个活跃的红斑，现在只剩两个。
　　“琰少，Ok了。”耳机里络子的声音有点哑。
　　“放话给那孙子让他收尸，别把他那些兄弟撂在路上有碍观瞻。收工。”想要黑吃黑，再混十年也未必能赢过老子，琰收起器械，折身消失在密林里。黑色的轿车疾驶远去，静谧的郊外空留沙沙的树叶摩擦声，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
　　过了一个钟头，东边山脉间，晨曦渐露并迅速扩展，白昼一跃而至，一如既往。

　　2.
　　知言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软趴趴的白色被子摊在床上，摸上去已没有温度。她轻叹口气，套上卫衣，走到窗前拉开帘子，阳光立刻落进来，打开窗，闭上眼睛，感受着夏天的温度，知言却觉着冷，最近琰频繁的早出晚归，甚至不归，她知道他在做什么，但他还一直以为自己瞒得很严实。
　　她看得到的结局，他看不到，也不可能看到，即便看到了也不会相信会是这样的结局。
　　琰的偏执，在于他相信没有什么不可能。而确实，每一件事情天然包含着的无数可能性，加上他本身的年龄，他拥有的环境和资源，就是这些，造就了也成就了现在的他，让他坚信自己永远不会失败。
　　这算不算盲目？
　　已经很久没有去湖边了，知言觉得最近身体越来越弱，看事情也越来越混乱，总是白费功夫。她明白，又一个蜕茧日快到了，该回去的，可如果这个当口离开还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再拖一拖，应该还可以吧。
　　看了眼墙上挂钟的时间，7点多一点，虽然时间有点过了，但聊胜于无。知言穿上仔裤和鞋子，出了门。
　　从这处住所到湖边，一南一北，距离还是有点远。出门打车，没想还没走到一半，就堵在路上前后动不了了，出租车师傅指着路边的路况指示牌那窄条红色说，这段儿且堵着呢，姑娘你要是着急赶路就这儿下,换条路走吧。知言谢了师傅，下车，穿过胡同，走到另一条路上，站在路边等了半天，过去的都是满客，好不容易看到一辆空车远远的驶过来，她刚一招手，就见一黑色私家车停在她跟前儿。她纳闷，车窗缓缓降了下来，宸昱在里面跟她说：去哪儿啊，我捎你一程。知言正要开口推辞，只见那辆出租车嗖得从面前开过去消失在拐弯儿处，她只好改口说那就不客气了。
　　知言告诉宸昱去哪儿之后就没再开口说话，他也没有开口，从后视镜里看得到她略显苍白的脸，很疲惫的样子。车一路向北，知言闭上眼睛小憩，对自己的状况，她显然高估了，情感的困扰着实让计算的偏差有些大。这个小小的错误让知言感到有些牵制、被动和隐隐的不安。
　　待睁开眼的时候，她发现车子驶向东北而不是应该走的西北：“先生！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一个有意思的地方，你别急，马上就到了，之后我会送你到湖边儿。”晨昱一边从容的回应一边从后视镜里观察她的反应。
　　话音未落，视野里就出现了一座半毁的别墅园子，知言有些惊讶，心里立刻明白过来。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下了车走进园子后看到的场景：
　　一大片黑突突的残枝败叶，触目惊心。
　　明明，明明，已经活了的……知言冲过去，摸着焦黑碎裂的残枝，不可置信。
　　“宸昱！！这，这是怎么回事！”知言气到嘴唇发抖，他带她来这里定是有原因的。
　　“这个园子，几年前失了火，毁了。知言你好像……很了解这里？”她的反应也算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他没料到的是知言嘴唇开阖，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没说出口，就这样看着他脸色瞬间退成惨白，倒了下去。
　　宸昱一个箭步过去接住了她，听到她细弱的声音说：送我到湖边，快点……
　　一路飙到湖边儿，宸昱抱着知言站在那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知言双眼紧闭，气若游丝，惨白的脸色一点儿没有好转。偶尔路过的行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越来越觉着自己更应该带她去医院而不是听信什么莫名奇妙的话来这儿。
　　正准备走，突然背后有人拍他一下，一个面容清秀的短发男孩儿走到他面前直视他的眼睛说：“把她放在地上，剩下的事请交给我。”
　　地上？！ 湿漉漉的地上？宸昱迟疑了一下，还是照做了。
　　男孩儿抬手示意他离开，但是宸昱并没有动，他要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男孩儿瞪了他一眼，走到知言跟前弯腰正打算要抱走她，被宸昱一把拽住手腕儿。
　　“你要干什么？！”宸昱的眼神凌厉。
　　但男孩儿没理睬，甩开宸昱的手，继续。宸昱再一次阻止这个莫名奇妙出现的人。
　　男孩儿明显恼了，抓起他的胳膊，看起来纤白的手指却有着像机械钳一样力度，火辣辣的疼痛刺激着宸昱的神经，这时宸昱的手腕处凸现出一道三厘米长的异文，仿佛红色的刺青。男孩儿看到后有些惊讶，松开了手，宸昱也很惊讶，一直以来他都以为那片儿模糊的暗红是上次打架留下的伤。
　　“好吧，我不换地儿，但请你配合一下，站到两米外，可否？”男孩儿看着宸昱说。
　　即便带着复杂的思绪和心情，宸昱还是照做了。
　　原本晴朗的湖区，渐渐雾霭弥漫。男孩儿盘腿坐在知言身边，左手握拳，右手放在她的胸口，再就没什么动作。
　　宸昱看着这个画面，捏额头，忽然想该不会是自己又做梦了：一个相当诡异而真切的梦。
　　雾渐浓，在宸昱走神儿间就浓到四周一片白茫茫除了他自己什么也看不到。他有些慌，在这片湮没了时空感的雾障里，东南西北方向根本无法辨认，更别提找人了。而这种显而易见的无助情绪，让他想到了最近那些个凌乱的梦境。
　　“知言！知言！！你还在么？回答我！”
　　声音刚出口就被迅速吸收而重归寂静。残留在大脑反应中的短暂音节更显诡异。他本想走到她身边儿，却忐忑会不会寻错地方。
　　左右迟疑中，白雾迅速淡去，鸟语花香，尘世的杂音重新回到耳朵里，四周的草木、建筑物也渐渐轮廓清晰，只是面前的地上并没有知言的身影。
　　宸昱愤怒的四处寻找，一回身，却看到知言分明还躺在那里，只是男孩儿已不见了踪影，原来自己刚才竟是一直背对着他们的。他奔到知言前面将她抱起来，回到车上。
　　此时的知言，已明显好很多，面颊有了血色，呼吸也很稳定，像熟睡的孩子。
　　宸昱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他希望她醒过来又怕她醒来，那份感情已然在不知不觉中扎根在心里，他承认自己动了心，只是没想到正式面对时他要说的话竟然是道歉和忏悔。
　　知言睁开眼正对着近在咫尺宸昱放大的脸。他看到她醒了，明显一怔，有些尴尬，立起身来。
　　知言坐起来，像刚睡醒似的理了理头发，不咸不淡的说：“送我回家吧……”
　　她是还在生气。
　　宸昱回到驾驶座，没发动车子，而是取了一支烟，立在车边儿上，吸烟。俩人默了半响，待烟燃尽，他坐回车里，发动车子的同时开口：“……对不起”
　　话音未落，知言眼泪就从眼眶里簌簌落下。宸昱看着心疼，没招儿，自作孽不可活就是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