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买书店》白布维

3、第三章 小酒馆

　　下午五点关了书店，林汶被路青拉走去试菜。今晚做的是酥皮虾和鱼饺，酥皮虾是甜酸口的，路青用冰糖代替了白糖，颜色要更亮，每一只虾炸得酥脆，一口咬下去，先是芡汁的酸甜味，然后是虾的鲜味；鱼饺是把鲅鱼剁成肉泥，加了适量的肥猪肉，每一个做成拇指大小，皮薄馅多，一口一个。路青一直看着她，等着她的评价。
　　林汶吃完这一餐，擦擦嘴，看着路青，吐出两个字：“好吃。”
　　路青不仅没有高兴，反倒大失所望，“就。。。就这样？好吃？你就没点别的评价？”
　　“难吃。”
　　“林汶，你认真一点。”路青急了。
　　“好吃，这就是我的评价。”把二十块钱放在桌上，径直走下楼。
　　路青跟在后面，嘴里念叨着：“好吃，怎么个好吃法，甜了还是咸了，皮薄还是皮厚。”等林汶出了门，他才想起要叫住她：“哎，林汶，你回来，说清楚。”
　　可是然而并没有什么。。

　　林汶来到小酒馆，这里还没开始营业，不过已经有几个人坐在里面喝酒了，坐在角落的一个年轻男人对着她吹口哨，她并没有理会，敲了两下吧台，飞拿出她的酒，苏格兰威士忌。张航刚吃完饭，看到林汶，习惯性地找一下程旭，他知道程旭跟林汶几乎是形影不离，不对，应该说是程旭会一直跟着林汶。
　　“程旭呢？”张航坐在她旁边，就算知道程旭没来，他还是想问一下。
　　林汶没有回答他，拿起吧台上的纸和笔，然后推到张航面前，说：“程旭家地址。”
　　“我要他家地址干什么！”话是这么说，手还是不自觉地把那张纸揣在了兜里。
　　张航的这家酒馆开得很早，生意一直很好，后来也慢慢受到了大酒吧的挤压，差点要关门，不过林汶来了这条街上开书店，一个人几乎就盘活了这一家店，说来也奇怪，她来了之后客源也就多了起来，在这家小酒馆里，只有她一个人有月底结账的特权。

　　她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天色越来越暗，小酒馆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她并不关心。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还是没抬头，冷冷地说：“放手。”
　　手的主人是个长得很油腻的男人，一口黄牙，一脸横肉，笑起来眼睛都被肉挤没了。
　　“气性儿还挺大，有性格，来，我敬你。”油腻男端着酒，一伸手酒泼出来，滴在她的手上。
　　她一掌打在油腻男的手上，坐到了旁边。
　　“妹妹这是生气了，来，哥哥给你赔不是。”又倒了一杯酒。
　　林汶还是没抬头看他，继续自己喝自己的。油腻男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小姑娘有个性啊！喝了这杯酒，我就认了你这个妹妹。”林汶又换了一个位子。油腻男这下完全被打了脸，他的朋友发出了嗤笑声。
　　“这是不给面子了，喝了这杯酒，什么都好说，别给脸不要脸！今天你是必须得喝！”油腻男的声音太大了，原本喧闹的小酒馆一下子静下来了。张航本来站在一旁看热闹，这下赶紧出来打圆场。
　　“这位哥哥，你就别跟这女人家计较了，您大人有大量，今天这酒我只收您一半的钱。”
　　“一半的钱？呸！要么给我们免单了，要么就让她陪我喝酒，不然我就砸了你这小酒馆。”
　　张航看着油腻男带来的朋友，大概有十五六个，要是全免单，他可就亏大了。只好又去劝说林汶。
　　“林汶，林姐姐，姑奶奶，算我求你，帮我个忙，你就委屈一下，之后一个月你来喝酒，我都。。。我都只收一半的钱。”
　　林汶放下酒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双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感情，张航却感觉到不寒而栗，她又看了一眼油腻男，把酒递给飞，向门口走去，被油腻男拦住了，“怎么的，想就这么走了，没那么容易。”说着就猥琐地笑着要摸她的脸，没等他的手碰到林汶的脸，她就一脚踢向他的□□，油腻男痛苦地嚎叫，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来，恼羞成怒，嘴里喊着：“老子给你脸不要脸，臭娘们儿。”然后林汶又是一脚踢在肚子上，又是一脚踢在背上，把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扭成九十度。
　　“你给老子放手！”手继续往下掰。
　　“我错了，我错了，疼！姑奶奶，您放手。”刚才还威风的油腻男顿时变成了蚂蚱。
　　“道歉。”声音还是听不出有任何情感的波动。
　　“对不起！对不起！”林汶放开他的手，走向吧台，让飞把酒给她，边喝边往外走。又被油腻男的那一群朋友叫住，张航让她赶紧走，他拦住那一群人答应酒费全免才按住他们。
　　刚出门，张航就追出来了，叫住她，一脸无奈，说：“林汶，我说你个女孩子家酗酒就算了，怎么还跟男人打架呢！今晚这事儿，我可是为了你亏大了，那群流氓消费多少你可得付一半，这都是为你花的钱。还有，今晚的事，你。。。你可别告诉程旭。”
　　他一直说，林汶也不答话，等着手里的那半瓶威士忌都喝完了，她把空瓶子递给他，才说：“我不会告诉他的。”

　　回到书店，爬上二楼，拿出威士忌，坐在地上，继续喝，天上挂着一轮圆月，月光透过窗户照进黑漆漆的屋子里，照在她的脸上。她已经醉了，瘫倒在地上，脑子里轰轰得响，还有哭声，这是每晚都伴随着她的声音。

　　第二天被一楼的响动吵醒，她翻了个身继续睡，可是楼下的动静太大了，她从地上爬起来，走下楼，看到几个人在搬东西，程旭站在一旁指挥。
　　“汶姐，你醒啦，我早上蒸了包子，快来吃吧。”范慧慧把包子装在保温盒里，带来给林汶，早上她来的时候，上二楼看到林汶睡在地上，身边倒了两三个酒瓶子，唉。。。
　　林汶点点头，看向程旭：“这是做什么。”
　　“汶汶，你赶紧洗漱了，吃早餐。我看店里布置得乱七八糟的，我就重新规划了一下，找了工人师傅来帮忙把这些书架挪开。你看啊，一进门就是四个大书架，多挡路，也挡视线，这屋里一点都不明亮，咱们弄了两扇大窗户总得有作用是吧。现在把这四个书架往左边移，中间摆一张大桌子，上面可以放畅销书，把沙发移到右边，你觉得怎么样？”这是程旭昨晚吃饭的时候想到的，今天早上开始做了。
　　“我没意见。”她转身又走上二楼，坐在电脑前，楼下移动书架的呲啦声，搬桌子的声音，程旭和工人师傅大声交谈的声音，都让她的头疼加重。
　　范慧慧提着保温盒上楼，她刚好从卫生间出来，满脸都是水，衣领都湿了。
　　“汶姐，吃早餐吧。”范慧慧把保温盒打开，包子还冒着热气，拿出筷子摆在筷子架上。
　　“谢谢。”林汶坐下吃包子，扫了一眼坐在她面前的范慧慧。
　　“程旭哥说下面太乱了，让我先上来，汶姐，你不介意吧。”小姑娘怯生生地问，她很少上二楼，有一次程旭上楼正好看见林汶喝酒，程旭发了好大的脾气，那天以后林汶就在二楼的楼梯口挂了一个“勿进”的牌子。
　　“不介意。”
　　林汶在吃包子，范慧慧总不能一直盯着她看，她看见屋子里到处都有酒瓶，角落里有三个篮子，她把酒瓶子一个一个地捡起来，空瓶子放在白色篮子里，剩了一半的放在红色的篮子里。
　　“你不用收拾。”
　　“反正我也没事干，汶姐就不用跟我客气了，瓶子倒在地上，万一踩到了很容易滑到的。”小姑娘甜甜地一笑，脸上出现两个好看的小酒窝，说话声音柔柔的。

　　书店很快就收拾好了，比之前的布置要整洁多了，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程旭拖地，范慧慧和林汶把书摆上书架，各自忙碌着，
　　程旭在擦窗户的时候，从窗户底下缓缓地升起一张脸，他往下一看，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张航，滚进来！”他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
　　“嘿嘿嘿，程旭，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擦窗户呢哈，我来我来。”说着就伸手去拿抹布。
　　程旭把抹布往后一藏，说：“不用你擦，说吧，是要买书，还是要干什么？”他猜到张航是来做什么的。
　　张航朝林汶那边望了望，“旭哥，我找林汶。林老板，能否借一步说话。”
　　程旭放下手中的抹布，一步一步地把张航逼到了墙角，摁在墙上，说：“你找她干什么？说好的月底结酒钱的。”
　　张航被迷得分不清东南西北，闭住眼睛，才勉强稳定心神：“旭哥，我不是来结酒钱的，是真有事儿。林老板~”
　　林汶走到门口，对张航招招手，开门走到外面等他。
　　“是这样的，我有个表妹是学设计的，今年毕业，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我知道你妈妈是开服装公司的，你看，能不能帮个忙。我也不白让你帮忙，这件事成了，我就免了你十天的酒钱，我那里的酒200块钱以下的，随便你喝。”
　　“不好意思，帮不了你。”
　　“你是不是觉得十天少了，那十五天，最多了。”
　　林汶从裤兜里拿出一支笔，在张航的手背上写下一串电话号码，“我推荐，你表妹根本没机会。打这个电话过去，她可以去那里试试，不要说我的名字。”
　　张航是个很会看人脸色的人，而且在来之前他也打听了一下，据说林汶跟她妈妈关系不太好，现在看来是真的了。“谢谢你了，这件事成了，来酒馆，十天免费，100块以下啊。”
　　巫斯趴在三楼阳台上，摸摸身边的猫，“阿格，你说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很有趣，哦嚯嚯嚯嚯。”“喵~~~”

　　中午程旭和林汶要去美味餐厅吃饭，范慧慧让他们先去吃，等他们回来了她再去吃，程旭又说他留下来，让两个女孩子先吃，两个人争来争去，林汶走去柜台，拿了钥匙，说：“走吧，都去，中午关一个小时。”然后他们三个就都去了美味。
　　“路青，今天别让汶汶帮你试菜了啊，我们带了新食客。”程旭说。
　　“今天也没准备新的，我。。。”路青一抬眼看到坐在林汶旁边的女孩子，大大的眼睛望着他，笑得甜甜的。
　　“菜单。”林汶打断了他的发痴。
　　“路青，你这是觊觎我们慧慧呢！菜单拿来。”程旭一巴掌打在他脑门儿上。
　　范慧慧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呆的人，觉得挺好玩的。
　　他们三个人点了四个菜，苹果肉桂烤鸡，虾翅，烤蘑菇肉球，蒜蓉空心菜，清炒山药木耳，要不是林汶把菜单拿走，程旭或是还要继续点。这一顿饭吃得安静，但是却不尴尬。
　　走出饭馆，看到一个男人在书店门口探头探脑的，范慧慧走上前，问道：“请问，是要买书吗？”
　　“是，是朋友推荐的，说你们书店这名儿取得挺有意思的。”
　　程旭赶紧开了门。
　　客人在店里逛了一圈，径直走向坐在沙发上的林汶，“请问，有什么推荐吗？”
　　“要求。”
　　“随便吧，你觉得我适合看什么？”
　　她走到第二排书架，拿了最上层的一本书《那一头长发》，程旭赶紧跑过来，不能让她把这本书给出去，这个男人是地中海，可是动作还是慢了一步，书已经拿到手里了。
　　“那个，那个。。。”程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本书我买了。”在他和范慧慧惊讶的眼神中付了钱。
　　林汶回到沙发上，继续看书，程旭坐在她旁边，把书夺过来，说：“那人头发都那样了，你给他《那一头长发》，你这不是侮辱人吗！幸好人家没说什么，下次可不许这样了，慧慧，你看着点她。”
　　“那本书跟头发没关系。”她把书拿回来，也没个书签啥的，都看到一半了，还得一页一页地翻回去。
　　“嗯？”
　　“那里还有，自己去看吧。”
　　范慧慧拿了书翻了几页，摇摇头，说：“真不是写养发的，是悬疑惊悚的。”

　　一点过，人渐渐多了起来，林汶上了二楼，坐在地上，靠着墙，看书。姚依提着两盒冰激凌上楼，把高跟鞋一脱，光脚踩在地上，坐在她身边，挽着胳膊，靠在她肩膀上。
　　“汶汶，我那节目被抢了。那个破副台长，硬把他三姨父的堂侄儿的女朋友的干妹妹安排进来，普通话还说不利索呢！我进电台都快七年了，这节目还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让我跟她搭档，去你妹的，单口说去吧你。”说完像解气一样挖了一大勺冰激凌。
　　林汶关上书，转过头，看着她，说：“那就做其他的。”
　　“说得容易，我都不知道这工作还能不能保住，做这个节目三年了，我真的有感情，真的不放心把它交给其他人，可是我也不是决策人。汶汶，真羡慕你，自己给自己工作。”
　　“没什么好羡慕的。”
　　姚依是一个外表和内心完全不同的人，从外表看是一个漂亮的成熟优雅的女性，其实她的内心。。。这会儿她戴着兔耳朵在林汶面前跳兔子舞，边唱边跳。
　　林汶看完这本书《带着优雅去巴黎》，她觉得这是最近两天她看过的最好的书，至少书里巴黎的照片占了一半，没有大段大段地写如何优雅。

　　两人走下楼，姚依还戴着兔耳朵，走到倒数第二个台阶，她突然往回跑。
　　“姚依，原来你在这儿。”她的动静太大了，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
　　“哈哈哈哈，齐远，你来买书啊。”
　　“兔耳朵挺好看的。”齐远一脸戏谑。姚依赶紧把兔耳朵抓下来，瞪他一眼。
　　“小依情话，你今晚做一个告别场，明天上午我们开会，做新的节目。这两本书我买了。”他走到柜台把书给范慧慧，转过身看着林汶，说：“你是老板吧，有没有想过在书店里定期开读书会，做活动什么的？”
　　“没有。”随手拿了一本书，坐在沙发上。
　　齐远走后，程旭问姚依他是谁。姚依说是电台的工作狂魔，主编。他看着齐远买的那两本书，脸上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