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买书店》白布维

2、第二章 开始

　　范慧慧住在离书店不远的小区，步行二十分钟就可以到，每天都是她来开门，今天她刚走到书店外面就看到林汶已经在里面了。
　　“汶姐，吃早餐了吗？”她很惊讶同时更多的是开心，开业两周了，汶姐每天都是快中午才从楼上下来，多数都是喝得烂醉。
　　“没有。”林汶的声音有一点嘶哑。
　　“那汶姐想吃什么，我去买吧，我也还没吃呢。”
　　“你买你自己的吧。”她看了范慧慧一眼，继续低头看书。
　　范慧慧放下包，拿出钱，走到街头拐角处的一家面包店，买了一块香蕉蛋糕，又买了一个原味肉松面包，蛋糕是她的，面包是给林汶带的。
　　林汶昨晚一晚上喝掉了一瓶苏格兰威士忌，两瓶朗姆，早上被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头痛欲裂，一看时间才六点，但是醒了就睡不着了，下到一楼随手拿了一本书，从封面上看还不错，《爱你的人是我》，开篇就是最爱你的人，看完一整章，她也没看明白爱你的人是谁，她心想看来醒得太早是不太清醒，脑子都锈了。看到第五章的时候，范慧慧把早餐买回来了。
　　“汶姐，我买了面包，你吃点吧。”范慧慧把面包放在她身边，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吃蛋糕。
　　林汶看了一眼面包，左手拿着书，右手拿着面包，吃完了，跟她说：“钱在抽屉里，自己拿。”然后拿着书上楼了。
　　林汶晚上都是睡在楼上的沙发上，程旭说要给她买一张床被她拒绝了，她觉得沙发就挺好能坐能躺。沙发上有两个酒瓶子，她扔在地上，躺下继续看书。看完这一整本书她也没弄明白爱你的人是我，我到底是谁，上网查了一下这本书，在论坛上评价还挺高，很多读者都洋洋洒洒地写下自己的感悟，有写自己的童年经历的，有写初恋的，还有写初夜的。
　　她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想着“我”到底是谁。在论坛上她发了几句评论：
　　爱你的人是我，我又是谁呢？是谁的我？全篇里没有讲到我，为什么书名要取《爱你的人是我》？这有什么用意呢？
　　店里来了客人，范慧慧热情地招待他们，说话的声音有些大，林汶的思绪被打乱了，也不想再去思考这本书的内容了，点了发送键，扣上电脑，下楼。
　　范慧慧看到她下了楼，心里很紧张，上一次店里来了客人，她把人家统统赶出去，说太吵了，她不能思考。
　　“汶姐，你要喝水吗？”
　　“不用。”她径直走向书架，范慧慧在后面跟着她。
　　一位中年女士走到她面前，问：“请问有没有少儿读物，适合七岁小朋友看的。”
　　范慧慧正准备给她推荐，林汶抽出一本书，递给她，说：“这本。”她给这位女士的是《小淘气找妈妈》，每一个字上面都有拼音。
　　“谢谢，这本我买了。”中年女士付了钱，走出书店，看一眼店名，别买书店，为什么要这个名字，真是奇怪。
　　“七岁了还看《小淘气找妈妈》，封面上明明白白地写着适合4—5岁的孩子。”店里还有客人，范慧慧不敢说得太大声，只在林汶面前嘀咕。
　　“对她来说买什么书不重要，重要的是买书。”林汶坐在沙发上，习惯性地摸身边，并没有摸到酒瓶子，心情有点糟糕。
　　“汶姐，这话什么意思？”
　　她看了范慧慧一眼，不想说话。
　　店里的另一个客人拿着一本《月球上的人》走过来，面前两个女孩儿，一个满脸笑意，一个面无表情，任谁都会选满脸笑意这一个吧。
　　“这一本书科幻类的吗？”他对着范慧慧说。可是范慧慧没看过这本书，她也不知道，她看向林汶。
　　“没看过，不知道，你看了可以告诉我们。”
　　“呵，有意思，我买了，下次来我告诉你们这写的是什么。”他拿着书走出书店，对着店名拍了一张照。
　　上午还不到十点半，就已经卖出去十五本书了，范慧慧很欣喜，终于开始了。

　　平时这个时候店里还有程旭，今天早上他没来，因为他姐姐带着4岁的小侄子到家里来，又闹起来了。程旭父母开了一家超市，当时是小城里唯一一家超市，现在小城发展得太快了，各种大型商场超市挤压了小超市的发展空间，程旭父母想要把超市关掉，把店面租出去，每月收点租金就满足了，可是程旭的姐姐不同意，她和丈夫一直想要辞职单干，瞄上了家里的超市，程爸程妈说超市已经在亏本了，他们不能再承担了，把店租出去可以减轻很多负担，让他们两口子好好工作，可是程旭的姐姐随时都因为这个跟家里闹。

　　好不容易安抚了姐姐，他就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他担心只有范慧慧一个人在店里还要看着林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可是眼前的景象是他没想到的。书店里有七八个人在看书，最令他惊喜的是林汶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书，没有把客人都赶出去。

　　“汶汶，你吃早餐了吗？”他做在她身边，温柔地问。
　　林汶瞥了他一眼，说：“你好好说话。”
　　“看的是什么书，跟哥说说。”
　　她翻到封面，把举起来给他看。
　　“《一个人的寂寞》？这书名起得，一个人能不寂寞吗？你说是吧。”
　　“书名起得挺好的，前三章都在讲一个人是寂寞的，是孤独的。”林汶继续往后看，发现第四章也是在讲寂寞，不过换了一个词，冷寂。
　　有客人见他们在“讨论”这本书，当即表示他也来一本，另外一个客人也买了一本，一下子就给《一个人的寂寞》增加了两大本销量。

　　中午林汶和程旭去了美味餐厅，路青做了咖喱鸡。二楼小露台上的那张桌子已经是林汶的专属位子了。
　　“路青，你这咖喱鸡和其他咖喱鸡有什么不一样吗？”程旭知道路青会做了菜先拿给林汶尝，可是这咖喱鸡也没什么特别呀。
　　“当然不一样了。咖喱，我是自己做的。配方就不跟你们细说了，不是我藏私啊，是太复杂，林汶，你尝尝。”
　　尝了两筷子，倒了杯茶，抿了以后，说：“茶味太淡了。”
　　“哎呀，我没让你说茶怎么样，我是说这鸡！”
　　“哦，咖喱不错，鸡配不上咖喱。”又喝了一口茶。
　　“鸡怎么了？不老啊。”路青尝了一筷子。
　　“鸡不老，就是选材不好，用笋鸡，比这个好。”她把饭倒在咖喱里，搅拌一下，大口大口地吃。
　　“要不是我有慧眼，知道你是会吃的人。就单看你吃饭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这菜得多难吃呢。”这就是路青要给她安排特殊位子的原因。

　　吃完饭，她照例去了小酒馆，程旭必须得跟着她，今天上午是没喝酒，不知道这会儿。。。
　　一进小酒馆，飞就大声喊道：“程旭哥，你来啦。”
　　“哟，见着我这么兴奋？我来是有优惠吗。”
　　“飞你叫什么叫，程旭，你要喝什么。”张航从后面走出来，脸颊微红，一双丹凤眼含情脉脉地看着程旭，见程旭的时候简直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
　　程旭大约180的个子，身材健硕，但从长相上来看很普通，把他扔在人群里都找不到，但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很阳光，有朋友评价他是little sunshine，在张航眼里他就是最好看的。
　　“一杯冰茶。”如果不喝酒，林汶就会喝小酒馆的冰茶，红茶加上白兰地。
　　程旭很无奈，果然，她还是会喝，不过也好，没有直接喝白兰地。
　　“飞，你少倒点儿白兰地，这是酒，要钱的。嘿嘿，程旭，你最近忙不忙？要喝什么你点，我请。”
　　“不忙，我家那超市都快倒了，我打算在一小那边开一家文具店。”
　　“开文具店好啊，开在小学旁边，生意肯定好。”张航眼里，程旭什么都好。
　　“一小？那边的文具店都要开了一条街了。”林汶一口气喝掉半杯冰茶。
　　“只要程旭想做，怕什么一条街，肯定能做好，程旭我相信你。”
　　“谢谢啊，汶汶说的这个情况我也知道，现在还在考虑呢。”
　　飞一直有个一个疑问，程旭到底知不知道张航喜欢他，张航喝醉的时候大喊过旭，我喜欢你，当时程旭在场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过两人的关系一直都还不错，只要见了面就能聊得来。

　　走到书店门口，林汶停下脚步。程旭转过头问她怎么了，她说人太多，挤。
　　一点过，林汶就上楼了，范慧慧看着她瘦削的背影透出一股苍凉感，她很少笑，话也不多，喝酒的时候都很沉默。
　　“程旭哥，汶姐她怎么就。。。”
　　还没等她说话，程旭连忙打断她，做了“嘘”的手势，招手示意她过来，声音小得几乎只有气音，“汶汶以前的事，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我知道的那些我也不能跟你说，我得保密。”
　　“那，汶姐为什么很少笑？她这么漂亮，笑起来该多好看。”范慧慧还想问下去，有三个客人进来了，她只好先去招呼客人。
　　而程旭则是陷入了回忆。林汶从酗酒那天开始，就很少笑，她以前也和慧慧一样，是个很喜欢笑的女孩子，高兴地时候会叫他“旭哥哥”，生气地会叫他“小旭子”，现在他都不能判定她是开心还是生气，她对他的称呼也变成了程旭。

　　林汶坐在电脑前，手边没有酒，她的大脑都不能转动了，盯着键盘上的Y键，一直发呆，左手边放了一本书《唱支山歌给你听》，她刚刚翻完，又是一篇文不对题的书，全篇就没出现过山歌，只写了两个小年轻爱的死去活来，可惜两家人是世仇，两人上演了一出离别，私奔，被捉，殉情，被救，最后终成眷属的戏，她只有一个评价：这两人挺能闹腾的，两家人就因为一块猪肉就成了世仇，也挺有情怀的。

　　书店的门“砰”地一声被推开，进来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踩着高跟鞋，带着墨镜，身材高挑，凹凸有致的女人，一下子吸引了店里看书的男人的注意力，女人摘下墨镜，环顾四周，走到范慧慧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姚依姐！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来。”
　　姚依坐在沙发上，发现一个盯着她看的男人，她也盯着他看，男人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姚依姐，汶姐在楼上呢。”
　　“那我上去找她吧，她今天。。。”
　　“今天没有喝醉。”
　　“那就好，这是芝士蛋糕，上次我带来你们说好吃，拿去吧，做下午茶。”
　　姚依走上二楼，刚上楼，林汶就知道是她来了，“姚依，坐。”
　　她走过去，从背后抱住林汶，亲了她一口，坐在她对面，把电脑挪开，看着她，笑着说：“汶汶，你是背后长眼睛了？每次都知道是我。宝贝儿，你这店就交给慧慧一个人？收钱什么的都是她，不怕。。。”
　　“不怕什么？”
　　“算错钱呀！开业那天，我买了本28块钱的书，给了她五十，她找给我32，这姑娘比我还迷糊。”
　　“随她去吧。”
　　“天下都是你这样的老板，员工都该幸福死了。汶汶，下午我们去看电影吧。新上映了一部片子，大片儿，《大战火星》”
　　林汶拍拍她的手，摇摇头。
　　“哎呦，宝贝儿，你多久没出过这条街了？下午去吧，去吧。”姚依的脑袋搁在桌子上，撒娇地看着她。
　　还是摇摇头。“你晚上不做节目了？”姚依是电台的主播，主持一档情感类谈话节目，叫“小依情话”，在电台不太景气的情况下，她这档节目却非常受欢迎，原本是开在晚上十点，后来改到了八点。
　　“别提了，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吧，那个编导，叫齐远的那个，自己工作狂就算了，每天都快把我逼死了，想一出是一出。”姚依爬上桌子，跪在桌子上，俯看林汶，林汶仰起头，两人四目相对。
　　“汶汶，你真的不去吗？”
　　摇摇头。
　　“不去就不去吧，我也不去了，不过我今天一定要把你带出这条街，今晚跟我去电台吧。”
　　“在你电台喝开了，大家一起嗨？”白天不喝酒，晚上就要喝够本。
　　“。。。。。。。”
　　姚依爬下桌子，蹲在她面前，左右两根食指把她的嘴撑出一个弧度，“汶汶，你好久都没笑了。”
　　“哦。”
　　范慧慧走上楼，站在楼梯口，咳嗽一声：“汶姐，姚依姐，店里来一个占星师。”
　　三人走下楼，看到一个个子不高，身材有点胖，大约40岁左右的女人，带着夸张的大墨镜脸被遮了一大半，头上戴着一个针织帽，绿色的，身上穿得像彩带一样，站在书店中间手上还拿着一个水晶球。
　　“你是老板？”没等林汶回答，占星师就绕着她走了一圈，“我的占星馆刚开，在对面的三楼，我这里有些传单可以不可以放在你们店里帮我宣传一下？”
　　“我们。。。”范慧慧想拒绝，被林汶制止了。
　　“可以，但是我们不帮神棍宣传。”
　　“哦嚯嚯嚯。”占星师发出夸张的笑声，看着姚依把水晶球对着她的脸，说：“巨蟹座，喜欢吃辣，喜欢蓝色，晚上会裸睡，只买高跟鞋，不喜欢吃鸡肉，我说得对吗？”
　　“一个都没说对呀。。。”
　　“果然是神棍，请出去吧。”范慧慧指了指门口。
　　占星师站到林汶面前，几乎是贴着她，声音小得只有两个人能听清：“我叫巫斯，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好了，我走了，传单就放在这里，你们也可以扔了。哦嚯嚯嚯~”
　　“汶姐，这些传单？”
　　“留着吧。”转身走进书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