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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故人 ...

  •   滦川公自北平城现身,即北平王位,起兵复仇,直下河南道的消息,风一般的传遍四野,震撼了整个大浩。整个中原的人们俱被这股北方席卷而来的黑色旋风震慑的目瞪口呆。而帝国的统军将领们,则几乎是惊慌失措地重行审视这位统兵数万南下千里的青年将军——如果说当初北戎之战的胜利凌琛还是在自己的父王指挥下作战;而高句丽之战人们更多的是在传诵武德将军的悍勇奇击的话;那如今的河南道之战,便是这位年轻的帅才第一次令世人见识到了他全局统御的军事才华。

      被狭隘愚蠢的河南道前府帅孙东白调进河南道诸州的北平府下级军官,在凌琛极尽精妙的战略布局之下,成为了一处处泄洪开闸的关窍,在沿海诸州的州卫,太守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北平府精骑的玄色旌旗已经插上了他们的城头。城门开处,骑兵们呼啸而入,兵锋无人可挡。而凌琛选关卡点之准之精,之快之狠,又令各处向府道告急的文书还不及送出,便已淹没在北平府军在齐鲁大地上交织席卷的狂飚之中。其步骑合击的神威,令河南府道的监军郑迫,代府帅高执亮等人在一觉醒来之后,发觉自己后路俱断,全无还手之力,心胆俱丧,只得献城投降。

      据说连征伐半生的清河老王爷,综合了各处传来的消息,在自己军府的地图上标绘出了凌琛的诸般闪击路线之后,都只能长叹一声,懊丧欣羡地吟出了武侯名句:

      “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有子如此,太肃一生无憾了。”

      但是长安城中的皇帝梁殷却没有老王爷这般审势爱才的军人习性,他大怒如狂,在大殿上跺足怒骂凌琛“饕餮放横,造逆继虐,乱我国祚!”立时下诏清河王设淮南道总督军府,总临东南军务;又下令关内禁军尽数增援潼关,成夹击之势,以待北平府军。又命彻查滦川公诈死逃生一事。到北疆宣诏办差的中使内监管事陈守一等皆被拿问下狱。连远在渝州平乱的武德将军也修书上表,谢失误不察之罪。

      皇帝梁殷看了他的表章,却大感踌躇。他虽深知独孤敬烈与凌家的情谊不同寻常,因此要说怀疑,头一个便要疑到独孤敬烈头上。但奈何武德将军只有护卫之名,赐死一事乃是中使办理。且武德将军终非内宫宦官能比,且不说他功勋卓著,在军中威名赫赫;又兼独孤家族重权在握,自己无凭无据,实不易问罪母亲亲族。最为至关重要的,是独孤敬烈在剑南道用兵正紧,前锋已渡过沪水,这个时候,岂能问罪大将?因此梁殷咬碎钢牙和血吞,只得把独孤敬烈的奏折留中不发。还忍气吞声地下诏安抚了以退为进,免冠待罪宫门的独孤丞相一番。

      在河南道用兵的凌琛瞧着北平府安插在长安的内线送回来的情报,读着皇帝诏书中称颂独孤敬烈道:“……鹰扬伟烈,奉浩威灵,五月渡沪,扫夷西南……”冷笑一声,对着蜀地地图沉思片刻,传令三军:前锋数部驻军淮水,自己的北平王中军府也前移至颖州驻扎下来。

      他这一着棋下得极是波谲云诡,其势北慑洛阳,南窥金陵。两淮至洛阳的漕运都在他的军威所及之下,长安城的粮运危在旦夕。却又不曾正面与两淮相抗,让清河王不敢渡过长江与他背水决战。潼关的守军看着北方乱成一团的河东道,更是不敢出关,生怕如唐时的哥舒翰一般,令北平府精骑直下西原,击破长安城的最后一道防线,因此也只得闭关不出。

      皇帝梁殷听到急报,雷霆震怒,下诏大骂诸将,言道北平府军不过数万,竟如此地在中原腹地耀武扬威!又立时下诏与清河王,要他北渡长江击贼。

      清河王接到皇帝连连发来的诏书,阑夜不寐,绕室长叹,终于作了决定。

      凌琛的中军行辕驻在颖州府防卫司之中。此时河南道的大部份城池都已经在北平府军的控制之下。凌琛令安抚州郡,约束军队,又定法令以靖平民心;又调兵遣将以备中原之战。日日各式政务纷至沓来,繁忙不已。中军府上至凌琛本人,下至幕僚参将,日日在政事厅中忙个不休。

      这日凌琛正与几名幕僚及宣抚登莱回报的将领讨论在沿海征集水手事宜,凌琛执笔持卷,比较着有关勃海,巢湖,江淮诸水的天象,气候,水文,船舰构造……诸般江海水军的种种不同之处,思考,询问,记录,争执不休……在一边侍候笔墨的黎儿,听凌琛与诸将谈论,只觉小王爷一言一行,俱如天书般深不可测。万般崇敬下只能屏息静气,小心侍候在侧。直到凌琛作出决定,批复了各项公务,诸人散去处理安排各项事务。他方凑上前来,小心地为凌琛揉捏那只运笔许久,几已动弹不得的手腕。

      黎儿指法精当,按压各处穴位倒血解乏,极有效验。凌琛忙了半日,手腕疼得几乎发木,现下被他捏得筋骨酸麻,极是舒服,笑道:“尹寒松居然会传你这一手?这可挺难得的啊。”

      黎儿不大明白,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瞧他,凌琛本又在瞧江淮图典,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笑,随口解释道:“这与拳脚功夫不同。江湖中人,认穴点穴之术,各有门派,一向不传外人。若不得师尊允可,擅自传授,那是要犯门规的。”黎儿惊道:“那尹大哥如何传了与我?”凌琛眼睛不抬,瞎扯道:“我怎么知道?他不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么?许是他有雄心壮志,要住持武当,先收你作个心腹小道士什么的?”黎儿想着,只觉不对,便道:“尹大哥还教娄哥刀法呢,难道他也要收娄哥作道士不成?”

      这说的是凌琛的侍卫娄永文。原来娄永文自野塘江突围断臂之后,娄家人本都以为他不能再从军了,娄永文自己也是心灰意冷。不料凌琛把邹凯放出王府去作了统兵将军,却将娄永文重行征调进了自己的卫队之中。娄敬听说,大惊失色,亲自回军府向凌琛请辞。但他哪里是诡计多端的小王爷的对手?凌琛捂胸大咳,抓住急得脸色发青的娄永文,令道:“你……你陪我……跑……跑一圈马……给娄叔瞧瞧……咱们行是不行……”话未说完,已是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偏攥着娄永文袖管不肯松手。老将军娄敬见状,立时丢盔卸甲地败下阵来。

      娄永文听说自己可以跟随凌琛,高兴万分,却又担忧不已,生怕自己残疾误事。尹寒松本已要向伍伦辞行,听说了此事,主动提出来能教他一路独臂刀法。娄永文跟他学了数日,只觉招式精妙,使出来虎虎生威,高兴万分。一有空儿便去求教,尹寒松又不藏私,连招势变幻,内劲吞吐等法,都一一教了个遍。这一教就是几个月,凌琛戎马倥偬荡平河南道诸州之时,娄永文的武功也突飞猛进,单臂用刀,也能与军府侍卫们较量个遍了。

      此时他跟着尹寒松练完刀法,正过来随侍凌琛,进门时刚好听见自家小爷歪派尹寒松,连忙出声维护道:“爷你又瞎说。尹大哥自个儿都不是道士,哪里能收我们作道士?”凌琛扔了手中图册,伸个懒腰,笑道:“要当道士那还不容易?买道度牒给他不就完了?我大方些,索性连法衣拂尘,桃木剑三清铃一并送了都成。”娄永文瞪眼道:“尹大哥又没说要当道士!”凌琛见他瞪眼,幸灾乐祸地歪缠道:“不当道士怎么住持武当?”

      三个儿正在缠夹不清地开玩笑,却有侍卫进来通禀,道是军府外来了一人,说是王爷故人,一定要见王爷一面。

      凌琛军务处理已毕,心情颇佳,又瞎扯道:“故人?我的故人多了去了,叫他报个名儿上来——清河老王爷可也是我的故人,要是这种你死我活的故人,不见也罢。”

      那侍卫道:“那人送了这个进来,说爷定然猜得着他是谁。”说着,将一个已经被侍卫们拆开验看过的小包裹放在书案上。黎儿和娄永文都好奇地伸头瞧看,见里面包着的竟是一个小孩子玩的九连环。却不同于一般平民百姓家玩耍的铜铁之物,而是纯银铸造的梅花九瓣之形。

      凌琛瞧瞧,笑道:“你是瞧我太闲,找个人来陪我打哑谜玩儿么——”一语未完,忽地皱了眉头,瞧着那枚九连环,嘀咕道:“梅花……九连环?”倏地抬头盯着侍卫,问道:“你见着那人了么?长什么样儿?”

      厅中人都被他的郑重神情吓了一跳,侍卫连忙道:“没有,是门上送进来的。说是个手面极阔绰的,跟爷年纪相仿的青年公子……”凌琛咕噜道:“胡说,她明明比我小两岁——”他又瞪了那九连环一刻,想了想,令道:“你出去好好地请她进来,别走大门,从角门进来!”又对娄永文令道:“你这便传令,把内院侍卫撤了,把那人带到我内书房去——小心些,别让不相干的人瞧见了!”又叫黎儿去内院把使唤的侍女杂役也统统带出去,不许留一个人在院中。

      几人见他这般小心在意,都吃惊非常,黎儿忙去安排。娄永文听说要撤侍卫,却有些踌躇,道:“爷,邹大哥当初便叮嘱过了:你便是在军府里见人,也要小心着些……”凌琛气道:“一个妞儿,也值得你们防贼一样地防着?”娄永文大吃一惊,问道:“妞儿?”

      凌琛哼道:“废话,那是明安郡主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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