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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灯尽长眠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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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却没想到结局竟是意料之外。
魏国国主穆今铭,竟识破了他的计谋,把那名叫辛离的女子,悬挂于临安城头之上。他的脸已是被撕下了秣陵面皮的真面目。
杀坤乾听到这个消息,反而放声大笑:“真是一个有胆识的人,可你真这样没有任何弱点吗?”
他让梦裳带秣陵到业华殿,身影背对着他:“我放你回去,可我会证明,他不值得你这样背叛我。若是你哪天想明白了,我随时欢迎你回来。”
他用秣陵换来了辛离,看着她走的那一刻,他的手紧紧地握住,指骸泛起白色。他得不到的东西,便会玉石俱焚,化为灰烬。可他还是狠幌滦娜ド彼缓萌ブっ髂歉瞿凶硬恢档盟庋母冻觥
秣陵只是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只是这么简单而已。所以他重新回到他的身边,被他宠着,爱着,捧于掌心之上。她把他当做自己一生的寄托。所以一直都那样的相信他,相信到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
流光中的景色随着秣陵寂寞的背影转到临安城下,穆今铭一袭玄袍在城下等着他,他紧紧地拥住走来的秣陵,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黛儿,你没事吧?”
秣陵沉默的摇了摇头。
天地突然开始深陷,身边的场景尽数消失。我和星羽脚踩深渊,头上顶着浓郁的黑雾。漫天的黑暗沉沉的压在天际,镜状的圆弧形盖在我们头顶,发出阵阵明亮璀璨的晕黄光圈,砰的一声清脆响声,天空中的圆弧镜片一下子碎裂开来,发光的碎裂镜片显现出秣陵与穆今铭的一幕幕曾经。
在一片镜片中,月上重霄,灯影幢幢,穆今铭着一袭颀身玄袍,衬得那冷傲的脸俊逸非凡,他与她月下漫步,秣陵总是眼眸失焦的看向别处,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今铭猛然停住脚步,让无几分留意的秣陵撞在他的身上,他淡笑的搂住她,轻声呢语道:“能与你这样独处,真是一种享受。黛儿,这样冷漠的你,愿不愿意为我改变?”
依旧安静,依旧无语,依旧无言,依旧是一片静默,他在等她的回答。
另一片镜片中,繁花似锦,花团锦簇,秣陵淡然冷漠的行走其中,穆今铭尾随其后,他俯下身摘下一朵花,轻唤了声,“黛儿……”
秣陵猛然间转头,穆今铭微笑着将手中的紫薇花,插在她的朝云发髻之上。他好奇地摸了摸,知道是朵小花后,抬眼看着他:“好看吗?”今铭笑道:“好看,黛儿戴什么都好看。”
秣陵对他微微笑了下,他却兴奋地将她抱起,不停的旋转于花间,漫天纷飞的粉红花瓣映衬秣陵的笑脸,美丽却让人觉得有些苍白。
我紧握着星羽的手,旋转于天地之间,黑暗与光明相互交错起来,我看着碎裂在眼前的晕黄镜片,反射着秣陵与穆今铭凡尘中所留下的爱情。
穆今铭想要改变秣陵的冷漠性情,他知道他曾经是个杀手,杀手的心最不容易感动,可若真的有人用真心去呵护疼爱,那就算这世上再冷的心也都会融化吧。
他想要跟秣陵培养起来感情,为此,他做了很多努力:他会跟她一起在夜里躺在草地上赏月,他会跟她一起走在花园里散步,他会约她在水亭里弹琴赋诗,他会在跟她同床共枕时趁着月色讲故事……,今铭他是个会讨女人开心的男人,而秣陵他也终究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普通的女人总是轻易地被眼前的幸福迷惑,丝毫没想到过即将而来的背叛会将他再次打入地狱。
这段日子他们过得安详幸福,也是秣陵最快乐的一段日子。那样一个外冷慢热性的女子,已渐渐的,被他宠的有些小孩子气了。
她知道他喜欢听曲子,他便练了许久,练得手都磨出了茧子,才敢在他的面前献丑,只希望得到他的一句称赞,眉黛说:“今铭,以后我一定弹一首最好听的曲子给你听。”
她是这个宫里,唯一一个可以直唤他名字妃子,也是唯一一个他宠爱至深的女子。
今铭笑看着他,抚摸着她鬓前上的碎发,柔声说:“黛儿,你便是这世上最好听的曲子。”
如果这样的甜言蜜语,能够坚守一生,那该多好。可好不容易被建立起来的感情,却能被轻而易举的吹跨到下,原来他们的爱,这样的经不起考验。那天夜里的檀木床上,穆今铭拥着身旁的秣陵,在他耳边痴缠道:“我这一生最讨厌欺骗,所以黛儿,永远不要骗我。”
***
梁国吞并赵晋两国,吴国与边境的魏国已成为梁国的垂涎之物,几乎唾手可得,梁王约吴王在拢域打猎,次次主动挑衅,欲要激怒吴王举兵来犯。果不其然,数日之后,吴王派人将战书呈到了梁王面前。
杀坤乾为给吴王一个下马威,杀了来给梁国下战帖的使者,同年十月,风雪之时,派兵十万去降吴国三十万大军,次年三月,梁国大胜而归。
魏国不以武力攻打周边小国,渐渐地开始贫瘠,成了众诸侯国的觊觎之物。魏国一无名小将做了盗匪,私自离开魏国跑到梁国境域偷东西。
同年五月,杀坤乾以此为理由,举兵来犯,三十万大军兵临姜城边境,魏国国主披了一身甲胄亲自上战场带兵抗敌。那一年,魏梁大战,争夺领土,魏王亲征,爱妃相随。
战场之上虽双方打得平分秋色,可梁国却知道魏国所有的作战计划,满朝的大臣都说她是梁国派来的奸细,可他不信,依旧宠她,爱他,将她捧于掌心之间。
以至秋天,风雨萧条,秋天的夜晚,明亮的月光洒在那结满冰霜的树杈上,像是那皎洁的月光里盛开的圣洁冰霜花。
魏国军营里,冰凉的夜色中,有一只雪白的鸽子,从天上掉落在秣陵窗前。秣陵走到窗边捧起白鸽的身体,脸上微微笑了笑:“小白鸽,你怎么了?是外面太冷了吗?”
他轻柔的抚了抚它的皮毛,不经意间,他注意到他腿上的伤口:“原来,你是受伤了,那我来给你包扎一下。”
穆今铭踩着一地泛黄的叶子,走过去看向正在营帐内的秣陵,微微笑了一笑,掀开帐帘走了进去:“黛儿,你在做什么?”
秣陵看向刚刚进来的他,抚着鸽子的毛笑道:“这只白鸽受伤了,我便给他包扎一下伤口。”
哦?他走过去躬身凑向她的脸,润滑的指尖抬起他的下巴:“原来,孤的爱妃,这么的有善心?”
秣陵脸一红,连忙垂头道:“陛下取笑臣妾了。”穆今铭坐到他旁边,端正她的身子,含笑道:“哪里取笑了?”他的手抚弄她的发,又感慨地道:“你最初来到这里,一句话也不肯多说。现在竟肯将真心托付于我,这真的是很难得的一件事。可……”
他的手顿住,目光深沉的看向她的眼:“孤并不希望,你是带着欺骗呆在孤的身边,孤宁愿你只是个普通的平民百姓。即使不是那日的相遇,孤也会亲自派人去找你,……”他顿了顿,又道:“孤是不会丢弃,在雨中遗失的伞。”
秣陵愣了愣:“今铭,你怎么了?”穆今铭连忙笑道:“没什么?只有颇有感慨。”他又转过头看他:“虽然我有吩咐在外以礼相称,此刻只有我们两人,爱妃也不必如此拘礼。”
画面平和,让人真的不敢去相信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穆今铭坐在一旁,一边喝着茶,一边有意的吐露自己的作战计划。我想这大概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怀疑,他终究是对他有了戒备。
我抓住星羽的袖子,难以置信道:“他怎么可以这样?若秣陵真的是细作,又怎么会甘愿委身于他。”
星羽俯看着我:“世上的人,真心与假意,都不过是一念思量。或许你此刻看他是真真实实,下一刻他便可能是虚虚假假。”
“……”
***
半个月之后,穆莱又同梁军打了一场大战,同样是被泄露了军事机密,像是魏国内部出了什么奸细,偷偷的放出消息报告给梁国。
穆今铭不得不对此事提高警惕,他每日里都开始忧心忡忡起来。穆莱穆今铭算的上一个勤政爱民的圣明君主,他一向不喜沉迷酒色,爱民与天下万物,不曾对一个女子这般上过心,这就导致君臣内部开始出现矛盾。我觉的这种矛盾的综合原因,大概是因为臣子的爱女送了宫,也都不见他青眼相加,如今却对一个敌国的女子产生爱慕之心。对于一个平民百姓而言,这其实并不算什么大事。但对一国之君来说,这是极为可耻的一件事。由此君臣之间的嫌隙越闹越大,诸侯国中,凡是身为一个忠心护主臣子,在圣明的君主蒙受妖女迷惑之时,免不了要更加多上奏一番聊表忠心。就是为此付出性命,他也甘愿赴命死而后已。他们一向崇敬那种生的伟大死的光荣的壮士情怀,于是就整日里在商议对战之事上充分发挥自己语言上的口头能力。搞得穆今铭成日里一个头两个大,还非得被迫性的听完他们彼此间争吵性的演讲。
穆今铭为此整日烦闷不已,就在这夜,他又偷偷的趁着月色来看了秣陵。
那天的晚上,漆黑的月色,皎洁的月光映照着女子美好的脸庞。秣陵一脸笑意捧着白鸽:“飞吧,去你所向往的蓝天。”可他的蓝天早在遇见他的时候就已消失不见。
那开满冰霜的树下,是男子愠怒的脸。他嘴角苦涩一笑,如同莲子在口一样。
我想他大约以为自己逮到了真正奸细,但这委实是个误会,因为那一天小白鸽的伤刚刚好,秣陵就想趁机放了他,他却没想到自己已经陷入了被人算计好的陷阱之中。
当穆今铭挑来身手好的侍卫,拦截了天上正欲飞走的白鸽,竟真的看见白鸽腿上系了报信的纸卷,他的心凉了半截。他一直在想,如果真的不是他,他保证自己从此以后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他。可是,事实摆在面前根本不容他再去那样相信他。
尽管他们两人彼此相爱过,可终究都不过是普通的凡人,无法做到真正的以诚相待。这就导致他们必定会有分离的那一天,他们的这份爱也终究会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天。
魏梁之间的战争,魏国大败,兵队回城休养生息安兵待战。
十月的天,冬雪飘扬,他已回城半月,午夜徘徊之时,常常梦到身边的秣陵不见身影,他翩翩舞动的水蓝色的衣衫跑进一赤狐裘男子的怀里。他总是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亦或者这个梦根本就不想让他看清他。只是让要他明白秣陵曾经那样快乐,他跟那个男子曾经是那样快乐,身处于如梦之梦的景色中,赤狐裘男子嘴角的那抹绚烂的笑伤了他的眼。粉红的月光下,那抹笑意开始越加明灿,他遮住眼,大声问道:“你是谁?”
赤狐裘男子朝他笑道:“我是要带她走的人,她是我的命定之人,他不属于你,我尊贵的王。”薄纱轻雾缭绕于梦中,远方的赤红与浅蓝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最后一抹光亮消失时,穆今铭大步跑过去追上他,凄厉的大喊道:“不要带她走,求你不要带她走!不要带她走!……”
他常常会从梦中惊出一身冷汗,然后猛地抱住身边的秣陵,在她脖间呓语道:“黛儿,不要离开我,永远不要离开我……”秣陵总会拍着他的背,安抚道:“我在这里,陛下……”
我看着黑夜下的穆今铭,有些伤感的道:“这份爱,终究会有终结的那一天。”因为我已经预感到杀坤乾会不惜一切代价夺走秣陵,他不会让秣陵就那样轻易的离开自己成为别人的女人。就像穆今铭的梦,虽然那是杀坤乾特意安排的,可这就已经预示了所有的一切。
近日来的朝堂之上,全部都一致的呈给他处死秣陵的奏折,上面的条条状状都足以判秣陵一个死罪。穆今铭也已经习惯朝廷上下总动员的上奏,无暇去顾及那些臣子们奏折之中的想法。
秣陵听说了魏国内部的君臣矛盾,会时常过来帮他打理奏折,一起处理朝堂之间的政务。深夜戌时,烛光下的秣陵将书桌旁散落一地的奏折拾起来,对坐在桌前揉着眉心的穆今铭道:“陛下最近是怎么了?总是忧愁烦闷的。”
穆今铭隔着徊阒蚧穑聪虬攵咨淼睦兑嘛髁辏皇纸幢г诨忱铮寡坌表蛩骸镑於憧芍庑┏甲用浅扇绽锒荚谧嗾壑行葱┦裁矗砍弥隙际侵诳谝淮剩庾嗾壑幸沧苁乔宦伞!
秣陵看着他疲累的神色,他的手抚上他皱着的眉心,低声道:“什么?是说臣妾妖媚惑主?还是说臣妾是梁国派来的细作?”
穆今铭听到这番话愣了愣。
秣陵笑了笑,往他怀里贴了贴,他的手掌抚上他的胸膛:“陛下心里是怎么看的,也是像他们那般看待臣妾吗?”
穆今铭默了一默,他的心里的确有怀疑过,更何况那次他还亲眼看到过。他的手握住他的:“我相信你,从来都相信你。”
秣陵含笑道:“那就好,只要你相信就好。”
烛火在殿中微黄,重重帷幔,满地书折,相互靠近的两人贴近身体,在暗淡的月影下紧密交叠。
我不好意思的拽了拽星羽的袖子,好奇地问他:“那个?是不是男人在做那个之前,都会说一些违心的好话啊。”
星羽看着我,呆了一呆,然后连忙拉住我的手,主动跳过了这段春宫流景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