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用我枯骨，饰你红妆（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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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骨，着你红妆（下）
如果你要与他举案齐眉，那么就拿刀往我身上刺去，剃去血肉，拾取枯骨，研磨成粉，做你红妆。
花阙进屋时，花泠便在屋中的梳妆台前拒绝了婢女的服侍，自行梳起头发来。她面容姣好，神情中却少了那么丝温婉，多了一分淡漠。她听到花阙的脚步声，转过头看去，脸上带着诡异的笑，花泠的笑声不大，却笑得满室都充斥着阴冷的气息。
花阙上前一步，忧心道：“长姐，皇上……”
“皇上又给了你什么赏赐，镶着金丝的红盖头，还是什么金银珠宝？”花泠笑着打断，如被残忍虐待后的迸出鲜血的残缺的木偶发出的“咯咯”的笑，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花阙心一紧，上前一步紧紧握住花泠异常冰凉的手，原本温暖素白的手这一刻却像是死人的手。而几乎在同时，花泠紧紧反握住花阙的手，长长的手指，狠狠嵌进花阙的血肉之中。她抓狂似的朝花阙大吼：“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你根本配不上他！他是多么好的人，他最爱的人是我！我恨你！”
“长姐，你就呆在房间，哪里都不能去。”花阙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反手又把她疯狂的手钳住。然而却看到一滴泪，从花泠姣好的面庞上滴到裙摆上，她仿佛故意的身着一身红，那滴泪就好像是晕开的血泪，控诉着花阙对于她的不公平。
“钟花阙，你以为你是谁？我喜欢他，爱他。如果你要与他举案齐眉，那么就拿刀往我身上刺去，剃去血肉，拾取枯骨，研磨成粉，做你红妆。”花泠的笑出现了一丝裂缝，露出一丝疯狂的狰狞，完全不同平时的温婉的淑女。
花阙只觉得心头一惊，却强装镇静，勾起一丝笑容，那笑却如同训练好了一般，像一朵昙花一现一样美的惊艳，她轻轻地揭开自己的银面具，呈现出一张完美的脸，没有难看的如同疮疤一般的恐怖胎记，连皮肤皙白细腻得毛孔都找不到。饱满的额，鼻梁如一座线条柔和的山，鼻翼也像是刻意打磨好的一样，茶色嘴唇就如同秋天里最美的两片淡色落叶，落成永恒。最亮眼的却是她的一双秋水剪瞳，直直将人性的丑美映入，却很快又像一块石头沉入江底，让你琢磨不透，流连忘返，甚至痴迷以对。
花泠瞪着眼睛，却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比不上这个妹妹，即使她的举世无双又如何？！现在呢？现在又是怎么样一种心情？嫉妒，羡慕，痛苦，疯狂，无奈，羞愧？
“这是人皮面具，是师父帮我做的，我今日出师，师父说我长大了，却也没有送过什么东西，如今我要嫁人了，总不能一直都是留着可怕胎记的，所以给了我这半副人皮面具。长姐，摄政王喜欢美人，我这样的难道还讨不到他的欢心吗？”花阙这么说是故意为之，花泠不了解她所谓的深爱的男子，那男人喜欢美人是不错，却喜欢那么“天热去雕饰”的美人。
“不，骗我！你是骗子！钟花阙你不要再说谎了！你的脸根本不可能好！你是丑八怪！我才是天下第一…”还没来得及说完，花阙一记手刀将花泠打晕，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在房间中央的香炉内添置了迷魂香，那份量，睡个三天三夜是不成问题的。
“别怪我。”花阙心疼着说，却头也不回地迈出了房间。
刚一出房间，她便感觉脸上如火烧一般的疼痛，她将人皮面具摘下，叹道：“再戴几次估计就要去找老祖谈心了。”这是钟夫人劝诫她的话，她也是欣然应允，并且保证不会经常戴，面皮不过是层皮，她确实不会去介意别人对她的评价。
而她却没有料想到，这一切根本不会像她想的那样一步步进行，除了她，再没有人会对她那个长姐如此好，好到宁愿背负奸佞小人的骂名也要保长姐的平安。
……
夜很静，这个夏日却是很清凉，没有翻滚的热浪袭来，蝉鸣也变得惬意而低调。
明天就会嫁给那个人，但是……皇上也许只是戏耍她的吧？世间哪个男子不爱美好？她钟花阙竟然会被皇帝指名要伺候。传言这个皇帝祈诺根本不近女色，但是传言似乎不是真的，不然怎么会连她这种货色都会想要一尝其味。也许真是这样，皇帝玩腻了那些个环肥燕瘦，偶尔换换口味，找个像她钟花阙一样的女子来洗洗眼，才会重新对那些各色美人引起兴趣。
花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听着窗外的蝉鸣，掖着薄被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活像一只蝉蛹。终于，她把自己缠到快不能呼吸的时间，才粗鲁地扯开了薄被，仰躺着，眼神空洞，“师父曾说爱途即是一场赌途，那时候单以为他是唬骗我的，但如今长姐已经沉溺其中，她的赌途，注定是会一败涂地的。我身为钟家人，身是君王的，心也必效忠君王。”她静默了一会儿，叹道，“如果将来有了孩子，定让他有自己选择的机会，决计不要像他的母亲一样身不由己。”
“说的好！”一个男子突兀的声音传来，花阙蹭地从床塌上坐起，大声喝斥，“谁！”
“我是谁？不就是一个路人咯？”那男子轻笑一声。他们彼此望不见，一个在床榻上坐着，一个坐在屋檐上，但两人都是功力深厚之人，所以可以用内力交谈。
“我不认识你。”花阙快速地想了一遍，却是对这声音十分陌生。她却感觉到了那人没有恶意，只是因为某些事情暂时躲在了她家屋檐上。
“我认识你啊，才冠天下的钟花阙。”男子的声音慵懒闲适，却不像延煦阳的邪魅，不如祈诺的阴沉，就像一首飘渺的挽歌，让人觉得一阵暖意融融，又像一只慵懒的收起利爪的高贵的猫，却没有猫的那丝谄媚。
“无稽之谈。”花阙冷哼一声。
“这世上不喜欢被夸的，真是闻所未闻。”那男子笑着说。
“我跟你很熟吗？”花阙皱了皱眉，望向房梁，好像能见到那个人一样。
“不用熟，我觉得你有心事，所以专门来倾听。”男子调侃道。
花阙很是无奈，这人大半夜跑来一个即将嫁人的女子的房顶上，说一堆奇怪的话，让她云里雾里不说。她觉得这人八成是把她当怪物看，纯粹是没事闲的。
风很静，屋檐上那人却如同树上仍聒噪不休的蝉一般讲了一大堆的话，无非就是些什么“钟花阙这名字起得好”啊，“听说你姐姐挺漂亮的”啊。花阙干脆躺下闭目养神，不再搭腔。
也不知怎么的，原本难熬的时间过得特别快，花阙竟然还小憩了一会儿，觉得那些烦心的事情都没那么影响她的情绪。抬眼望向屋顶，那人的气息已经感觉不到了，仿佛一切都像梦一般。
天还未亮，她便听见窸窣却又急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有侍女推门而入，看那穿戴竟然都是皇宫里的。花阙苦笑，这皇上到底是要做什么，难道以为她会偷偷逃走吗？
尽管心里有丝苦闷，但她也强装镇定，端坐起来，轻咳一声，说道：“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
侍女们很诧异，却静静点头。她们如同被训练好的，一个个在门边排好一个个地踩步出去。
花阙的脸上仍然爬着那紫黑的狰狞胎记，她慢慢地将人皮面具戴上，铜镜中的美人淡然的眉，清冷的眼，冷漠的表情，仿佛世间没人能令她弯了眉眼，倾绝江山。
“云想衣裳花想容，我这个样子，能骗过多少人啊。”花阙喃喃自语，感觉是那么的似曾相识。她为自己描上了柳眉翻飞，为自己抹上了朝霞胭脂，为自己抿出了桃粉殷红，为自己梳上了粉蝶飘飞，清丽可人，风华绝代。头上戴上了金色镶嵌红玉石的冠，整个人却显得有些怪异，好像个还未省人事的六七岁小女孩偷穿了新娘的衣服。
“来人。”话毕，一个侍女便推门而入，又转身轻轻关上门。
“为我梳妆吧，还是你们比较有经验。”花阙突然笑出了声，仿佛很是期待这场盛大婚礼的到来。
“是。”侍女轻轻应了一声。
屋内突然又回复了平静。
………
晌午，京城内大街上。
只听见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喜庆的唢呐声不绝于耳，道路两旁挤满了百姓，他们在讨论着这场惊动整个京城的盛大婚礼。
百姓甲：“哎，听说是钟家二小姐和摄政王成婚啊。”
百姓乙：“钟家二小姐可是才冠天下，钟家怎么舍得让她那么早嫁人呢？就算钟家舍得，皇上也舍得吗？”
百姓甲：“怎么，你还不知道？听说钟家大小姐对摄政王同样是有情有意的，可惜摄政王喜欢的竟是钟家二小姐。”
百姓丙：“还有还有，听说皇上赐给钟家二小姐'九九牡丹嫁衣'，要知道那时皇帝亲妹金玲公主也是穿着这套嫁衣嫁人的。”
百姓乙：“啊，皇上到底怎么想的？”
百姓甲：“就是就是。”
………
花轿可以说是制作精良了，八个彪形大汉模样的小厮抬着轿子，几个花容月貌的侍女和一个风韵犹存的媒婆便在轿子两侧走着，轿子上的横木用的是沉香木，轿子的上方罩着红色轻纱，轿子的边缘簇拥着红色牡丹，中间置着软座，软座上铺了一层红色蚕丝锦缎，喜庆而不失美丽。但奇怪的是，那软座未免有点长，都可以坐下两个人了。
花轿后面跟着长长的队伍，他们都抬着金漆的大箱子，也都是身强体壮的小厮抬着的，用一根紫檀木横着，一前一后，两个金漆大箱子被并排抬着，队伍竟也在好几里开外才才是极限。
最耀眼的怕是那个春风得意的新郎官了！单是那勾人魂魄的丹凤眼便已经说明这个新郎官的魅力，更逞论那棱角分明的脸，那修长健美的身躯！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个诱人的弧度，路旁的百姓中不乏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皆被他勾得chun心荡漾，就连那些上了点年纪的妇人都在感叹：“哎，为何我生得如此早，如果晚些，说不定就能得到摄政王的亲睐。想当初我也是个美人的啊。”
而摄政王，便在所有人的讨论声中，在唢呐声中，笑容可掬地跳下了马------钟府到了。只见钟府门口也是挂上了红灯笼，整个府门口都装饰得如同过年一般喜庆，钟夫人和钟老爷早早在门外等候了，两人脸上都带着浅浅的笑，看到摄政王笑容便更深了。
摄政王恭敬一拜，笑道：“岳父岳母。”
“摄政王，使不得。”钟老爷连忙边说，边扶起摄政王。
“清言，你可是上了年纪糊涂了，该改口了。”钟夫人笑着嗔怪道。
“是啊，岳父，小婿可担待不起这种抬举。”摄政王道。
“今天嫁女儿，竟然一时糊涂了。”钟老爷懊恼不已。
说话间，便由一群侍女簇拥着一个身着'九九牡丹嫁衣'的人走到了门口，摄政王看向他的新娘，笑容便更加深了。
“且慢！”一个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竟然是钟家大小姐，她穿着和门口那人一模一样的衣服，手里捏着和门口那人一模一样的盖头，画着标准的新娘妆，美貌无双。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用我枯骨，饰你红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