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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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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芙玥说,陈酒还在,不必再作新酿。话已至此,唐礼也觉得不好再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了。
酒啊酒,师父酿的酒……
恩,师父酿的酒是好东西。在苗疆这么多年,他一直只是听别人说,自己却一次没尝过。
不行,临走之前,也得过把瘾。
果然,他轻而易举地在大树根下的酒窖里,翻出了几坛旧年酿的酒。
唐礼拜入芙玥门下时还是个半大不小少年,芙玥是不赞成他喝酒的——倒不是因为他年纪小,而是芙玥觉得,酒能乱心,不利于他武学上的修习。后来唐礼长大了,偶尔回唐家堡时也会跟师兄弟们偷偷摸摸地去唐家集里小醉一把,有时到第二天清早回去身上酒气还未来得及完全“毁尸灭迹”——但饶是如此,芙玥也没说他什么。
偷个空解个馋,倒也就不怎么惦记师父那点子药酒果酒了。大概是这个缘由,在苗疆时他从来没有去碰过芙玥埋在树下的那些陈酿,尽管芙玥从来没有严令禁止。
酒是好酒,但唐礼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虽是陈酿,但入口绵淳,并不似平日里市集上的酒那样咄咄逼人。
然而,唐礼还是完完全全低估了那酒的后劲。
果然,三杯酒下肚,唐礼开始觉得不对劲儿了。杀手有着野兽一般的敏锐直觉,知道自己的境况跟极限。但是即使他及时收手,也阻止不了已经下肚的酒冲上头……
他一时直觉口干舌燥,天旋地转。那酒本是药酒,酒性较集市上买的自然不同。唐礼又是第一次喝,一时大意,竟只管酒性,没注意到药性。
待到察觉不对,为时已晚。
今晚的月……真圆……唐礼倚在树下,似醉非醉地抬着头望天。
苗疆的地势比起唐家堡要高出许多。这里看到的夜空,也仿佛离人更近些。
唐礼半靠着树干,一边迷迷糊糊地看着月亮,一边迷迷糊糊地想着师父。
明天……明天就要离开苗疆,离开师父了。
其实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唐家堡那边近几个月来一直催着他该回去参加试炼,而浩气盟跟恶人谷的恶战也不断升温,双方阵营都在召回麾下的侠士。芙玥这种不问世事的闲云野鸭自然是没人请得动的,但唐礼段位尚低,虽然不能说是可以随便打发的小跑腿,但也还没到可以不听指挥调派的程度。
所以,其实于公于私,他都该走了。
这些芙玥其实也是知道的吧……她不言语,只是为了让他自己决定。
师父,你……是知道的吧……
唐礼酒气氤氲的双眸盯着天上的圆月,盯着盯着,便滑到了芙玥的树屋的那扇小角窗……
小角窗已经很久没有关上过了。以前只要毒哥晚上来了,芙玥便在他进去后将窗户关上,直到毒哥离开。唐礼只要在第二天清晨看到窗户开了,便知道警报解除,可以心安理得地喊师父吃饭了。
自从师父跟毒哥分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去注意那扇窗了。可是今天……
今天,他又看到了。
芙玥梳洗完准备就寝时,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然而屋外的宠物都安安静静地,连平日里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一惊一乍的那对青白蟒蛇,此刻都只是懒洋洋地挪了挪位置——难道自己听错了?
一转身,芙玥正好看到唐礼已经从角窗里爬了进来:他伸手太好了,即使落地都没有一点声响。
怪不得小青小白天蛛玉蟾都没声没想地就放人进来,原来是他。
“徒儿,怎么了?”芙玥只看了唐礼一眼,便觉着不对劲。唐礼一身酒气,眼睛也因为酒劲上头而烧得赤红,带着几分狠戾。这是她从来没有见到的样子。
怎么喝了这么多……芙玥皱了皱眉头。她只一闻那气味便知道是自己酿的酒,只是她素来不知道唐礼的酒量,不知道此刻他到底是怎么个状况。
喝醉酒的人总是会闹的。芙玥不知唐礼到底是不是真的耍酒疯了,走过去,想摸摸他的额头。
谁料,她刚刚伸出手,便被唐礼一把抓住——唐礼突然倾身朝她压了过去,逼她退到墙角,然后另一只手抓住她的下巴,杂乱无章地吻上她的唇。
“徒弟——唔——”
这小子,把她当成谁了?芙玥一愣,随即转醒过来:唐礼大概是醉迷糊了,把她当成别人了。
喝醉酒的人虽然力气大,其实不过是蛮力。芙玥反握住他的手,一个巧劲儿从他身边挣脱开来。
“徒儿,你喝醉了。”
唐礼身形一顿,晃了晃,下一刻却又不依不饶地缠上去。芙玥怕他用力过猛反而伤了自己,或者把这屋子给砸个洞出来。她本可以直接用眠蛊直接让唐礼睡过去,可是却不知为何脑袋里没转过弯来,忽略了徒弟如今已经比她高大壮硕出许多的事实,竟然选择了半推半哄,想骗唐礼自己回去睡觉。
刚走了两步,唐礼又朝她靠了过来:这一次他没有吻她,而是整个人牢牢抱住了她,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
芙玥慌了。这种姿势下,若只拼力气,她绝对不是徒弟的对手。虽然知道他只在耍酒疯,奈何如今早已成年的唐礼力气太大,更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
她吃痛试着挣扎了一下——唐礼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放松了一点,却又把脸埋到了她脖颈边:
“师父……师父……”他在她耳边蹭了蹭,“我好像……喝醉了……”他呼出的热气喷在芙玥耳边,芙玥又皱了皱眉头。
哪儿有喝醉的人说自己喝醉的……芙玥苦笑。看来这是还没醉迷糊……
蛮力是挣脱不掉了。芙玥带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宠爱,只由着徒弟在她耳边低语:“师父……我要是真的醉了……该多好啊……要是醉了,我就能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了……”
听闻此语,芙玥一僵:他在……说什么?
“师父,你都不知道,我是那么喜欢你……”唐礼哀怨地说,“……我不想回唐家堡啊……不想去参加阵营战啊……我好想就这么守着你……师父、师父……你怎么就放不下他呢……”唐礼说着说着,似乎很心痛。他的低语渐渐地又变成了轻轻的呢喃:“这酒真好……师父,我好像、好像正抱着你呢……真好……酒醒了,就没了……”
他突然一把将芙玥推开,又压过去再次擒住她的唇。芙玥被他一番话弄得慌了神,此刻待要再制住他,已是失了先手。
迷心蛊……不,敲晕他……对!快,直接敲晕他啊!
脑袋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此刻该怎么做。芙玥扬起手,待要劈下掌刀,却不知为何又晃了神。只这一瞬,唐礼已经把她推到了床上,欺身压了上去。
芙玥此刻才猛然发现,她刚才三番五次的心软,不但让自己几番失了先手,还带来了更糟糕的后果:她不知何时已然情动,身体被唐礼撩拨了起来……
香醇的酒酿从他的唇上传来,浓烈的气息不停地冲击着她的味蕾。她似乎也快要醉了……
得手的唐礼开始变得像一头猛兽。他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连二人的衣服都未除尽,只凭本能行事。他甚至毫无防备,此刻若芙玥愿意,一个迷心蛊便可叫他不能继续。
可不知为何,芙玥却没有动手。或许是已经太晚,或许是她舍不得下狠手,又或许是她早已意乱情迷、深陷其中。她一次次地想阻止这场荒谬的情事,却一次次地错失良机。
最后那一刻,唐礼完全没有留力,直至他精疲力尽地趴倒在芙玥身侧沉沉睡去。芙玥此刻才悄悄找回了理智——可是她想不起来,自己刚才究竟为何会犹豫,又在犹豫些什么。
但她知道,只那一瞬间的犹豫,师徒二人的关系已经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