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齐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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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果寺地处偏僻，后山禅房不多，但来的香客本就不如宁安寺多，何况裴商一来就布施了50两银子，主事和尚痛痛快快地给两位裴施主安排了两间禅房。樊宁每日在禅房斋戒抄经吟诵，裴商也陪着住了3日，抄了几遍《地藏王菩萨本愿经》，由方丈亲自在佛前吟诵七遍后，盖了宝印，由樊宁捧着那些抄录的经文，裴商作陪，一路步行到清水河上游，默默祝祷后将经文投放水中。
樊宁在河边面西跪立，双手合十，闭目轻声道，“母亲大人台鉴，小女隐娘，幼年失爱，未能侍奉膝下，此生长恨。彼时年幼，哀而无恃；此时欲孝，母已长逝。未敬其居，未养其乐，未忧其病，未哀其丧，未严其祭，五者不备，何言事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立身行道，手足相助，以显父母。居上不骄，为下不乱，在丑不争。以慰考德。女固不才，唯拙孝耳！”
裴商一直默立静听，心内大震。他作为家中长子，从小就担负家族责任，自问一直谨行守德，孝敬父母，爱护弟妹。眼前这个妹妹在府里虽然深居简出，自己掌管家事，也从没有刻意薄待过。但是对待她到底跟对亲妹妹裴婉不是一样的心力，否则又怎么会猪油蒙了心一般要将这般才貌出身的妹妹送去作什么选侍？此时设身处地想过，才觉察素日对这异母妹妹忽视得彻底。听她一篇悼文，言辞恳切，虽哀痛母亲早逝，少人疼爱，却又不自悲身世，笃行信道，自强不息，胸中一派风光霁月。
她已经几乎是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虽然你们对我不好，但我记得自己是裴家人，不会做对不起你们的事。是非对错，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裴商觉得脸皮发紧，这才是真正地懊悔错疑了这妹妹。她一个弱女子，前次虽然闹得事大，说穿了也不过是自保，何况确实解了一桩天大的隐患。近日也是老老实实地深居后府，从无恶言差行，自己反倒如临大敌。隐娘分明知道，这才故意念这篇悼词给自己听，以这妹妹的心智才能，真要作恶，自己如何防得过来？
裴商待樊宁扣了三个头，去扶她站起来。低声道，“妹妹这番话，先夫人听到定感喜慰。夫人德才兼备，奈何天不假年。但我裴家何幸，有妹妹这般不让须眉的女儿。大哥平日一叶障目，不知妹妹竟有这般志向。今日，我裴商当着对先夫人起誓，此生爱护妹妹便如爱护裴慎裴婉，绝不让妹妹再受半点委屈。”
说罢，对着河水拜了三拜。
樊宁拭了拭眼泪，连忙在旁还礼，礼罢，伸手扶起裴商，相视一笑。
兄妹正前嫌尽释，相顾无言，便听两声清咳，河边树林里一锦袍男子缓步走来，身后跟一名侍卫打扮的人。这男子黑发以白玉紫金冠高束，额前搭紫色金线刺绣抹额，当中镶嵌鸡血石。腰束宝带，如意状鎏金带钩，下垂一串锦绣玉扣。脚蹬卷云高缦缎靴，鞋尖各缀拇指大珍珠一颗。一路走来，金光闪闪，环佩叮当，倒比女人还热闹些。神色间顾盼轻佻，笑意盈盈。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小小折扇，不住轻挥，那小扇坠便在扇骨上叮叮当当，有如打拍子。只差身后挑竿大旗，上书斗大金字“纨绔”。
“我还当看错了，果然是太子府的裴统领。”那人一开口，倒是流金碎玉，声音浑厚清脆，甚是好听。
裴商忙肃立，抱拳躬身深施一礼，口称，“见过齐王殿下！”樊宁移后半步，一样抱拳躬身。
“免礼。”齐王手执玉扇作平身状，玉扇转个向点了点樊宁，“这位小公子是哪家的？倒似从未见过？”
裴商忙道，“这是我族内兄弟，裴隐。因素日不常出门，又不在官场走动，因此无缘得见齐王殿下。”
樊宁只好再次抱拳，沉声说，“裴隐给齐王殿下见礼。”
齐王单手一扶，侧目道：“裴统领已是京城内知名的翩翩公子，惹得多少深闺佳人惦记。裴老爷只推说裴统领年轻，至今未曾定亲。不料家中还藏着这般风流标志的人物，怪不得不肯轻易带出来。”
樊宁皱眉，起身时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裴商也大为尴尬，齐王这话说得轻佻暧昧，刚才不想惹这混世魔王，便顺势说了隐娘的假身份。不曾想这位爷毫不顾忌，一番话说出来竟是直接将隐娘想作了男宠。京城向来男风不忌，自己担这声名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旁边明明是自己亲妹子，还是即将嫁入王府作侧妃的妹子。这怎么担得起？！
当下忙侧身挡在樊宁身前，笑道，“王爷说笑了。今日是舍弟生母忌辰，我这弟弟自小身子不好，家父怕他悲痛过甚，便命我陪同舍弟来业果寺祭祀一番，这不在寺内斋戒了三日，今日才送了经文。舍弟年纪小，悲痛难抑。刚刚正在解劝他，倒惊扰到了殿下。”
齐王长长地“哦”了一声，扫了樊宁一眼。樊宁垂目不说话。
裴商接着道，“适才属下等不知殿下在这山上游玩，如今恐怕殿下嫌吵，若是殿下没有吩咐，属下便先带舍弟告退。”说罢抬头看齐王。
齐王笑道，“怎么我倒像鬼似的，一现身就把你们兄弟吓跑了？我本来也就是来闲逛解闷，吩咐裴统领倒不敢当，不耽误你正事的话，不如结伴同游如何？”
裴商沉吟一下，忙道，“那是属下兄弟的福分。但父亲本来命属下陪舍弟在业果寺住满三日后即返家，既然殿下有兴致，属下去打发下人回府禀告父亲一声。”
齐王一挑眉，“这么不巧？哦，是了，你府上近来有大喜事呢，你这家中长子确是脱不开身。”他又扫了一眼樊宁，心道你还有时间陪一个同族的病秧子弟弟来祭奠亡母，果然是兄弟情深。
“啊，对了，说来我们也快成亲戚了。你的妹妹很快嫁与我两位兄长，可要成了我的小嫂嫂。你这未来的国舅爷一口一个属下的，我可吃不消了。”
裴商笑道，“殿下这可是要折死属下，还请王爷开恩。”说罢连连拱手。
齐王噗嗤一笑，“咱们也别王爷属下的了，裴统领你的表字是，远鹏，对吧？那我便唤你远鹏，这里不是宫里，你也别王爷殿下的不离嘴，就叫我元褚就好。”
裴商忙摇手，“不可，殿下身份尊贵，虽然自谦，属下却万万不敢狂妄。就是家父知道属下胆敢这般犯上，怕是也要将属下活活打死。”
“好了好了，不为难你了。那叫我元公子好了。哎，再客气我可要恼了。”
裴商便笑笑不语，看着这位齐王殿下。元褚东拉西扯了半天，最后不知怎么的又改了主意，没了在这荒山野岭游玩的心思，开恩放裴家兄弟按时返家，自己也屈尊同行。
裴商被他风花雪月地瞎聊，一个头搅得两个大，又不能得罪了这位爷。元褚虽然随性不羁，性子倒还好，一路上说说笑笑，也没有架子，返程的路上就热闹许多。
元褚坚持裴家兄妹跟他共乘，裴商和樊宁也只好随他。
樊宁一路低眉顺眼，元褚来言去语的一概低声答是，多一句话也不肯说。就算元褚把话题抛过来，裴商也忙不着痕迹地支开。
进城已是午后时分，元褚摸摸肚子，“我可是饿了，你们兄弟俩斋戒了三日难道比我还挺得住？”
裴商笑道，“我们也饿了，只是元公子不提我们也不便说。”
于是几人在车上用了些随身带的小点心，又来到那家云来阁。
这次刚刚停好车马，还没上楼，就见街上乱成一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齐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