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行录》依稀西

3、第二章 正名

　　第二章正名
　　裴济多年来不曾去看过这个女儿，倒要李奔带路才来到后府阁楼。连通传的下人也没有，李奔只好勉为其难又担了这差事。
　　引着裴济上楼，便见裴隐娘换了家常的衣服，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玲珑低头站在旁边，微微发抖。裴济咳嗽一声，玲珑忙见礼。
　　樊宁慢慢睁开眼，嗯了一声，慢慢坐起身来。玲珑忙过来扶住，却见小姐没有起身下床的意思，只斜靠住，虚弱道，“老爷屈尊前来，隐娘本该给老爷见礼，只是身子实在是支撑不住，只能放肆了。还请老爷不要怪罪。”
　　李奔眼珠子快要瞪出来。
　　裴济皱了皱眉，在椅上坐下，道，“无妨。你身子一向不好，我无暇来看望你，心里还是惦记的。躺着吧。”
　　樊宁看了一眼李奔，对玲珑道，“去取5两银子来。李大人为了请老爷过来，情急之下连衣服都刮破了。论理原该我赔。”转头对一脸血红的李奔道，“李大人高义，隐娘不胜感激。”
　　李奔咬牙道不敢。
　　玲珑只是不动，低头站在一旁。樊宁沉脸问，“怎么？”
　　玲珑期期艾艾，蚊子般哼道，“我们没钱。”
　　房内蓦然静得吓人，呼吸声都似大得震耳。
　　樊宁微笑对李奔道，“李大人见笑，我这人大手大脚惯了，如今只好先欠着，他日……”
　　裴济面色难看，对玲珑喝到，“糊涂东西，现在下去说我的话，让裴四带你去账房领！”
　　李奔面色也不好看，连忙以巡视为由跟玲珑一起逃开这是非之地。一时间，房内只剩下裴家父女。
　　裴济当然知道这女儿在府里日子过得艰难，两个儿子与小女儿裴婉皆是现下这个夫人所出，对这个拖油瓶虽然不至于虐待打骂，用度上确是颇为敷衍。刚才上楼来已经看到，房里基本没有什么值钱东西，衣物也只是每年例行做的几套。
　　这个女儿平日见面极少，就是年节见一次也是低头基本不说话。不想今日却是先使动李奔传话，再毫不留情地让老父当外人面下不来台。裴济瞪了她一会儿，见这丫头一脸的淡然，毫无不安。
　　裴济暗道以前那个总是低着头的隐娘莫非是装出来的？奈何那个影子实在太过模糊，连拿出来对比也不能够。
　　裴济板了脸，“你让李奔火烧眉毛似的去找我，是有什么大事？”
　　樊宁一字字道，“为了救老爷和这阖府大小的性命，不知算不算大事。”
　　裴济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你说什么？”
　　樊宁也不兜圈子，“老爷和大少爷是想要我以庶出的身份去太子府作选侍，让裴婉以嫡女身份嫁去睿王府作侧妃，可有此事？”
　　裴济腾地站起，厉声道，“谁告诉你的？”
　　樊宁毫不畏惧，“老爷何必执着这些细枝末节，倘若老爷真有这个打算，还是先担心裴家这满门大小才是。”
　　裴济看着面前这人冷静的脸，慢慢坐下，“你接着说。”
　　“敢问老爷，除却谋反叛国，最大的罪名是什么？”
　　“……”裴济突然额上冒汗。
　　“是欺君之罪。”樊宁沉声道，“老爷想必跟大少爷谋划过了，可以确保万无一失。我与裴婉自不消说，知情下人一概灭口。太子只是要个通房丫头，庶出嫡出本不在意，只要睿王不知真相，这事大有可为。呵呵，大少爷好手段。”
　　“不过，”樊宁故意顿了顿，“睿王爷也是天子亲生，侧妃的出身名讳是要入玉牒的。玉牒誊录后收藏在宗人府，有皇帝亲卫守护，大少爷有通天手段要改也难。这是物证。”
　　“裴婉一向受夫人宠爱，与各府夫人小姐亲厚，交游不少。恐怕不少夫人小姐，甚至是在那些府里伺候过的丫头婆子一见便能呼出裴府二小姐芳名。这些人证，不知大少爷打算怎么下手除去？”
　　“老爷刚才惊讶我怎知此事，后府女人堆向来是没有秘密的地方，我这半个活死人都还耳目灵通，其他人传起话来，怕是更快。”
　　“他日事败，睿王爷要金玉而得败絮，羞恼之下，怎肯善罢甘休？睿王爷母妃如今地位仅次于皇后娘娘，就连皇上也要给几分面子，裴家可担得起礼贵妃一族的报复？太子纵然看重裴家，不知道肯不肯为了包庇裴家得罪这几股势力？恐怕也会声称不知情，到时候就是面子上也要问罪于裴家才过得去。不知道那时候老爷和大少爷打算怎么翻手为云？”
　　樊宁一字字慢慢说来，裴济脸色渐白，心中慌乱不已。一时想要堵住面前这张利口，免得听到那些惨烈下场，一时又想要把裴商这孽畜拿来打死，谁让他想出这缺德又作死的主意。他强作镇定，噶声道，“你待怎样？”
　　“老爷不必多心，”樊宁淡淡道，“我身在裴家，不会为私心而不顾家族利益。大少爷想得原也周全，要我去太子府，隐娘也不敢不从。不过，这欺君的罪过毕竟还是不要为好，美事，终究还要讲究个名正言顺。”
　　裴济先前听裴商说得头头是道，本来颇以为然；后来被樊宁口若悬河说得肝胆俱裂。两番说辞在脑子里翻来覆去，此时头脑便有些乱。“你要以嫡女身份去太子府作选侍？”
　　樊宁嗤了一声，“老爷不觉得给裴家丢人，我无所谓。”
　　裴济话一出口便后悔，被抢白一句也没顾上生气。因为他想到，隐娘想名正言顺地去睿王府作侧妃，那裴婉便要去太子府作选侍。恐怕除了隐娘，全家都不会同意。于是也不接着问。
　　他站起身来。“今日你说的我都听明白了，难为你这丫头想得周到。我会再思量，总不会委屈了你。”
　　樊宁点头致意，“老爷言重了。”
　　裴济沉吟了一下，“我事务繁多，有些疏忽你。你要有什么需要的，让丫头去找管家，我会关照一声。李侍卫虽是你大哥属下，到底是太子府的人，我也不便轻易差遣。”
　　“老爷教训得是。”
　　“你歇着吧。改日再来看你。”
　　“老爷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裴济皱眉，“怎么？”
　　樊宁低眉顺眼，“老爷若是不怪我张狂，隐娘现在就有一事要厚着脸皮说了。”
　　“说。”
　　“近日大病初愈，身量好似长了一些，这些衣物都……都穿着不便，能不能……”
　　裴济本来着恼，现下心里蓦然一软，心想这到底是自己发妻所生的唯一的女儿，如今连件合身的衣服都没有。于是柔声道，“好，我明日让裴四找裁缝来。”

　　玲珑端着一碗药上楼，樊宁便问，“这是什么？”
　　“小姐平日吃的药啊，这两天小姐昏昏沉沉，都没吃进去呢。今日又好了，可得接着吃啊。”
　　樊宁噗嗤一笑，“傻丫头，原来都吃得昏昏沉沉差点儿死了，还吃？既然好了，自然就不用吃这劳什子了。去倒了吧。以后也不吃。”
　　玲珑手脚利落，一会功夫又一阵风般上楼。边擦桌抹凳边问，“小姐，今日老爷来了，小姐是不是就不用嫁去太子府了？”
　　樊宁“啧”了一声，“这小妮子，真不害臊，什么嫁不嫁的，你倒是着急了？”
　　玲珑红了脸，“好小姐，我跟小姐说话还有什么好害臊。我是怕老爷真把小姐送去作选侍，，那可是……”她也觉不妥，便不肯往下说。
　　樊宁嘴角勾出一抹冷笑，“这府里的饭怕是吃不了几天了，走是一定的，不过裴老爷应该还不想那么丢脸。选侍？你敢送我就敢去。”转头看玲珑呆呆地站着，“你又怎么了？”
　　玲珑一副神魂颠倒的表情，“我是在想，我的大小姐现在变得好厉害。去哪里我都不害怕了。”
　　樊宁见她一派天真，笑道，“不怕就去给我把平日看的书拿一本来，我看会就睡了。”

作者有话说

　　裴老爷心脏还是蛮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