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运》耕夫的300亩地

60、编外顾问

　　韩桂桂认为丈夫能平安归来，黄晶居功至伟，没人家夫妻倾力相助，这个家不定走到哪一步呢，准备点礼物，去看看人家，当面表示一下谢意是应当的，也是必须的。
　　可是丈夫不想马上就去，他也有他的道理：你黄豆收家进场了，欠人家的钱不说全还上吧，至少是要还一部分，两手空空的去，你咋这么大的脸？
　　想把黄豆变成钱也非易事儿。祁拴柱爷仨用铁牛55拖拉机拉了一车，结果三天才回来。临近年关了，大家都想变点儿现钱置办年货，或给老婆孩子添件新衣服，大车小辆排了一公里的队。自己家的那台四轮子，一次只能拉十几袋，遭不起那个罪，也靠不起那个时间。三四千袋呢。
　　场里的政策变了，利费由收产品变成了收现金。杜眉、邢斯理总结了麦收的经验教训，把产品收回来，农场还得经管，还得拉出去买了，这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妈的，大地主太精明了也不好，不然自己也不用这么发愁。唉！看来离了谁都行，没有你郭朝正，人家杜眉照样干得不错。
　　“桂桂。咱赊台汽车吧。”
　　弄台汽车，桂桂并不反对。章显的汽车，拴柱的55都指望不上，他们自己的也不叫少。听说场里的大解放卖给个人时才几千块钱，卖完粮食车钱也回来了。
　　经多方打听也找到了上家，实际一接触就泄劲儿了，人家非要百分之七十的现款。人家有人家的道理，你用个一头半载的找个理由不要了，我找谁说理去？
　　桂桂说娘家兄弟几个养鹿发财了，一次就卖了好几万，咱去挪动几个钱；你平安回来了，也应当去看看老人家。可是丈夫不愿意去，表示宁愿别处舍脸也不虎口拔牙。要去就不提钱，要钱就不去。
　　桂桂觉得丈夫儿子把娘家人给妖魔化了。虽说走得不太近，但姑爷外孙去了，怎么也得盖个大面儿，况且是他们该咱们钱。怎么说都不行！丈夫管不了，儿子还能镇得住。娘俩嘟噜着脸走的，刚一擦黑就回到家了。韩桂桂从四轮子上下来，看见婆婆丈夫没说话就进屋了。郭朝正就知道黄瓜菜是凉拌的。
　　“成玉，怎么个情况？”
　　“没情况。”
　　“你狗肚里装不下二两香油，全写在脸上了，还叫没情况？”
　　“俺妈不让说。”
　　“你妈不让你给别人说，我是你爸。”
　　“好悬没给打出来。俺姥爷点着我妈的额头说谁欠你家的钱啦，俺家亏大发啦！你说这不昧良心吗？说你俩跟姓杜的娘们好的穿一条裤子，当是给长句话，他家老三就不会断子绝孙。那家老郭婆子才是你亲娘！
　　“他们就吃定了咱不当官就低贱到底了，就永远还不完债，一直穷到卖儿卖女。死老头子咋不把下巴笑掉喽！”
　　郭朝正在儿子头上掴了一下：“难听的话谁都能说，就你不能说。儿子，咱日子过到哪里，不是别人说出来的，只取决于咱们自己。”
　　“成玉。外孙吃姥娘家饭，得拿奶奶换，这上讲究。咱不生气！啊？”
　　“爸。你别走，气不气的不说了，咱的钱咋办？”
　　“不要了。”
　　成玉将发动机里放出来的水连盆子一块扔出去：“凭啥呀！妈的，扔大道上也不能便宜了他们。”
　　奶奶将他搂入怀里温颜劝导：“就凭他们把你妈生养大。娘亲舅大，舅之所以大，是因为你得尊重娘，你的娘！”
　　老太太觉得有钱没钱都得去黄晶家了，她对儿子讲：“敢把十万块给你堵上的人，绝不会差在钱上。到了年跟前儿，你去了人家来不来？不来吧，你还有个七十多岁的老娘.”郭朝正觉得娘说的很对。人活七十有个家，人到八十有个妈！
　　按照杜眉给的地址，找到黄晶的住处。门铃响过之后，出来开门的是一个挺帅气的中年男人。夫妻同时猛一楞，她家里怎么有个小白脸儿男人？赶紧核对地址，没错呀。于是对那男人说明了来意。“进来吧。”到了屋里一看还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呢。郭朝正夫妻相视自嘲一笑。坐下细唠起来才知道是老姑的女儿和姑爷。
　　黄晶夫妻俩都不在家，表妹夫陪客人闲唠。他叫赵玉林，是来投奔表姐的。赵玉林原先在县政府上班。政府人员严重超编，后来就给精简下来了。家里每人只有几亩地，日子过得挺紧吧，听说表姐混得不错，最近又升了官，就下了决心来投奔。
　　黄晶十个月丧母，父亲为便于再婚，把她送交老姑抚养。那个时候老姑刚刚结婚，在老姑身边一直到高中二年级才回到哈尔滨。表姐当这么大的官儿，又是这关系，安排个工作还不是易如反掌？可是来了快两个月了，还是没有头绪。
　　“唉。表姐是个正统的共产党员，不徇私情，不肯走后门。”
　　朝正听出来了，这是嫌表姐没使真劲儿。黄晶对老姑亲妈似得，不可能不使真劲儿。继续了解下去，才知道他们夫妻俩还有条件呢：边疆不去，一有情况傻狍子似的吓得不知往哪跑；偏远的山沟不去，借不上光，还不如在老家呢。。。。。。郭朝正心说机关里好，你有那个本事吗？有那个本事你也不用出来了。黄晶这回是抓手里个热粘豆包，烫手还扔不出去。
　　“兄弟，你这条件真是太难为你表姐啦。你要是差一不二的，你表姐拉你一把也就上去啦。你是个种地的，还是得往土地上使劲儿。你要是听我话，就跟我走，我给你打兑个一两百亩地种种，冬天闲一冬，夏天忙几个月，不也挺好？我会像你表姐一样照顾你们。”
　　“多少？一两百亩？我一家的？”
　　郭朝正就笑了。一两百亩就给你吓成这个样。“你怕吃苦不？比如每天要干十四五个小时，有时候还得连轴转。”
　　赵玉林认真想想说几天还行，十天八天咬咬牙还能将就，再长了就不行了。这人挺实在，成年累月谁也受不了。“行。我带你走。”
　　赵玉林很高兴，心里盘算着二百亩地的收成能有多少钱。可又觉得不怎么靠谱，壮起胆子问郭朝正是那一级的领导，说话管不管用。郭朝正实话直说：“原先是总场副场长、分场场长，现在只管几个人。”赵玉林自己就会想了：哦，这个人是个顾问啊。这个顾问的岁数可不是太大。
　　黄晶下班回来了，韩桂桂赶紧迎出去，两人又亲亲热热地回来。黄晶看见郭朝正就给表妹甩脸子：“这个人我不认识，谁叫你放他进来的？”
　　郭朝正知道她还在生气，拿出一根湿柳条棍递过去。
　　干啥？玩儿负荆请罪的把戏？别以为我不敢打你。柳条子真抽下去了，郭朝正还真没躲。表妹夫妻俩赶紧拉住她。
　　黄晶用皮鞋尖踢踢放在角落里的几个化肥编织袋，邦邦硬的。打开一看是两只狍子，还有江鱼什么的。转身批评韩桂桂，还嫌饥荒不够多是吧。
　　提到债务，韩桂桂抓住机会切入主题：“我们这次是空手来的。收回来的黄豆也能值几个钱，可就是一时半会卖不出去。朝正想赊台汽车，折腾几个也没弄成。”
　　“没关系的。你看你们这运气，边涛他们部队换装备，上个礼拜才处理完。”
　　手机在衣服里吱吱响，黄晶赶紧冲出厨房。可是郭朝正已经拿在手里了。
　　“我的。我现在是正点快餐公司的经理，程雪英打来的。”
　　黄晶淡淡一笑，表示怀疑。才半年功夫，又是在逃亡的情况下。“皮包公司。”
　　公司租用的房子是街道工厂的厂房。人家要盘活资产，问他们正点买不买，不买的话，下个月就得搬家。
　　“价钱怎样？”
　　程雪英也不太了解房地产行情，说比火车站附近便宜。她有个亲戚头两天刚买了一套房子，价格可比这个低多了。问她亲戚的房子在哪里，她说的那个地方他知道，快到郊区了。废话，山沟里的房子更便宜，那咱的盒饭卖给谁？只能喂野猪。
　　程雪英还告诉他，人家甲方希望他们把全部房地产留下来，价格在这个基础上可以下降百分之十五，前提是必须把原厂的几十名工人全部接受了，以后再招收工人，优先在他们街道招。
　　这对郭朝正是个不小的诱惑。他看中的不是那几间破平房，而是那一大片地方。另外将来四周围大楼盖起来了，还愁没人来吃饭？是机会也是挑战，公司才出生不久，背上这么大的包袱，的确是过于沉重了。他的战略构想是迅速扩大规模，抢占市场，将资金押在这些不能滚动，参加周转的死物件上有违初衷。看来要想留下，只有在用人上做文章了。
　　“喂。大哥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在考虑资金的事儿？你就说该不该就行了！多了没有，三五十万还不困难。”
　　哎呦呦！郭朝正你有眼不识泰山！真没看出来这是个大富婆。认真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准是她从祥瑞公司退出时大米给他的散伙钱。
　　“喂？咱到底要不要？”
　　“原则上咱们留下，但先不要说死，拖他几天再说。我最晚后天到公司。”
　　“郭大经理，给我安排两个人如何？”
　　“我已经跟赵兄弟俩说好了，他跟我走。”
　　黄晶说的还不是表妹一家，她说的是堂兄小黄。堂哥小黄现在也不小了，夫妻俩下岗，五口人窝在家里坐吃山空，天天吵架。大伯烦透了，找到他弟弟，爸爸就给黄晶下了死命令。大伯和爸爸的意思是还让他们回到农场来，农场是产粮食的地方，发不了大财也不至于饿死。表妹柳青一家还头疼着呐，再来个心思包该咋办呀。
　　“行。下个礼拜就可以上班。”这种情况不行也得行！郭朝正手里掌握的资源不多，人家甲方也看上了。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如何是好？看来重新整理队伍是势在必行。困难的是如何让在职的一些人放下饭碗，又不至于走投无路。一时也想不出妙计来。
　　边涛回来了。他与郭朝正早就认识，但很少在一起吃饭。好奇心驱使他非要跟‘领导’的爱将干几个以加深了解，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鸟人，在夫人心里那么占地方。“喲？兄弟，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
　　“撞得。撞在南墙上啦。”
　　“不会吧？这么大个人，精神又正常。”
　　“韩桂桂有个大姐，是个舞蹈老师。明明看见大姨子招手让过去，刚走几步，咣当给弹回来了。妈的，它整面墙都是镜子，大姨子还笑话我跟那个撞树上的猪差不多。”
　　众人都笑了，只有边涛似信非信。“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