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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铤而走险 ...


  •   郭朝正一屁股坐到粮库孙主任的办公桌上。“老孙。我们场还有多少钱没转到账上?”
      “大概二三十万吧。”
      “九点钟之前给我提出来,我要现钱。多一分钟我都不等。”
      “伙计。没喝死你呀!一夜都没醒酒。就算翻脸不认人,我也做不到。真不行,银行一下都准备不了这么多钱。顶多十万。”
      妈的,农场穷的要当裤子了,他一月四十天的不给转账,存银行吃计息,挖党国的墙角。没办法,他总有很正当的理由,再说免不了与这帮孙子打交道,不给点甜头他就掐你的脖子。今天不同了,不硬气点成不了事儿。
      “就十万。我在这儿等。”
      孙主任带他手下会计出纳亲自跑银行。郭朝正用化肥袋子装了直奔客运站。下了汽车上火车。这么一折腾,编织袋就有了破损。娘的,这东西是一次性的,见不得阳光,用久了他就风化了,有一个角泄露了里面的秘密。有两个小青年来来回回的在过道上走了许多次,眼神情不自禁地飘向那个编织袋。朝正想这不中,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让他们惦记上,自己上海之行就顺利不了。
      突然将其中的一个按在小桌上,另一个马上掏出弹簧刀。朝正没理他,只要自己不喊,他是不会真捅的。“兄弟。我看你对这个很感兴趣。实话说吧这是假的,真的我敢这么带?不过完全可以乱真,一千元卖给你算了。”
      “这是犯法的。这个车厢里就有两个警察。”
      “喊吧。喊。”朝正放开了他。“买卖不成仁义在,是吧兄弟。”
      郭朝正在哈尔滨下了车,列车继续往沈阳开进,去上海的车晚上才开呢。坐在候车室角落里闭目养神,一睁眼发现火车上的那俩警察就坐在斜对过。他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老孙老小子立马就捅给场里了?俩警察并无动作,一会儿也闭上了眼睛。啊!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啥叫做贼心虚?
      咱惹不起就躲。在候车室里转了一大圈儿,出来钻进了站前的饭店。刚喝了一碗冷面,那两个警察又出现在玻璃窗外,并且还在说着什么。这次郭朝正不认为是巧合了,当即决定把钱电汇过去。
      在几家邮电局里,将二十一万现金汇给了同一个人。郭朝正的身心放松下来,心想你小子终于干成了一件大事儿——这辈子最大的一件事儿,狗胆包住天了,十万呐。在火车上喝了不该喝的水,一天没遍数地跑厕所。住的是地下一层,附近又没有厕所,内急又来不及的时候难免有拖泥带水的情况发生,旅店老板两眼乌麻黑,放下脸子训孙子似的喝斥他注意卫生,真他妈山炮!三天后他自己变成了孙子,跑前忙后地照顾他,请医问药,钱不钱的不说了,你老人家千万别死在我的小店里,不然我的生意就完了。
      所有的衣兜都亮给旅店老板看了,还差人家五元钱。
      “算了。算了。”老板好人都做到家了,不想因为五块钱再做回坏人。
      “兄弟。绿水不改,青山常在,郭朝正但凡还有今后,定会回来还债。”
      其实郭朝正身上还有五块钱,左右是做贼了,再做一回也无妨。今后的日子会很苦,他得对的起自己,先吃喝一顿再说。
      从饭店出来,径直上了马路。正是中午下班的时候,人和车很多。在刺耳的刹车声中,郭朝正被一辆北京大吉普给拱到了。司机跳下车来,将他从车底下拽出来。人家问他伤哪儿啦。态度很好,亲人一般,比儿子成玉好多了。
      “哪儿也不疼,就是心疼。”拨开众人朝车前走。人家拉住了他的手。心在胸腔里,咋就伤到了它?
      “你这车不没碰坏吗?干啥不让我走”
      这也不带有事儿的样啊,司机来火了:“你他妈会走路吗?找死呀!”
      郭朝正抽了一口凉气:“咦?”城里人咋都这样?脸子变得忒快了。我他妈是坏人我怕啥开始扒衣服撸手表:“妈个x的,我一岁多就会走路了。大马路是你家的呀?找揍!”
      “你老人家喝多少哇?再多喝点就消停了。”人家不跟他一般见识,上车走了。
      斜对个有个派出所。他把双手伸给人家,让警察把他铐起来:“我是来自首的。我携带巨款私逃,现在身上没钱了,想回也回不去了。天下警察是一家,给你们添麻烦了。”
      警察觉得不靠谱,携巨款外逃,刚这么一天半,走这么千把里路,就算天天吃喝嫖赌也用不完,怎么就没钱了?算得上巨款,怎么也得有个三五万元吧。问了一会儿,看他对答如流,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又不能不信。往农场打个电话吧。对方的公安局、检察院都说没这事儿,让他等一等问问情况。
      端起警察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水。“伙计,你这茶叶不咋的,还是去年的。像我这种情况能判几年?”
      “多少啊?”
      “十万。”
      “不是个小数。反正三两年里你是回不了家了,孬茶也喝不上了。”
      “喝茶也是一门学问,我不懂。我有个副手,是四九年建国前的兵,他懂得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你懂的。”
      电话打过来了,警察起身去接电话。他想三五分钟以后,自己就是阶下囚了,这茶得赶紧喝。
      警察放下电话,气冲冲地冲过来,抢过他的茶杯:“走。走。走。赶紧滚蛋!你说你都是场长了,这么大的官儿了,拿我们小民警开涮有意思吗?我们一天挣两大壶醋钱容易吗?什么素质!”
      城里人咋都这样?说翻脸就翻脸。砸吧着眼睛跟人家较真儿:“兄弟,我真是场长,真是。。。。。。”
      “真是个屁!跟你老婆怄气闹离婚,喝两口猫尿就来胡闹?滚!”咣当一声门关上了。郭朝正揉揉撞疼了的鼻子,冲门里大喊:“这可是你们不要我的,不是我不来,出了问题你负责!”妈的怎么回事儿呢?老子也没给谁送礼行贿呀?准是他们哪里出错了。
      城市里人多、车多、楼高。有什么用?那么多楼房没有一间是自己的窝儿;那么多车没有一辆是自己的;呜呜泱泱的人群全是陌生的面孔,清风浮云般从身边掠过。
      街灯亮起来,郭朝正数着灯杆盘算着自己到多少个该停下来往回返。还那么大的官儿,还开警察的玩笑,我他妈的吃饱了撑的!混好了当劳改农场的场长吧!当场长咱有经验。郭朝正看你混得吧?发誓要避免的变成了现实,连到监狱里混口饭吃人家都不收你。
      转来转去,又转到了经常打电话的地方。
      “姐。琳琳今天怎么样?”
      “啊。还行。没有出现排异反应,她这条命基本算捡回来了。你这个号码是哈尔滨的,你在哈尔滨呢?”
      都这会儿了才发现我是在哈尔滨,看来朝妍姐是真正放松下来了。“姐。我该走了,以后再不要打这个电话了。”要不要往场部办公室打个电话犹豫再三,勇气不足。等到通缉你郭朝正的时候再说吧。
      “两块钱。”
      “大爷,我没钱了。我给你干一天活行吗?”人家没活儿让他干,摆手让他走了。
      二百八十六,二百八十七。快出城了,该往回走了。那边有个大砖厂。砖厂是用人工最密集的地方,自己在砖窑上干过,应该过去看看,说不定就能找到个饭碗。几声爆响传过来,回头一看,俩货车抗膀子玩儿呢。拉砖的130卡车大箱被人家给刮掉了,红砖哗哗往马路上掉。开车的小伙子从车上跳下来,冲远去的那个家伙大骂不讲究。郭朝正帮那小伙子用了一个多钟头才将掉下来的大箱和红砖重新装上车。
      “谢谢你大叔。”
      “别这么谢我呀。你怎么也得给我卖两个馒头。”
      “好吧。上车跟我走。大叔你家是哪里的?”
      “黑河那边。”
      “哟。黑河?我爸妈在黑河那边插过队,我就是那边出生的,算是故乡。”一般一竿子插到农村生产队的才叫插队,兵团的人叫战士,这不是一个单位的。
      “看你这个气质,也不像混不上饭吃的人,怎么就沦落到了这一步?”
      “这不有个业余的小爱好,打牌输掉了几个钱。”
      “多少哇。”
      “十万。”
      卡车吱嘎停住了,小伙子打开车门。“下车!下车!”
      “好好的,又咋地啦。”
      “你这种人不值得怜悯!十万元,你还业余,你还几个钱。”
      “我已经受到惩罚了。”这小师傅嫉恶如仇,弄过头了。“老伴不跟我过了。儿女也有你这么大了,他们不认我了。你管我一顿饭,明天我就自食其力。”
      卡车停在一处建筑工地,上来五个人往下卸砖,郭朝正也往上爬,被车上的人一脚给踹下来。司机小伙拉起他来,敦敦教导他:“十赌九输,不输的窍门就是不赌。要是你那十万不输出去,哪能跟人家抢饭碗,又何必受这窝囊气?”
      司机把他领进一座工棚,又让人端来了一饭盒大头菜汤和两个馒头。司机小伙在这里很横蛮,强令人家给新来的人腾出一个人的地方。郭朝正和衣躺在光板床上。
      稀里哗啦的饭盒响,将郭朝正惊醒,同工棚的人都拿了饭盒出去了。顾不上洗脸,抄起饭盒跟人家走了。
      这是一家专门为农民工服务的饭店,有点类似于原先连队的大食堂。吃饭的人很多,但很安静。郭朝正心中很忐忑,不知今早能否在这里找到一口吃食儿。
      “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中年女服员满脸雀斑,但很和善。在大本夹子上写下郭朝正的名字,将一份炒白菜和五个馒头塞进饭盒里,从小窗口推出来。“够不够?”还够不够?他有十年一顿没吃过仨馒头了。人家告诉他这是两顿的,还让他在半月的时候先支一部分工资来交伙食费。同工棚的人没有在这儿吃饭的,都匆匆回去上工了。早晨凉快,指望早晨出活呢。
      人们都去了各自的岗位,只剩下郭朝正一个人不知该摸个啥家什,他不想再挨一脚。工长向他走来,问他会干点啥。干啥?木工、瓦工、架子工都懂一点,属于样样通样样松的哪一类。也不知他这缺什么工位。
      “荒坡子呀。小米粒儿怎么把你拉来了。你当小工吧。”
      搅拌机出来的沙泥浆水泥浆,用小推车推到升降机上。活儿不是太累,可也没有空闲时间,就是挣得太少。行吧,总比高墙电网之中强吧。
      几天后,工长找到他递给他一把瓦刀,正好有个空位,让他试试。还是二十来岁时跟人在驻马店干过一阵子。
      若干天后工长又停留在他身后。“留心点儿,今天公司老总,副总要来工地巡查,别往枪口上撞。你他妈干啥像啥,就是太慢。x养的就不能再快点儿,就你业绩最差。”
      “工长你说啥?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瓦刀就抡过去了。工长看出来了,讪笑着说这人不识闹。
      公司老总的汽车停在业绩栏那儿。爱他妈来不来!老子就这本事挣这些钱。关里关外还没谁敢对老子这样。
      “郭朝正。你下来。”
      “什么事儿?”
      “让你下来你就下来呗。”
      工长催得很急,来不及洗手了,在工装上蹭了两把。顺楼梯下来,还没站稳就被一个人抱住了。“果然是你。”郭朝正心里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细看不是警察,而且笑容亲切。
      “你谁呀?”
      “我大米呀。米玉林。官升脾气涨,连我都不认识了?”
      “大米。哎呦喂!”肩头上挨了一拳。“司徒指导员。”
      “司徒重阳大哥。”司徒纠正称呼。
      “是。大哥。”
      “走。咱喝酒去!”
      “那也得给工长说一声,我的家什还在上面呢。”
      “说个屁!”大米动手将他的工装扒下来,扔到角落里。“你给我说,工长是不是欺负你啦?”
      郭朝正觉得自己的好运来了。
      “朝正兄弟,怎么回事?你场长干得好好的。”
      “一言难尽!今天先不说这个。兄弟他乡遇故知。。。。。。”
      “可是我想知道。”
      “可是我不想说。”
      大米赶紧出来打圆场:“对。不说。今天只叙别情。朝正你不对劲儿,来到哈尔滨,又来到了我的工地,却不来找我们。罚酒三杯!”
      “不喝!”
      “不会喝?不能够呀?你也是领袖级的人物。”
      郭朝正觉得这嗑不能再往散里唠了,应该适可而止。首先将脸上的肉皮子放松下来:“我是说不喝酒是不对的。郭朝正借花献佛,先干为敬。”放下酒杯对他们俩说:“人生短暂,一晃十几二十年过去,你们竟然有如此成就,可敬可佩。这印证了这么一句话:是金子在哪儿都发光。”
      “彼此,彼此。兄弟你也是个才华横溢的人。”赞扬郭朝正,司徒是发自于内心的,此人居低位而不自卑,处逆境而不谄媚,威武不屈,贫贱不移。
      大米握杯提议兄弟仨一起干。司徒亦将征求的目光投向他,等待他的答复。他想你们俩老对头怎么就走到了一起还没弄清楚呢,该不该接过这把橄榄枝再说,但这杯酒是一定要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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