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运》耕夫的300亩地

54、为兄为父的人

　　该趟地啦，郭朝正在县农机公司赊了一台12马力的四轮拖拉机。
　　杜眉坐在大翅膀子上不下来，她也要去连里。郭朝正不想让她去。一则自己开车的技术有点潮，不安全；二则家里人一个顶仨的忙，还得管她吃住。
　　“你去干啥？你是能喷药还是能趟地？”
　　“我去看看。看你们哄弄我了没有。”
　　开车到了连队地界，吃午饭还有点早，朝正就将车开到了地里。正是用车的时候，新家什的加盟自然大受桂桂娘几个的欢迎。郭成玉跳上四轮车一溜黑烟就没影了。郭朝正很惊讶：这小子一回没摸过就能开的这么溜。
　　郭成玉将四轮车停在徐家大门口，捡了金子似的呼喊徐晓楠出来。出来的可不止晓楠一个，全家人围着崭新的四轮子转圈。
　　“四千五百多呢。赊的。我爸一句话的事儿。”
　　“你爸的能耐，又不是你的。这也能拿出来吹牛？”
　　成玉认为这个差别不大，他就我一个儿子。这人语气太不友好了。“不给你说了。我得去我小姑家拉老爷车，下午我家锄地。我家人还在地里等着呐，还得把饭捎回去。”
　　“我坐你的车下地。作为交换，带饭的事儿不用你管啦。”
　　仙仙要坐车下地，这正是求之不得。因此成玉这一路上嘴都没合上，并且还主动要求教人家学开车。仙仙不是不想学，只因父母就在身后的老爷车上坐着。他们的态度让她琢磨不定，又想攀高枝儿，又不断地踩刹车。
　　郭成玉将四轮儿停在杜阿姨的地头。杜阿姨的笑容很勉强，她问小姑夫她家的豆苗为啥与众不同，一个个重眼□□的，有的甚至是一根独杆。小姑父说你强调你家没人铲地，多打点药。多打了药，就是这个揍性啦。
　　“会不会大幅度减产？”
　　“都这样了，你说呢。”
　　“那。那。那有没有好的办法补救？”
　　“嗯。这个。。。这个。只是听说无根涌泉水能化解药害的化学成分。”
　　“无根涌泉水？哪有卖的？”
　　郭朝正就笑了。“栓柱是让你到地头去哭。还涌泉水，眼泪是啥？放心吧，秋后要是减产了，拿我的地跟你换！”
　　馒头是新蒸的，成玉只是嫌鸭蛋太咸。仙仙就抢白他：“太咸你都吃两个啦，不咸能吃几个？不吃拉倒！喝凉水！”
　　“栓柱。你55车趟地还得抓紧。这小玩意儿少来少去的还行。”
　　“知道。我家再有两小时就完啦。”
　　“祁叔叔，趟完你家的接着趟我家的呗”她家地和栓柱家地挨着。起初徐家也是不敢包地的，仙仙自己对土地的意义也是认识不足。看着郭家祁家一下包了那么多地就活心了。这也不是她理清了账头和道理，但她有一条拿捏得挺准：当官的脑子都好使，傻子当不了场长连长，没利益他们不会种这么多地。认识到了也晚了，没地可包了。“大娘。我家也没包多少地，我爸我妈都后悔了，你家包了那么多地，匀给我家二百亩地呗？种子化肥人工啥的该怎么算账就怎么算。”
　　仙仙见大娘没有出声，捅捅成玉，又递了个眼波，成玉就明白了。“妈。整出去点，咱们娘仨还能轻松一点。仙仙她妈说了，谁整手里地就是谁的。”仙仙也顺杆往上爬：“我爸说了，我挣得钱一分也不留，全当嫁妆带走。”
　　苗都出来长那么高了，好歹都是自己家的。儿子被人家秋波一扫就投降了，并且很快变节成了人家的帮凶，最关键的还是仙仙的话起了作用，她暗示着肥水并没有流进别人田里。
　　“肉烂了还在锅里，那还干啥烧那么多火？就图个挨累痛快？娘仨儿没精过人家一个小姑娘！”等郭朝正回来已经交割完毕，他也就不好再说别的啦。
　　原本就是地挨地垄挨垄，又早早地打了招呼，接着往下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她仙仙这么说只是一个程序化的废话。没想到祁拴住一本正经地拒绝啦：“哪有功夫给你趟？当官的不趟我敢吗？亲戚家的不趟能行吗？要叫你你咋办？”
　　“小姑父。小姑父你就给我趟了呗。我一个小弱女子，您就当救危扶困了。我给小姑父打酒喝，给老姑父买云南烟儿。”
　　“哎呀哈。这我就没办法了，那就挨着趟吧。”仙仙满意地跟成玉去学开车了，栓柱冲朝正挤挤眼，那意思说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你侄子那傻样。”韩桂桂不高兴了：“咱儿子哪儿傻啦？哪傻啦？”
　　大哥净出幺蛾子！赶紧将话题岔开：“你说二哥咋那样？我跟华丰大队胡村长说好了，修坝时让二哥少拿点资费，出点油钱就行了。他一毛不拔不说还对人家胡书记又打又骂，说人家断了他的财路。人家胡支书下定了决心将大坝拐个弯儿绕过去，宁愿多花钱。这么一弄我就为难了，咱们怎么弄？通过去不但断他财路还得毁他庄稼；绕弯过去成本可就增加了，场里的预算可就差得太远了。”
　　朝正板脸问杜眉什么意见，杜眉一笑说你们兄弟俩的事儿我不管。突破预算增加开支怎么是兄弟之间？但这是去年定下的事儿，人家副场长才上任不久，这么说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那就拐弯！该花的钱就不能小气。”
　　“再想一想。别这么快定下来。”桂桂提醒丈夫要冷静。这么做对老二朝鲁很不利，大坝拐个弯儿，把他的地孤零零地抛在坝外头多噎人呐！毕竟是亲兄弟。
　　“怎么做才算好？去毁他的青苗断他的财路？一边去！太后干政！”
　　栓柱看出大舅哥心情浮躁，赶紧上车走了。朝正也让成玉起车干活儿。仙仙已经坐在了老爷车上，并做好了准备。只有四台除草机，只好叫杜眉满地拔大草。正好让你满地看个够。
　　车到地南头，朝鲁已经等在那里了。孩子们见了二叔很亲热。
　　“哥。嫂子。这点牛肉拿回去给孩子们解馋。灵珊你看这件小衫儿相中了不？孩子们很不客气地打开二叔的提包，洗劫里面的东西。气体打火机、传呼机成玉揣进腰里；灵珊将其中的一件儿小衫儿递给桂桂：“妈。咱俩一人一件。”
　　“我不要，给仙仙吧。仙仙穿上果然合身。桂桂一下就明白了，人家老二就是给仙仙买的，我都这个岁数了能穿这么鲜艳的？老二不但嘴甜，心思也甜。这太反常了，准是没咒念了，有事求他大哥。
　　“哥。你这苗比我的好。我那地还是凉。”
　　朝正扔给他一支香烟，盯着兄弟的脸。桂桂看哥俩没有唠实在磕的意思就接过话茬：“饭店地里两下里忙，还行么？不行就大胆说出来。自家亲哥嫂。。。”
　　“这个时候都忙。嗯。这个。。。”
　　这都多明显了。韩桂桂决定单刀直入：“找你哥有事儿？”
　　“也没啥事儿。就。。。就是过来看看。”
　　“没事儿那就干活吧。兰敏一个人在县里也不容易，早点回去。”吐掉烟卷吩咐成玉开车。四轮车走了一两百米了，桂桂回头看朝鲁还站在地头，她就劝丈夫管管，又不是外人，自家亲兄弟。朝正回头看看没出声，也没下车的意思。怎么管？我去低头哈腰地给人家说小话赔不是？他连声都不吭。平时装，有事了还装！装去吧，他比他哥有本事，祸福都是他自己的。
　　“我觉得你还是得管。”丈夫对老二有气，桂桂早看出来了，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因为什么她是不知道的。丈夫只是不愿意提及他的这个兄弟而已。“你要是不管，咱娘用不了三天就得回来，到时候咱娘打着骂着你还得管。谁叫你是老大呢。”
　　“老大就该死？啥时候拿老大当根葱了！”
　　“用着你的时候你就是一根大葱，不用的时候老大又有什么意义？”
　　“不去。拐弯儿！拐弯儿！”
　　成玉停下来，茫然地回头看着爸爸。半截地里拐弯儿？桂桂给杜眉招了手。杜眉过来对郭朝正说那边有一片地好像生了虫子，有二亩来地没有苗。虫子能把二亩地上的苗吃净了，说明已相当地严重了，紧忙下来想去看个究竟。杜眉跳上他的座位，回头对他说你能骗我，我就不能骗你一回？咱们扯平了。
　　朝正就知道了杜眉的心迹。嘿。看不出来这臭小子还有这等福气，都这些年了。可是这事儿该怎么说呢？总不能当人家面骂自己兄弟吧。
　　远处华丰村村民正在勘测地形，一溜红旗下面众多的黑点中准有一个是村长兼书记。郭朝正只知道他姓胡，并不怎么熟悉。磨磨蹭蹭地不愿意过去，可是不过去又不行。事儿不一定有多难办，可是这话儿不好说，说真话说假话，自己都得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