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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壬寅宫变 ...

  •   嘉靖二十一年十月二十日。

      今夜,就像是一年当中的其他任意一天,白昼的礼赞渐次褪色,无垠的晴空渐渐染红,光芒四射的夕阳散发出往日未见的柔和的光泽,黑夜笑吟吟的,臂膀伸向苍穹,接掌了天地。

      夜,降临了。

      那日,云破月用五百年后的“花式球技”技惊四座,更是艳惊全场,再加上此前已然是风头一时无两,纵观朝野,也绝无第二人可匹敌,朱厚熜决无可能忽视他。虽说锋芒毕露是官场大忌,但云破月心中另有它想,不遗余力地展现自己自然是有她道理的。

      意料之中,朱厚熜见惯了那些花花肠子拍马屁的人,对她表面上的爽直不会拐弯的性子欣赏之至,不时地与她秉烛夜谈直至夜深,国事天下事,云破月都能说个精准,叫朱厚熜是赞赏不已。因而,宫禁对她来说,也不若旁人那般严了。

      今夜,朱厚熜依旧是兴致盎然地翻着奏折,与她一直交谈着国事,时不时地侧耳聆听她的见解,间或摇头间或颔首。云破月偷偷瞥见一旁的西洋钟指针即将向十二,又见得朱厚熜已有些倦色也昏昏欲睡,便趁机尿遁,只留朱厚熜一人在乾清宫中。

      今夜凌晨,乾清宫内必有大事。云破月自降临明朝以来,就一直等待着今日,先前的锋芒毕露,博取朱厚熜的赏识和信任,都只为了替今夜铺路!今夜,将会是他仕途的大转折,将会让朱厚熜视她若心腹,自己也不会再呆在礼部当个无用的侍郎,她会在今夜,落下第一步棋!不论严嵩如何老谋深算,也绝难知道未出端倪的事,此时此地,就只有云破月能占尽先机!

      云破月小心翼翼地藏在赤红的柱子之后,探手按了按胸襟里藏着的东西,了然一笑。说实话,现在她对记忆中的史实都抱有几分怀疑。这些个重大事件,料想日子是决不会错的,但其中的过程如何,就不知史官们能否全记清楚了。

      一刻之后,便有几个宫女鬼鬼祟祟地摸到正门前,抱着一些绳子布条,里面的一个宫女立即打开木门向她们低声说着什么,背着烛火隐约可见她们脸上的狰狞和紧张。云破月意识到,今夜的序幕已然拉开。

      若先前她仍对史书抱有怀疑,那此刻她已经完全相信而且知道了即将发生的事——震惊朝廷的“壬寅宫变”!

      待那宫中烛火全然熄灭后,云破月伸手摸进衣襟,扣住藏住的那件物事,默数二十声,便如离弦箭一样冲上前去,一脚踹开大门!

      砰的一声巨响,那些正摸在龙榻上的宫女一起惊得弹跳起来!月光依稀,云破月瞧见朱厚熜颈上已套上一条粗绳,脸上覆上一块抹布,四肢被宫女压住,还有一个宫女正使劲拉扯绳子!
      云破月一见不好,由于先前生怕打草惊蛇,便未通知宫卫,此刻要是宫女一个失手,朱厚熜纵是不醒也要昏迷了。当下扯开嗓门大喊“有刺客”,一手迅速抽出衣襟里的物事,对准那拉扯绳子的宫女扣下!

      就那么电石火光的片刻,那呆若木鸡的宫女就软软地倒下了,甚至没发出一声呻吟。冲过来的宫女点燃了烛火,侍卫就将那些瘫坐在地板上的犯事宫女押住。

      云破月见状暗骂,这些个废物,她们根本跑不了,何必费事?倒是把正主儿撂一边去,要知道,现在床上那个人可是明朝的天啊。云破月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嘴里大喊“传太医”,掀开掩在面上的黄绫抹布,利落解开朱厚熜脖颈上的粗绳,才发现那原来是个死结!想是宫女太过紧张,不小心将绳子拴成死结。

      蠢货。云破月冷笑,成不了大器,就那么简单的一件事还干得乱七八糟的。妃嫔和皇后以及太医们已经纷纷赶来,云破月便让开位子让太医去把脉,朱厚熜虽一直未醒,他心里却一点也不在意;周遭的人都神色惶惶,手忙脚乱,自己反而有一种优越感:这个朝代的事件,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请留步。”

      云破月正思索到底要怎样把功劳引到自己身上,没有道理出了半天力到最后竟是个无名英雄吧?忽听见身后有人唤他,就转身看个究竟。

      唤他的女子并不美,容貌顶多算得上个端庄,也许从前是漂亮过的,只是任那岁月催人老,再是奢华的皇族也避免不过人老珠黄的结局。匆匆忙忙之间自然顾不上着妆梳发,因而岁月的痕迹清晰地留在她的眼角,长期缺乏光照的脸在浊黄的烛火下苍白极了,即使如此,她身上仍有股掩不住的雍容冷静。再细看她匆忙套上的红色大袖衣,竟还加上了霞披,此女非方皇后莫属!且不论自己认得皇后的常服,此女在匆忙之中分轻重、不忘礼节,但仍显露出对良人的心切,这等为人处事,怎可能作第二人选?

      云破月玩味地打量她,就知她要问些什么,便道:

      “参见皇后娘娘。臣乃礼部侍郎云破月,这些日子来蒙皇上赏识,得以与皇上秉烛夜谈,替皇上分忧。”

      方皇后略略扫视,疑惑道:

      “那你方才何故只留皇上一人在乾清宫中而抽身离去?”

      云破月恭敬道:

      “方才臣一时尿急便暂时离去,归来时就已见灯火全灭,隐约听见里面声音奇怪,一时情急便破门而入。”

      “那你可知道前因后果?”

      “臣不清楚。臣离去约一刻之久,当破门而入时就已经见着这些宫女用绳子巾帕企图谋害皇上。”

      方皇后蹙眉道:

      “如此……好了,今夜辛苦你了,待皇上醒转,我自会向他禀报,记上你一功。”

      “谢皇后娘娘,臣告退。”云破月拱手道,正欲离去,忽然想起眼前这方皇后最终乃死于祝融,当时朱厚熜竟在一旁冷眼观火。据载,是因为方皇后借今日事除掉专宠的端妃,朱厚熜记恨在心。

      当下环顾四周,想自那些莺莺燕燕之中辨出端妃,妃嫔们只一味饮泣,根本不见哪个尤为出众,反倒是方皇后展现出皇后应有的临危不乱,大声呵斥她们叫她们安静下来。方才对话间的忧心已经完全掩饰在冷静之下,叫他看不出端倪。

      就一个皇后来说,她尽到了职责,也不愧于皇后二字。即使她真如史书所说,借机除去端妃,那也是情理之中,是一个女人的手段,朱厚熜不该过于苛责。哪个女人受得了夫君冷落?有些事情,并非一个头衔可弥补的,若能与端妃互换,方皇后只怕也愿意吧。

      云破月感慨,却也仅限于感慨。男女之事,他看过太多,却不懂,也不愿懂。好友的痛苦,花弄影的泪,方皇后的酸楚,落入他眼里一清二楚,他怎可能愿意跌进火坑?无意中投身于明朝,幸好并未附身在哪个冷宫妃子之中,现在如此,实在该庆贺一番了。

      夜已深。皇宫顶上的琉璃瓦早失去了白昼时晶莹的光亮,反而若一双双诡异的眼睛俯瞰他,云破月挥挥手试图驱逐心中萦绕的不安。

      皇宫之中,各人都是自扫门前雪,哪顾得上他人的瓦上霜?自己,并没控制世事的异能,怎生不平,亦无法插手。这一丝怜惜,已是他唯一能给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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