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破月来花弄影》烟柳弄晴

22、何事暗暗罗衫藏(1)

　　花弄影不出声地杵在那儿，上披一件对襟兰纹霞披，左右两侧开衩，双手规矩地搁在那条素白的六幅裙上，若一株婷婷的兰，恬静而秀美。

　　像，真像，至少有六分像。云破月托着下巴，专注地由上而下地打量花弄影，眼眸里闪过算计的光泽。不论史书如何记载，总而言之，她确定端妃并不存在于现在，至于方皇后死于祝融的下场，自己也不能抱有多大期待，怎知道是不是又误写？自己打也被打了，跪也跪了，如果方皇后不能落个比史书上更惨的下场，她过不了自己这关！没有端妃，她就造个端妃好了。

　　“弄影，”云破月清清嗓子，示意花弄影走到跟前：“过来。”

　　花弄影迟疑了下，但还是顺从地走到她跟前。云破月勾唇一笑，探手一拉便拉过了花弄影的右手，握在掌心之中：

　　“你的手好凉啊，天气冷了，怎地还不多添两件衣裳？”

　　花弄影不自在地别开头去，云破月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她倍觉不习惯，但也让她心暖！好久，云破月已经好久没这么温柔地对她说话了，每一个字每一个语调，都似带着暖意和关怀，想着，花弄影的脸上也泛起了柔和的光泽。

　　“有月表哥这般待我，弄影就不冷了。”

　　云破月牵牵嘴角，将花弄影拉到榻上来，再将她冰凉的手覆到自己的脖颈上，状似不悦道：
　　“明明还是冷，怎地说起谎来了？”

　　好暖！冰凉的双手突然接触到温暖的肌肤，花弄影低叫一声，其中有惊也有喜，喜的是云破月待她如此温柔，惊的是——

　　“月表哥不可！”花弄影挣扎着想抽回自己的手，却禁不住有些留恋：“我的手太冰了……”

　　云破月只是笑笑，反而更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就是因为太冰了，我才要为你暖起来。”

　　花弄影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人，一样俊秀的五官和儒雅的气度，薄唇轻抿时仍带些冷感，看着自己的眸子却似乎带了些情意和温暖——难道，他看懂了自己的心情了？

　　看见了花弄影的神色波动，云破月嘴角噙着的笑意冷了几分，深邃的黑眸里却多了几分玩味：

　　“弄影，下月便是皇宫的秀女选秀了。”

　　不错，温情都是假装的，为的只是下饵诱花弄影上钩！

　　既然要造个端妃出来，这个端妃便不可太聪明也不能太驽钝，太聪明了不听话，太驽钝了又听不懂话。前几日的事表明了朱厚熜对自己这张脸还是有兴致的，花弄影与自己有六分相似又甘愿听话，岂不是最好的人选？先打点好方皇后，到时入了宫，必能蒙受恩宠，一切不是最好的发展么？等除了方皇后，再将她拱上后座也未尝不可，有人在枕边吹吹风，怎么说都是件好事，总好过自己再次经历那次的事。想到被方皇后赏的那一耳光，云破月的神色就沉了下来。

　　看见花弄影疑惑和愕然的神色，云破月淡淡一笑，松开她渐暖的手：

　　“我已决定叫你去作秀女。”

　　“不可以！”话音刚落，甚至云破月还触着花弄影的手，花弄影就猛地站起来：“不可以！”原来，关心都是假的，温柔亦是假的！他仍是那个他，心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没有学会人的心情！

　　首次见着花弄影激烈的反弹，云破月也只皱皱眉，大约也能理解她的心情，许就同芙雪差不多吧，于是耐心劝慰道：

　　“我已打点好一切，你入得宫必会蒙受恩宠，或许更能三千宠爱在一身。”

　　花弄影甩开云破月意图拉住她的手，声音降下了些，但却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我不能。”

　　云破月本不想弄僵了气氛，就想用怀柔政策，不料花弄影并不领情，反而比那芙雪过之不及，耐性就少了两分，索性直接搬出当初的约定：

　　“当初留在我身边，你不是已有觉悟？看来，你并没有所说的那般喜欢我吧。”

　　云破月斜斜向后倚在橘黄丝绸枕上，懒懒地睨着花弄影，用嘲讽而不屑的语气，什么喜欢，到头来还不是拒绝。

　　出乎意料，一向温顺的花弄影竟然冷静地直视着云破月，一字一句地说：

　　“不可能。姨父也绝不可能应允。”

　　她甚至可以看见花弄影在衣袖下隐隐发颤的手。是愤慨还是绝望？她是因为痛苦吗？还是难过？云破月突然好奇起花弄影此刻的心思，真的让她难以忍受么？看上去，好像真是很痛苦呢……

　　啊是了，云破月恍然想起那日的方皇后也是有着同样的神情，因为拼命压抑而紧绷的脸和颤抖的身躯，吐出的字字句句都是尖锐得若金属摩擦——是因为被伤害吗？是因为喜欢，还是爱？

　　云破月玩味地想起两人相似的神情，原来，越激越的感情就会让人曝露更多的自己呀，那么，若是让那个人也如此，岂不是更好地猜出他的心思？

　　可是她的眼神——云破月的视线再次落到花弄影的身上，她竟会露出如此坚定的眼神？平素的她温和得简直一点脾气也没有，不论云破月说了多重的话，她从不反驳，而今为何这般执著于这个问题？

　　但是，无论如何，她再抗拒再不愿，自己也会将她送入宫去。

　　“只要我爹应允你就会去？”云破月嘲讽地道：“到时候你可别再搬出哪个神佛来挡我啊。”

　　“是。”花弄影平静地道，秀美的眼眸平静地如同一汪死水，没有情绪也没有一丝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