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谢凝安

4、篝火晚会

　　开学后的两周，高一新生军训完结，学校里准备开一个篝火晚会来迎接他们。也算做校长的一个人性化的政策。当传开这个小道消息时，班里着实沸腾了一把，大概是因为这实在算是意外之喜。
　　我趴在桌上睡觉，直接被嘈杂的欢呼声给震醒了，起来靠在椅子上抱着抱枕发怔，看着别人的兴高采烈，觉得大脑仿佛浸在雾里一般。
　　旁边的座位空空如也，我不得不转头问萧大侠；“他们在激动什么啊？要放假了么？”想了想又反应过来“不对啊，才开学哪来的假。”，萧大侠神色神秘的招手，示意我附耳过来。
　　依言做了，却听到他小声说“嘘！他们在选我当班帅”。
　　“……”
　　“到底什么事？”不说算了，自恋也太过了。
　　“噢，今年弄那个新生入学的篝火晚会，居然准其他年级参加了，看来这学校还是人性未泯啊。”萧大侠摩拳擦掌，很是兴奋。
　　似乎全然忘了此前，他对学校的各种愤懑，以及常挂嘴边的那句，“我靠，这学校就是一个万人坑。”，“老子以后，过清明节都要来烧柱香，祭奠我被埋葬在这的青春”。
　　篝火晚会，我心里纠结，能玩自然是好，不过玩了过后还有一堆作业，留待晚上做不完，艰难的抉择啊。
　　为了确保全班规划统一，防止少数人乘此机会私溜出校，老班提出的意见是，要么全班都去，要么全班都不去，举手表决。但事实上，在同意去的人占压倒性优势的局面下，说不去有点难。众怒难犯，说出来绝对被多数人如刀的眼神凌迟处死一百遍。
　　火堆设在操篮球场上，从教学楼上俯瞰，以焰火为心，人圈相环，围作数个同心圆。有三个彝族老师握执了话筒，站到火堆旁作主唱，虽是首七月火把节，却唱得有种狂放张扬的野性。
　　音响环放，大家合了拍子牵上手，渐渐融到这种狂热的气氛来，空气里流窜的蠢蠢欲动的热度，自人群中心以燎原之势，迅速弥散开去。
　　全班同学原是携起了手整班上阵，成为圆圈中的其中一段，但几圈跳下来，大家都发现，自己已然找不到组织了。孟昭却发现只一松手打个拍子，再牵手时，身畔的人早被扯散了，又换了个生面孔。
　　但是这样不断的重新洗牌，却几次把我挤到孟昭旁边了。我有些尴尬，做了半个月的同桌，算是熟了，但总有点不好意思。孟昭牵我手时似乎并不在意，我也就装作坦荡的样子问道：“是不是这样的篝火晚会，可以随意牵别人的手啊？我看到有几个小女生，长得多漂亮的，使劲往你这挤，站你旁边太危险，我都被挤开几回了。”
　　孟昭挑眉笑道：“就你这体重，能把你挤开也算是种本事了”我佯怒道 “我只是脸上肉肉多一点而已，那胖了。”又问“那我是不是当了个发光发亮的大号电灯泡？”
　　孟昭上下扫了我一眼，轻飘飘的扔下一句“如果从体积来算的话，的确是个大号电灯泡。”说完忍不住自己就笑起来。
　　我一掌往他手臂上拍过去，他一面笑得猖狂，一面用手臂格挡，致使我几次都落空了。正在打闹，却发现周围的人突然牵了手，围着大圈转圈，被这人流裹挟，我们不得不暂时休战。
　　从我的角度看，今晚最嗨的应该是彝族同学，唱歌跳舞加火堆，或许是他们某种祭祀的毕摩文化，似乎能激发出脑中对远古的记忆。火一样的民族有火一样的性格，今晚的气氛很快就被推向高潮。在歌曲唱罢时甚至有许多彝族男生大声呼嗬。
　　但我遇到了一件尴尬的事，先前的舞步只是边跺脚边打拍子。现在音乐一变，他们跳的跶体舞我完全不会。
　　孟昭看着站着不动的我，“怎么啦？”
　　“那个，我不会跳跶体舞…”
　　“手牵好就行，脚下步子跟着我跳呗，很简单的几个步子。跳错也没关系，别人不会注意你脚的。”
　　因为不熟，我习惯性的慢半拍，接连踩了孟昭几脚，赶紧向他说对不起。
　　他无可奈何的说：“算了，我已经对你的节奏感不抱希望了。”
　　我得寸进尺“那需要我再补上几脚吗？”
　　“有胆量就试试”
　　我偏头看他，始终还是不敢。
　　这成了我后来一直浮于脑海的最美的一页。
　　我后来才发觉，当人们开始追忆一样事物时，往往是在它已经逝去的时候。即使当时以为平常的事，日后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重新经历它们。每一个人似乎都这样，憧憬未来，匆匆而过，日后却又来继续追忆曾拥有而今却正在失却的。
　　在这个学校呆了许久，我们终于遭遇了学校的第一次检查，那天，阳光依然那么灿烂，物理老师讲课讲得十分激昂，一点也看不出暴风雨的突如其来。
　　但是我们听到隔壁班有年级主任说话声，靠窗的同学伸出头看了一眼，突然惊恐的提醒了一句：检查仪容仪表的突袭到隔壁班了。
　　物理老师停止了讲课，班上瞬间慌乱，解手链解项链的比比皆是。更慌乱的是男生，这时候无论如何也来不及剪头发了。
　　阿里莫和萧大侠慌乱的问我：“快，有梳子吗？快借来用用。”我摸出梳子递给他，看到这俩人从水杯倒点水在手心里，慌乱的抹在刘海上，试图把蓬松有型的发型压塌下去，一起慌张的打整一翻，半分钟后，两人的头发都变成了油光可鉴的中分。
　　年级主任和值周老师后脚就进门来，萧大侠匆忙把梳子塞进课桌里。年级主任永远有官架子，负手站在讲台上，搜寻猎物般扫视着全班，冷眼看着值周老师挨个检查。
　　在这种联合攻势下，每个人都正襟危坐，像笔直的树干，浑身服帖的诚待检查。我突然想起来，脖子上还带了块玉，低叫道：“完了”，我轻声说与孟昭，“你帮我挡着一下年级主任的视线，我把玉取了。”
　　值周老师已走到前排，我其实没底气小动作又不让他发现。
　　孟昭低声劝慰说：“没事的，学校不禁玉。”
　　值周老师却已径直抬脚走过，站在阿里莫桌前。指着他们的中分道：“同学，你们俩是刚从日本留学回来吗？站到教室外面去！”
　　他转身看到漏网的我，突然又问：“你脖子上戴的什么东西？”
　　我无法，只得把领口的玉拽出来。值周老师没说话，年级主任却发话了：“玉也算是饰品，你不知道脖子上不能带任何饰物吗？”
　　孟昭开口解围道：“她带的玉是有忌讳的，不能取下来。”
　　值周老师缄默着走过了，我长舒一口气，看着他往下走又拽出几个男生来。
　　对于这学校的检查头发制度之严苛，想必许多学校都无法相比。因为这绝对不是把制度当摆设，或者不痛不痒的申斥一番。被检查出的男生都要在操场边，贴墙跟站成一排，有学校请的理发师来挨个剪发。
　　阿里莫是不喜欢剪头发，萧大侠则是刻意留出的发型，为保持自己的自然帅气，这种顶风作案的勇气和自恋，一直让我很钦佩。因此，对着新发型，阿里莫倒是还能接受。萧大侠则极其郁闷了。
　　“怎么剪成这样了？这么短。”我看着萧大侠的新发型，对理发师的手艺实在无法恭维。
　　他尴尬的用手遮了遮头，发现这是徒劳，于是把手放下来，烦躁道：“我操，不知道学校那请来的理发师，手艺差成这样。我看他手艺不行，给前面都剪得难看死了，到我时，我就和他商量：师傅，你能不能帮我保持这发型，就给我剪短一点就行。”
　　“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
　　萧大侠清清嗓子学那腔调：“我就会两种发型，平头和光头，你要哪一种嘛？”
　　我：“……，你也真是不容易。”
　　他翻着白眼气愤道：“我的名言一直是：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被他这么一剪，我怎么保持我班帅的形象？”
　　“你真的够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很喜欢的一部小说拍成了电影，虽然不抱希望，但我还是忍不住去看了看，顿时觉得无语了，虽然是强大的明星阵容，但说实话，我真的没想懂怎么可以烂到这样子，亵渎原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