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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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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在洗漱台前洗衣服,方才洗了澡,热汽还弥散在这里。洗漱台上方的大镜子上,远离窗子的一边,雨雾蒙蒙。我湿手在上面写了两个字:孟昭,一笔一划摹画得特别用力。镜面上就从这两个字里,印射出我的脸,湿嗒嗒的头发披散着。
听到门上暴力转动钥匙的声音,我慌忙擦去了这方朦胧。雅洁在我旁边站了会,突然幽幽的撂下一句 :“我不会再容忍薛颖了,我越来越受不了这个人了。”
我一个头两个大,“不要冲动,我们一起住一个寝室几年了,大家说开了也就好了。薛颖不是那种人,你也许是原本不喜欢她,又听了讹传吧”。
讹传?雅洁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表情说不出好笑多一点还是气多一点。她一挥手打断我,“文旋,我以为你比沁源心理成熟,现在看来,你这种人,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我的火气也蹭地上来了,“就算你心智比我们都成熟,也不用觉得别人都是笨蛋,只你一个聪明人吧!”
她叹了口气,神情满是疲惫:“我知道现在和你说什么,你都不会听进去,但你以后一定会按我说的话上走,一定会!我只和你说几点,你可以等着看,到了那一天,再想想我说的是也不是。你以为我现在的洞察力,是平白得来的?人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首先一点,薛颖这个人,不可深交,纯粹就是一个白眼狼,你巴心巴肺的对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反咬你一口了。”
我才欲张口反驳,她比出一个停的手势。“你先别急着反驳我,听我把话说完。你千万要注意几点,多看多观察,我们这年龄的人,心思再隐秘也能看出来。你就会发觉很多以前你没发觉或者潜意识回避的事情。”
“再一点,看人说话,不是教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是你要分辨,什么样的人可以说什么话,有保留的说。女生有一点,喜欢在背后说是非,你能不说就不说,因为听的人也许向你保证,我不说我不说,但是万一她忍不住说了呢?万一她说漏了呢?万一你根本就看错了人呢?你说的话就变成定时炸弹了。何况传的途中万一被别人添油加醋,传变味了呢?别人可只认是你说的,我说的这两点,你自己斟酌。”
我信服的点点头,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的确是这样。
她最后说了一句,“文旋,就像识人不清的人总觉得遇人不淑一样,其实都是自己的问题,人要学会防患与未然!自己长了眼睛,就不要蒙着眼当瞎子,对很多事都毫无觉察!”
雅洁说的话很对,但是我总觉得她把世界看得太阴暗,我们还年轻,正是无忧的年纪,何必总要纠结在一些不愉快的事呢。
避开她无语的目光,我进里间去拿衣架,一晃眼,看到沁源已从床上坐起。捏着手机直直的看着前方,半张脸笼在阴影里,眼睛却没有焦距,有种孤寂的憔悴。
我问:“你是没睡醒还是心情不好?打算和我们一道去吃饭,还是等小清新一起?
她眼神终于聚焦在我脸上,困惑的问我:“文旋,到底是怎么了,我真的想不懂,他是在回避我吗?他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答应我,答应了我,为什么又要晾着我?他这样会让我很难过!”
情如饮水,冷暖自知。我以为他们只是刚开始不适应,但两个人的细枝微末,彼此最清楚不过,沁源恐怕也早就察觉了。
我望着高处的她,习惯性的咬唇,说服自己也是说服她:“沁源,往好处想一点,他也许是这段时间很忙呢,慢慢的就会好的。”
转眼又到星期六下午最后一节课,我不禁惆怅的感叹,最近日子真是过得越来越快了!沁源转过来看我,故作镇定又不太坦荡说:“一会不用等我一起了,我给小清新传了纸条,我们约了下午一起出去。”
我拉长声音哦了一声,笑道:“那我就不来当这个电灯泡喽,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她默契的笑笑,居然没理会我的打趣。下课铃随即响起,沁源有意放慢了收书的动作,她从来就是把书一合,往笔筒里一插笔。今次居然慢条斯理的理一下,再理一下。
我调侃的看着她,目光往后望去,却看到小清新同几个男生一起说说笑笑的往外走,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沁源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沉默了半刻,淡淡说道:“我们俩去吃饭吧。”
我安慰她:“他或许没收到你的纸条呢。”
沁源把脸转向一边,看着窗外,侧脸里有大片的落寞,她说:“我看着他打开纸条的。文旋,我真的,真的没法再骗自己了,他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我,他答应得那么勉强,我应该看出来的。”
她的脸一半笼在光亮里,一半在光的阴影里,像是一个人的双面。有一道水痕顺脸滑下来,她抹了抹眼睛,倔强的咬着嘴唇说:“他算什么,我不在乎,大不了分了就是。”
印象里,这是我第一次见沁源哭,这个号称女汉子的姑娘,虽然拿得起放得下,但面对这些事时,仍然会委屈,会心酸。这一刻,我即便心疼,却也不知如何安慰她。
喜欢是一个人的事,得到一点回应就会甜如蜜糖。爱情却是两个人的事,经几次冷遇就会心生寒霜。一个人的努力良多,得不到对方回应,也便退缩惆怅了。谁都没有那么多热情,被冻在冰层里,还能温度一如既往。
随着高考的推进,薛颖熬夜越来越晚,同时做不出题而烦躁摔书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但是她约莫没能注意到寝室里的情绪变化,每当夜里被她吵醒,绝大多数人都不悦。
我们都面临高考,每个人都越发烦躁睡不够,每晚六小时的睡眠,让大多数人在一堂课完后,第一反应就是取下眼镜,趴在桌上补眠。课间时,放眼望去,全班密密匝匝的脑袋都是枕在桌上的。
大家都明白课堂时间的重要性,因此对晚上被吵醒感到深恶痛绝。起初,我们还曾私下建议过几次,但薛颖回应:我实在没办法,我没法不弄出声音,也没法不开灯看书,你们都睡太早了。
提建议的人几乎一口气背过去,我们十二点睡,还早吗?但薛颖的性子记仇又不容拒绝。大家对此只得敢怒不敢言,何况枪打出头鸟,谁也不愿得罪薛颖,为此和她彻底闹翻。
实在没这必要,都快高考,以后就分道扬镳了。何必平白为自己树敌,大家一起把最后这段路一起走完,从此就当她是路人。
因此,在被吵醒或在灯光下久久午饭入睡时,寝室里就飘荡着一声声叹息和翻身的声音,有时听到有人蒙着被子含糊的在被窝里抗议。直到雅洁一怒下摔了梳子。
雅洁的睡眠向来比我们好,但是是在关着灯的状况下。她向薛颖抗议,但这句话的效力只管用了一晚。第二晚,薛颖又在床上摔书摔本时,雅洁直接把枕边的梳子摔下床来,砸在地上一声脆响,上床摔书的声音立刻就止了。
寝室里气氛越来越不对,我们意识应该向薛颖直说解决这问题,大家都缄口不说,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我们用暗示和定室规的方法,似乎没法让她看出我们的怒意和明确态度。
何况众怒难犯,寝室里积攒的火气太多,实在需要一起开诚布公的说说心里话。室长于是张罗着寝室聚餐,美其名曰高考前最后一次寝室聚会。
对于和薛颖一桌子吃饭,雅洁甚是不愿意,似乎是在我来之前就这样,她们两人没在一起聚餐过,但我们都没注意过这个问题。雅洁起先死活不去,被我们强硬拖了去。而这顿饭前半段似乎吃的很圆满,几乎到了可以敞开心扉说话的气氛。
但在中途,雅洁突然顿了顿神,停了筷抱着手靠坐到椅背上,我扭头看着不动的她。她皱眉看着桌下,表情就像看到一具福尔马林泡得斑驳恶臭的尸首,还得忍着掩鼻和躲避的欲望站在原地围观一般。
我十分纳闷,却看到她抬头脸朝薛颖,突然出声:“薛颖,你能不能吃饭别老是吸筷子,反复翻菜,想吃什么夹什么行吗?我真的受不了!”
薛颖一瞬间涨红了脸,木然坐了一会,似乎把情绪都积攒酝酿起来,就在我们准备劝和时,她突然反手摔了筷子,站起来甩手出去了。
屋子里寂静无声,只剩一声砰响回荡在耳边,一桌人面面相觑,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雅洁看着空空的座位,怒道:“耍什么大小姐脾气?”,一面抱着手靠回椅子里。
我看着仍旧怄气的雅洁,叹气说:“雅洁,你要给她提建议,不能在私底下说吗?你这样很伤人面子,而且我们今天聚餐就为了想调和矛盾的。”
她把脸转过来,无奈的把手一摊:“我没法再忍了,你知道我有洁癖,我以前就私下提醒过她,而且你注意她今天吸筷子的次数了吗?不下十次!别人还怎么吃?我真的想不通,这么大的人居然还吸筷子,而且动不动就发脾气摔东西,她爸是怎么教她的,这纯粹就是没教养!”
我的怒气一下升起来,但我不想和雅洁争吵,我在声音里使劲屏蔽这些怒意:“雅洁,够了,你可以说别人素质不够,但不要说别人没教养,这在我看来真的是最重的话,因为你不但在骂这个人,还扯上人家父母。将心比心一下,你会希望别人在背后戳着你父母的脊梁骨,骂他们没把你教好吗?”
一桌人怔怔的看着我,雅洁疑惑道:“我没说你,你怎么反应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