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谢凝安

12、心寒

　　肚子疼痛一直持续，冷汗淋淋，我趴在桌上，极度后悔昨日吃的冷饮，用手撑着头伏在桌上，感觉一丝力气都没了。痛得难忍，我不是轻易喊疼的人，现在却忍不住想哭。
　　我看过一句话，人生总有一些时刻，别人帮不了你，自己咬牙挺过去就好。我不知这是否也算在内，但现在的情况是，我快熬不过去了，趴在桌上也无法缓解。
　　孟昭看我神情不对，反复问我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去医院。我第一次觉得要是个女生同桌该多好。他毕竟是男生，我没法告诉他是怎么回事，只得不断含糊的回答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但下课时，他好像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轻声问：“我找个充电热水袋给你捂一下吧，你要喝点热水吗？”
　　水汽从鼻尖氤氲而起，我窘迫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事让我很尴尬。一面疑惑他为什么知道这个，另一面又反应过来，即使他是男生，即使初中生理健康教育课没怎么讲授，但这世上还有个东西叫度娘。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问百度。
　　玻璃杯子里白烟袅袅，轻易就迷离了眼睛。杯子被推过来，他趴下来看着我的眼睛，眼里有显而易见的担忧：“喝点水吧，你真不用去医院吗？”
　　我眯着眼轻轻摇头，感觉汗湿的一缕刘海搭在脸上，黏腻腻的，有种虚脱无力的感觉。
　　头顶突然响起薛颖的声音，甜腻的娃娃音，她说：“文旋，你陪我去趟教师办公室好不好，她们都不去，你陪我走嘛。”
　　这节是大课间，时间达到二十五分钟。平常我会爽快地答应她，不愿为小事拒绝她，除了上次的座位。但今天，她好像没发现我不舒服，只单纯以为我在补觉。
　　我没抬头，趴着小声说：“我今天肚子痛，你自己去好不好？我没法陪你去。”
　　“你撑着陪我走一趟嘛，我不想一个人去”。她竟然没听懂我的拒绝，还是认为会像从前许多次一样，只要再撒撒娇，我终归还是会心软同意。
　　撑着？心里凉了一下，像冷气从每个微微张开的毛孔中渗进，脏腑立刻就感受到了凉意。
　　本应是相互扶持，互相理解的好朋友。但现在我痛得快晕了，她却说，让我撑着陪她去。甚至没问一下我好不好，突然就觉得心寒。
　　我絮烦道：“小颖，我真的不舒服，没力气和你走，你自己去吧。”
　　视线平直的看过去，叠叠层堆的书山，像摞起的高墙，阻隔着她怨怒的声音：“你就陪我走一次都不行吗？你不要这么自私，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嘛。”
　　有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了，你又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几经忍耐，终于还是咽了下去，我没力气再多说话。
　　孟昭却突然发火道：“你自己去不行吗！非得拉上文旋。告诉过你她不舒服，你要去就快去，别在这吵她！”我偏头看过去，只看得他脖子上绽出的两条经络。
　　他从未如此疾言厉色，虽然有时同男生梗着脖颈说话，但对女生向来和气。薛颖猝不及防之下，脸上的红色就刷地褪下去了，咬着嘴唇愣怔了两秒，似乎是怒极说不出话，突然就青着脸走了。
　　孟昭应是把话说重了，伤了她。从上次换位子和一系列小事来看，她似乎对孟昭有好感。我心里有愧疚浮荡上来，但很快又被痛楚淹没。
　　受疼的时候，好像是神经末梢最敏感时，那些钝钝的疼痛都泛成清晰一片。我最终还是撑不下去了，让沁源帮我签了假条，提前回寝室休息。
　　薛颖在这之后，两天没和我说话，似乎是等着我去哄她，又似乎是不愿理我，我拿不准她的心意。转念一想，又不是我的错，她的性子太自我，去道歉反而助长了她的气焰，索性顺其自然，等她自己气消。
　　反观周围的人，最近沁源活得最有滋味。她对小清新明显展开了攻势，本来座位就相近，她有时软磨硬泡的要萧大侠去打听小清新的喜好，和对一些事的看法。也常常和他在一起聊天开玩笑，甚至收敛了一些脾性。也不再问我题，多是找小清新讲题。一下子少了两个常在耳边叨饶的，我非常不适应这安静。
　　最近她还每天给小清新送饮料，小清新也回赠零食。你来我往，小清新就是个瞎子也该看出沁园的意图了。但追人送饮料，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示好方法！
　　我其实感觉，小清新对她也是有感觉的，这俩人并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也不是沁源一头热。
　　沁源回寝室的路上同我商量主意，她说：“我有时真的很按奈不住，特别想说出来，特别想跟他告白。”
　　脚步未停，我边走边说；“姐姐，我们现在是高三，我觉得你们就这样也挺好的，也不一定要说出来。何况，我觉得女生最好不要倒追。”
　　她耸耸肩，笑容像高山上炽热的阳光：“你的思想太老套了！至于告白，我也不知道我会沉默还是说出来。看我心情吧，但我觉得，既然喜欢他，就该勇敢点，反正我不在乎我先追他。”
　　身旁这女生，喜欢穿红衣的女生。有时真像一团绚丽的火焰，灼灼其华，肆意绽放。有我没有的勇敢和任性，我何尝不希望能像她一样，由着性子来呢。太多的顾虑牵绊，只让自己畏缩不前。
　　我想，这大概是沁源身上我最喜欢的特质吧。
　　正这时，手机里却有一条短信进来，提醒我去校门取快递，我问沁源：“你忙不，我得去校门拿快递。”
　　她耸耸肩：走呗，反正都没事。
　　边挽着我边问：我说，你什么鬼快递啊？动辄看你在网上买东西，却没见你买的东西。
　　我挽着她继续走，神秘一笑：秘密。
　　“这就是你的秘密？拜托，不要让我嫌弃你。”沁源抱着手坐在我床沿，往一边挪出一个空间来让我，怪力的坐姿生生把床单疵出一个扇形的褶皱。
　　我把盒子里的一个瓷杯取出来，把剩下的一个包装好，放到柜子里，又把柜子底层的盒子拿出来，把这杯子收进去。
　　“哇靠，你是有杯子控啊，买这么多，那一个是要送谁的呢？”沁源盯着盒子里这四个杯子，捡了一个图案萌萌的玻璃杯，打开杯盖赏玩。
　　我盯着她的眼睛，寝室里没有其他人，我不用对沁源隐瞒，不过多半会被她鄙视。
　　我定了定心说：“其实都是买来送给孟昭的，我留一个，寄一个给他。”
　　意料之中看到她翻了一个白眼，我直接无视，指了指沁源手上那个杯子，“那个是高二孟昭考年级第一时候送的，邮政局那个阿姨还觉得我有点抽风，因为我填的收件地址和发件地址都是一处，所以后来我都跑远点寄，或者寄到他家。”
　　她把杯子放回去，微微沉了沉口气，就像带了分伤感和认同：“孟昭知道是你寄的吗？”
　　我摇头：估计不知道，但是也有可能会猜到，我打算高考后再跟他说，但觉得高考之前先做点什么，算帮他庆贺吧。
　　沁源专注凝视那盒子，片刻后问我：“你说我该怎么办，高考后才追小清新？或者也给小清新寄礼物吗？”
　　我吁了一口气，“你来真的吗，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