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寂之伶》夜虞

10、“错觉”

　　讲完所有的故事，已经深夜。
　　垠月许久都没有说话，在我回忆之时，我已经跟随她的脚步来到了殿外。我望着天空满天繁星，像是白蔹消失后化为的点点光圈。此刻，他有在看着我么？
　　“对不起，修娅，对不起。”沉默不语的垠月突然发出一阵喃喃低语，我转过头看她。
　　“王，只要您替我唤回修罗，这一切都值得。”
　　“明天，来这里见我吧。”
　　第二天一早，我便匆匆赶往幻神殿。
　　在殿外，竟遇见了白夜。
　　“你怎么在这里？”我急忙走到他身边，检查灵力：“你还没有恢复，怎么可以到处行动？”
　　“我没事。曾吟殿的侍女说你在这儿。”
　　“有什么事吗？”
　　“修娅，你还想要找到索朵王妃吗？”
　　“是。”
　　“那么……你从来都没有想过索朵杀了白蔹的理由吗？”
　　“不管什么理由，都不足以杀了白蔹！”
　　他看着我坚定的神情，犹豫着说道：“索朵的女儿……垠河……”
　　“垠河的死和他没有关系！”我斩钉截铁地打断白夜。
　　“每个人自身的魔法阵，都会排斥他人，所以长老们才会认为她是在自己的魔法阵中被自己的冰刃封住窒息而死，不可能是外界的攻击造成的。但是……”
　　“白夜！！”我厉声喝道，心中腾起怒火：“你是怎么回事？！要把这罪名加在你哥哥身上吗？！要让你哥哥莫名其妙地消失吗？！要让这些年我所做的都变得毫无意义吗？！你到底在想什么！……”
　　“修娅！”白夜握住我的肩膀：“不是那样！但是哥哥并不想要我们这样做！你活下来，并不是为了复仇！”
　　“不想让我这样做？”我惨淡地笑了笑：“白夜已经不在了。他的想法我为何知道？你又为何知道？如果真的不想让我这样做，他就应该出现在我跟前亲口告诉我！哪怕一次也好！！”
　　透过有些模糊的视线，我看到白夜微微抿了抿嘴唇，似乎欲言又止。
　　“咳……咳……”沉默中，白夜突然伸手扶住墙面，猛咳两声，脸色霎时苍白。
　　看他这样，再也不忍心和他争辩。我轻拍他的背，柔声道：“别再胡思乱想了，好好回去休息，我会想办法找到索朵的。”他紧紧地攥着我的手，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送他回寝宫后，我瞬移到曾吟殿，不敢在这里多停留一秒。
　　刚入前院，竟发现修罗已经站在门外。
　　“哥哥！”我赶紧上前。
　　许多天不见他，竟觉得他神情暗淡了许多。
　　“对不起，修娅。”修罗轻声开口。
　　“不管你回到过去做什么，回来就好。”
　　“你把过去的事情，告诉给王了？”
　　“……嗯。”
　　见到修罗担心的目光，便立刻说道：“没什么，修罗，不要担心。”
　　他轻轻抚摸我的头，微微叹息。
　　“你回到过去，想要做什么？”
　　修罗轻叹一声，答非所问地说道：“修娅，我现在才知道，即使力量再强，我却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改变不了。”
　　几天后。
　　四位护法同在幻神殿，垠月心事重重地把目光来回在我们身上移动。
　　“王，发生什么事了？”白夜问道，然后看了看一旁的修罗。在以往的情况下，垠月不会把我们全部召集在一起。
　　“这次的任务不是以一人之力能完成，”第一次见到她皱起眉头：“你们要去找回镇殿之杖——龙磬杖。”
　　“龙磬不见了！？”郝寒激动地脱口而出，连敬语都忘了。
　　垠月缓缓地点头。
　　龙磬杖，零界的镇殿之杖。它聚集了三系族人所有幻术的精髓。如果能正确使用它，那么它的力量可以大到以至于毁灭我们整个零界。就算是一个灵力极低的人，也能从中获取强大的灵力。但是，龙磬会自己选择守护者。它是零界的象征。失去它，零界将永不安稳。
　　大殿中寂静无声。垠月再一次望了望我们四人，最后目光落在修罗身上。
　　修罗道：“王，不能让所有的护法都离开零界，必须有人在王的身边，处理零界事务。”
　　“我明白。所以修罗你要留下来。”
　　“不行！”我脱口而出。
　　无数的目光霎时整齐地看向我。
　　“现在找回龙磬是首要任务。虽然只有守护者才能发挥出它的奥义，但是任何一个人拿到了它，都有可能对零界甚至是对神域造成威胁。”
　　垠月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我明白她的决定不可能更改。几千万年前，神域中四界的王就缔结了条约，互不相犯。而每个地界，有专属于自己界域的圣物。只要聚齐四界的所有圣物，获得相应的咒语，到达传说中存放过四物的地方，就可以获得无穷的力量。这是最恐怖最神秘的幻术，无数人恐惧它，无数人期望得到它。我明白龙磬在此事之间的重要，可是我不能离开零界。
　　“王，我想我可以占卜出它的位置。”白夜正欲做出召唤的手势。
　　“不行。你不能那样做。”垠月摇摇头。“龙磬岂是你能驾驭的权杖。还未占卜到你就会被它的力量反噬。它能根据当时的情况自己做出决定。”
　　“如果不能占卜，那我们应该从何处找起呢？”沁问道。
　　“月界。你们就从月界开始寻找。”垠月在说这话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看了我一眼。
　　只要提到月界，我总会想起那个叫零落的女子。还有那个为了零落而背叛了零界的人——祭轩。其实，祭轩并未做错什么。他只是为了零落，想要离开零界和护法的位置而已。但是法典上却规定护法终身不能背弃零界去往其他地界。几次逃离全被追回，为此王才下了杀令。
　　“王，您为什么确定在月界能找到？”郝寒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我不能告诉你原因。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郝寒的表情有些僵硬，但随即恢复了以往的神态：“是的，王。”
　　“那我们何时可以起程？”
　　“十天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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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
　　“这么晚了，该是睡觉的时辰。”垠月坐在大殿中央王座上，静静地看着离她两丈远的我。
　　“垠月，这么晚了您还在幻神殿，已经说明您早知道我会来。”
　　王座上垠月微微一笑，算是肯定：“那你说说，对于白天的安排，你有什么想法？”
　　“我不会离开。”
　　“这事由不得你。”
　　“我不会离开零界，我还有事情需要去做。”
　　“保护零界难道不是你应该做的事吗？”
　　我一时语塞。
　　垠月起身走向我，脚步声在空寂的大殿里回荡。到了跟前，她停下脚步，伸手想要触摸我额头。
　　我不自觉地往后一躲。
　　垠月笑了，笑容中包含了一丝苦涩：“修娅，你总是习惯着这种不知道何时会消失的生活，让我觉得很难过。但是，既然你从来都不会心疼你自己。那么，我就成全你。”
　　我有些惊讶：“王，您这什么意思？”
　　“你知道，龙磬的前一任守护者是谁吗？”
　　我摇摇头。但是我知道即使龙磬做出了选择，它依然会保护零界。
　　“这正是我派你去的原因。龙磬的前任守护者，就是你一直要找到的人——索朵王妃。”
　　索朵二字重重落在我的心上。这名字像是划开我心中旧伤的刀刃，让我疼痛难忍。
　　“可是，她的权杖不是已经在五十年前的那个晚上消失了吗？”
　　“那一支权杖是她作为王妃的标志。索朵王妃用那支权杖染了血，也代表着她同时放弃了王妃的位置。龙磬是零界的圣物，也是王室的宝物。只要龙磬的守护者一旦逝去，那么王室就会在存放圣物的地方重新选出守护者。”
　　“索朵是被选中的人？”
　　“是的。”
　　“龙磬承认了她？”
　　“是的。”
　　我沉默。如果真是垠月说的那样，找到龙磬必能得到索朵的线索。
　　“您为什么让我们从月界开始寻找？”
　　“因为我让白夜占卜过索朵。虽然不能占卜到她的位置，但是，我在占卜出的影象中看到了月界的标志——金色的月影图腾。”
　　“只凭图腾就做出判断？”
　　“让我做出判断的，是占卜时看到的月界入口。”
　　“为何您会知道入口的样貌？”
　　垠月顿了顿，像是思考片刻之后，才说道：“因为在成为王之前，我一直都在月界生活。我的母后，在我出生五十年之后，带着我回到了她的故乡。从此便一直留在那里。”
　　我不知道她有多少秘密。至少这一点，我想任何零界的子民都不会知道。上任王的侧室，竟然有月界的人。
　　“王，那么修罗他……”
　　“够了，修娅。”垠月打断我的话：“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了你，我认为你现在肯定已经改变了主意。好好准备，别让我失望。”
　　“但是修罗他……”
　　就在我准备问垠月关于修罗的事情时，谈话突然被一个陌生的声音所打断。半夜的大殿非常安静，那个声音虽然很轻，却十分富有磁性，让人在听到的一瞬间，便有想要去看他一眼的冲动。
　　那声音只是喊了一声：“王。”
　　我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在幻神殿玄关处，不知何时出现一位和修罗差不多高的男子。银白色的长发顺着他弯腰的动作，缓缓垂过肩。一只手放在胸前，微微低着头。
　　垠月越过我上前一步，对他说：“你来了。”
　　“是的，王。”
　　“抱歉这么晚让你过来。”垠月走到他身边：“和约定的时间刚好。你来得正巧，我正和元素师商量到月界的事。”
　　垠月话毕，银发男子缓缓直起身子，抬起头。但就在我的视线扫过他脸庞的一瞬间，时间凝固。
　　我摒住呼吸，我怕这是曾经无数次出现过的错觉，我怕只要我稍微一动，在下一秒，眼前的人会立刻再次消逝。
　　垠月在我前方，张着嘴像在对我说着什么，可是我什么也听不见。我的目光，完全定格在了那个男子身上，脑中浮现出一幅接着一幅的画面：我为他唱歌时他的温柔，我为他跳起幻舞时他的欣赏，我为他梳理头发时他的笑容……那些几百年的记忆在瞬间蜂拥而至。直至最后，脑海里只剩下了他的面容。我颤抖地从喉咙里发出一丝声音：
　　“——白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