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夫人回家的108种方法》笳禾

15、大寒（五）

　　与沈肃闹僵的第五天，她照例在房里读书。所谓读书，看的都是些历史杂记，因为只有杂记里头，才会提到武林中的一些事情，再就是各种话本，对当年闹得风风雨雨的事情都有所提及。但是因为那件事已经过去太久，战事来袭，没有新作品继承，再加之可能是雁城在北方，苏家在江南的缘故，所以这些书上没有太多记载，她以前没留意过，故而从没发现。

　　但是看的越多，苏霁心里就越发疑惑。爹到底是被谁害死，那个诬陷他的好友，到底是哪个还曾给过小时候的她糖果的好叔叔。而且娘的性格一向刚强，却容不得半分侮辱，将这件事情联系来看，娘当初将她托付给张婶，选择自刎，必定不是因为日子苦，而是受不了江湖中人的污蔑，才随爹而去。

　　这个人，到底是谁，让她一家家破人亡，到现在，爹都尸骨无存。

　　以前她心里多少有一些牵挂，且只当爹是意外丧命，但如今千月身亡，她已然对不起张婶多年的照顾，若是再不为爹雪耻，她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爹娘。

　　在这世上她什么都没有了，在雁城中，还是雁城外，对她来说，仿佛都已经没了意义。如今大易与尧国已有议和之势，她忽然下定了一个决心，非要出城不可。

　　通过她的查阅和刀疤提供的线索，她确定四位父亲曾经的友人，她希望能出去查清楚这些人的身份和他们到底有没有为了秘籍背叛昔日老友。哪怕时隔多年，但世家终究有世家的好处，他们的家庭远比平民的复杂狡诈，却能屹立更久。

　　但是眼下的问题是，她并没有办法出去雁宫。

　　摆弄着手里记下的信息，门外忽然传来扶缨的声音，“姑娘，城主来了。”

　　“他来做什么……”

　　*

　　一个时辰前。

　　监事全神贯注的在屋里守着，沈肃虽然面上没什么异样，监事却知道，城主眼下心里还不知道在转什么九曲十八弯，他得打起精神来，时刻提防城主突然发问，当然，这个问题多半是关于苏姑娘的，为此他还特意读了一些劝诫人的书，感觉能派上一些用场。

　　“监事……”

　　“哎！”身旁人飞快的答应，“臣下在。”不等沈肃说话，他又飞快的开口，“城主您同苏姑娘置气已经有些日子……”看沈肃眼神不对，他立马改口，“苏姑娘同您置气也有些日子了，一点小矛盾，稍作解释便可缓和，别让时间误了您和苏姑娘的情谊。”

　　沈肃毫不在意监事说的情谊一事，也根本没意识到监事为什么知道他要问关于苏霁的，而是若有所思的淡淡答应，“嗯。你去告诉扶风，让她同苏霁说，今晚让她带苏霁来我殿中吃饭。”

　　“不如直接将菜布到苏姑娘偏殿，您何时忙完过去便是。”监事提出更方便的建议。

　　然而沈肃过了一会，吐出一个字，“不。”

　　“……”

　　监事略微一思量，为什么吃个饭要说的这么麻烦。全是因为城主脸皮薄，自己先忍不住了，还拉不下脸来去找苏姑娘，反而麻烦他这个旁人跑腿。若一直这样，那他还是希望这两位以后别吵架了，他老胳膊老腿折腾不起。

　　来回跑了一趟，扶风也照着城主的意思进去说了，然而苏姑娘不亏是城主带大的，回答的也很干脆，一个字，“不。”这可愁坏了他这个局外人。

　　本来以为他们还要这样继续闹下去，谁知到了晚饭时分，沈肃还是选择了去偏殿一趟，对此监事为城主的懂事深感欣慰。

　　偏殿里已经上好了热菜热饭，沈肃一进门就到正在门口唤苏霁出来吃饭的扶风，见到沈肃来了，她福身行了礼，“城主。”里面显然也听到了扶风的话，但是苏霁却并没有出来。沈肃看了看从里面落锁的门，对扶风道，“去将钥匙取来。”

　　扶风刚离开，里面哐啷一声，苏霁推开门，目光散碎的落在地上，“你就会这一招吗。”

　　“管用就行，”沈肃转身往外殿去，“出来吃饭。”

　　苏霁想要反驳什么，看他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没法开口，只能闷闷的跟着沈肃出来，坐到桌前。扶风拿着钥匙回来，看两人已经神色各异的开始吃饭了，顿时明白了几分，正好监事唤她出去，她便带着其他侍女一起退出了偏殿。

　　门外监事拿眼一瞥屋里，淡淡对她道，“这段时间，看好苏姑娘，哪都别让她去。”

　　“是。”也不多问，扶风只管答应。

　　屋外清风吹拂，日暮横斜，屋里的气氛就没有那么和谐。沈肃面无表情的往那一坐，就已经冻得人不敢说话，边上还坐着明显臭脸的苏霁，整桌的菜色好像都变得干巴了。

　　“我听扶风说，你今日又想出宫去？”

　　提起这次并不愉悦的被抓包经历，苏霁心里很是窝火，她知道肯定是沈肃下了令，派人跟着她，她才会在今天试图翻墙的时候被急匆匆赶来的扶风制止。眼下那堵墙，恐怕也被人守起来了，苏霁点点头，略带不满的用鼻子哼了一声。

　　“怎么，私自出宫，你却有理了？”沈肃抿了一口淡酒，语气不冷不热，让人猜不透他的情绪。苏霁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拔老虎毛，支吾着辩解，“我只是在那附近溜达。”

　　“坐在墙头上溜达？”

　　“不许？！”她理直气壮的反问。发现自己语气太冲，苏霁顺着他的毛上，“沈肃，我求求你了，你就让我出雁城一次好不好。就一次，一年之后我一定回来。”

　　沈肃搁下酒杯，“规矩定下来，不是用来坏的。”

　　“可不许出城不是规矩！”她恨不能身上长十张嘴，“我已经问过许多人了，他们都说雁城在特殊情况下是可以放人出去的。”

　　“你是哪种特殊情况？”

　　“我想查清爹的死因。”苏霁坦白道，沈肃袖子里的手不由一抖。

　　看沈肃没有说话，苏霁以为这事有戏，连忙趁热打铁，“我之前无意得知爹去世前遇到的一件大事，后来问了一些人，发现爹并不是意外身亡，而是被人诬陷的！我一定要查明真相，给爹报仇！”

　　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已经将事情弄得这样清楚……他原本以为雁城是一个万无一失的宝地，没想到在这里都会暴露消息……难道她，他真的守不住了吗。不行，他不许。

　　白玉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我怎么不知道城中，还有这等熟悉多年前武林争端的人。”

　　苏霁摇摇头，“很多都是我从书里的蛛丝马迹里发现的，还有城外的张大爷，和城里一个柴房的人，他可是当年与爹熟悉的人，他不会骗我的。”

　　餐桌上的氛围一时寂静，就当苏霁以为沈肃要答应的时候，他站起身来，“此事休要再提。”

　　“什么？”苏霁飞奔到门口挡住大门，一步步逼近他，“沈肃，我只想给自己的爹讨一个说法，我出去绝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样都不可以吗！”

　　“不可以。”他的眼眸低垂，里头又霜雪尽覆。

　　苏霁看着不可理喻的他，一生气挥手抚倒了桌上的一只茶壶，茶壶向她歪倒，沈肃拨开她的手利落一挡，整壶热茶就这样倒到了他的手臂上。

　　“唔。”沈肃轻呼一声，苏霁也吓了一跳，连忙捉住他的手臂要去看他的伤口，被沈肃挡开。他将手背在身后，往门外走去，临走丢给扶风一句，“时候不早了，让苏姑娘尽快休息吧。”

　　“沈肃……”苏霁站在门口唤了他一句，但是那人的脚步半分都没有停留。

　　*

　　是夜，难得的凉风吹袭在山里，柴房的下人住处门被踢开，还没等大家清醒，被破开的门就已经再次阖上，屋里少了一个人。刀疤头上被套了黑袋子，他被两个人钳制着，只能无力的挣扎。

　　很快他被放倒在一片空地上，接着冰凉的刀锋贴近他的脖颈，有一个声音带着冰碴在他耳边响起，“原来城里还藏了你这样一号人物，真是我的疏忽。”

　　“你是谁？！”他大喊，接着一柄利刃就毫无犹豫的插入他的喉口，阻断了嘶哑的喊声。意识迷蒙之前，他听到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任何想要将她从我身边带走的人，都该死。”

　　宫墙另一边，哼着小调打算收摊的张大爷被一记手刀劈昏过去，等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昏暗破旧的小屋里，他想要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的嘴里空落落的，原来舌头竟然不见了！

　　他惊慌失措的唔唔了几声，房门外忽然走出来两个黑衣人，拖着他一路前行，没走多远，穿过一道侧城门，他的吃饭家伙已经凌乱的堆在地上等他了。

　　城门关闭的前一刻起，他听见一个男人风轻云淡的声音，“别怪我心狠。你这张利嘴，险些夺走我最宝贝的东西，留着太可怕，我不敢赌。”

作者有话说

　　女主要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