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大寒（四） ...
-
据刀疤脸说，他当年对苏大侠很是崇拜，年轻时候从漠北赶往江南，就为了见苏大侠一面。谁知苏大侠平易近人，留他在手下做事。当时，确实是苏大侠拿到了秘籍不错，但是他却没有动过练习的心思，而是打算将它销毁。
后来苏风平得知秘籍被偷时，江湖上传言已经一发不可收拾的散布开来，等他想要夺回秘籍，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
而巧的是，那伪君子偷秘籍的时候，被巡夜的他撞见了。他追了那人很远，两人在一片树林里打了一架，他被重伤，歹人逃跑。索性他被住在林子里的屠户救了，昏迷数月，等他回到城中时，苏家早已变成了一片废墟，得知始末的他想要给苏大侠报仇，却无从入手，最后只能含恨隐居雁城。
刀疤脸说，苏大侠藏秘籍的地方就在家中密室，而苏府戒备森严，如果想偷走秘籍，非得是与苏大侠及为熟悉的人才行，但是苏大侠交友甚广，与他亲密的好友少说也有四五个，所以他也不知道是谁。
苏霁站在原地陷入沉默，两人无言相对了很久，苏霁对她抱拳道谢，“多谢相告。”
刀疤脸一直紧紧的盯着她的神情，眼含热泪，眼角似有笑意，“谈何言谢啊，小姐。”
“啊？！”竟然被认出，苏霁吃了一惊。
他挠挠头，露出一个略显傻气的笑，“你那么小点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嘿嘿，”苏霁跟着他笑，“不知该怎么称呼你啊大哥。”
他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江湖诨名，我都要忘了，小姐就叫我刀疤吧。”
“哎，还叫什么小姐啊，你就同别人一样叫我苏姑娘就好。”
“好，苏姑娘，”刀疤低了低身，“不知苏姑娘怎么忽然想起打听苏大侠的事？”
苏霁神色一黯，踌躇道，“说来惭愧，时至今日，我也刚知道家父死因的真相。”
“姑娘节哀，苏大侠九泉之下看到您长得这么健康平安，一定会欣慰的。”
“希望吧……那我先走了，等下次有机会，再找刀疤一叙。”
“哎，哎，苏姑娘慢走。”看苏霁走远，刀疤笑着摸了摸额头，自言自语道，“小姐也长这么大了，真好啊……”
*
头脑昏胀的出了厨房，苏霁心里难过的难以自制，她低着头往回走，忽然撞上一个人，那人哎呦一声，苏霁抬起头，见原来是沈肃殿里的一个侍人。
“苏姑娘，我可算找着你了！城主有事找你，快跟在下来吧。”那人看见苏霁激动起来，拉着她的手腕就要走。
苏霁加快步伐被他拉着往前走，“非要现在去吗？”她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见沈肃。
“是啊，城主说了是很重要的事情。”
沈肃的书房里平日里空闲的很，今日却正正经经坐了一排人，苏霁一推门他们都齐刷刷的看过来，看的她心里发毛。
“找我有事？”苏霁微微福身向在座各位行礼。
“你们先都回去。”沈肃命那些大臣散去，房间里顿时空了出来，苏霁随便挑了个椅子坐下，一个侍人从后殿上来走到苏霁面前。他手里拖着一个托盘，苏霁掀开，就见里面是一件衣服，浅蓝的，她再熟悉不过，每次她去教坊司去看千月，她都穿着这样式的衣服。
“这是怎么了？”苏霁取出衣服不解的问沈肃。
他低了低头，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看着她的目光里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歉疚，“这是，张千月的遗物。”
“……你说什么？”苏霁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
沈肃从座位上走下来，轻轻拉拉她的手，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把她拉到怀里，“对不起。”他一句话，苏霁眼泪就落下来，“你，再说一次。”
感受到她的抽气，沈肃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前日教坊司意外走水，有好几个都受伤了。当时她的伤不算重，我怕你担心，想等她好些再带你去看她，没想到她之前在荒漠落下了病根，一场大雨过后病情忽然加重，今早就去了。竟然错过了你见她最后一面……对不起。”
苏霁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低吼，“她是我的最后一个亲人啊……最后一个！沈肃，我再也没有亲人了……”说话间，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下来。沈肃抬手替她轻轻擦拭，“你还有……”
你还有……我。
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做你的亲人。沈肃看着她脸上交错纵横的泪，忽然心疼的发慌。
*
沈肃原本不放心苏霁回去，但她执意要走，他不想再撩拨她的情绪，于是放她离开，看苏霁了无生气的转过拐角，沈肃唤来一个侍人，“跟好苏姑娘，随时回来向我回报。”
但是令沈肃意料之外的是，苏霁这次没有再向小时候一样哭闹发泄出来，而是几天时间都一直呆在偏殿，吃饭睡觉都与往常无异，反而比往常更爱看书了，沈肃反而更不放心，又偷偷往她殿里加了两个暗卫。
沈肃没想到再见苏霁，是她主动来找他，说要他陪她去种花。监事同沈肃说这件事的时候语气也带着几分诧异，也是没想到往常可以说得上有些偏执任性的苏霁怎么会这样平静。
“苏姑娘真是长大了。”监事摸摸小胡子感慨。
沈肃听了这句话，有些不愉，“她还是小孩子心性，哪里长大了。”
“可臣下觉得……城主说的甚是。”看沈肃的眉头越皱越紧，监事机智的改口。
没理会他毫无立场的说法，沈肃起身出门，“今天晚饭不用备了，我带她出去散散心。”
出了殿门，苏霁就在门外的马车旁等着他，见沈肃来了，苏霁小步跑过来微微笑，“你来啦。”
“怎么，今天想到要叫我出去种树？”
苏霁扯着他的衣袖将他往马车上拉，“我们上车说。”
两人并排坐在马车的小榻上，脚下是几棵在花农的照顾下茁壮成长的树苗，苏霁眨了眨眼睛，“你同我说，人的生命会在树木上延续，我相信了。”
沈肃唇边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笑意，却是在苏霁看不到的那一侧，“去哪种？”
“山顶，”苏霁双手交握，“我要把它们种的高高的，能俯瞰整个雁城的美景，这是梨树，这是松树。”
“梨树是给张千月栽的。”沈肃指指左边一棵枝干纤细的。
苏霁点点头，“千月喜欢梨花，我托花农找了一株白瓣黄蕊的，开出来一定好看。”
“那另一棵？”
“上次娘的梅树已经种上了，我想在山顶给爹种一棵松，这样他就可以远远的俯瞰他心爱的江南了。”
没有听到身后人的应答，苏霁回头看他，沈肃僵了一瞬，点头道，“好。”
马车在山顶停下，沈肃先行下来，将苏霁扶下马车，苏霁就着他伸出的手臂顺势一跳，没想到夏天山上有半融化的雪水，不少雪块冰凌都溅到了鞋上。她有些尴尬的收收脚，沈肃忽然伸手抽下她别在腰间的锦帕，蹲下身将几块冰碴从她的绣鞋上擦下来，随手丢给身边的侍人，侍人恍恍惚的接过去，苏霁也呆在原地。
“走吧。”沈肃在前面唤他。
她忙点头，“好。”
寻了一处合适的位置，两人将梨树与松树苗栽种在不远的两处山坡上，苏霁满意的拍拍身上的尘土，去马车上取了水袋下来递给沈肃。沈肃看她脸上挂着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心里却总觉得她绝不会是这样的。
监事说什么长大了的话，或许是真的，但他却打心眼里不愿相信，他宁愿苏霁再天真点，再任性点。
“收拾一下，一会我带你，去城中酒楼吃晚饭。”
苏霁开心的点点头答应下来，却没有抬步，而是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的山脉，她忽然问，“进了雁城，还有没有出去的可能呢？”
“世人都求入雁城，还从没有人问过我，能不能出去。”沈肃眼中划过一丝惊慌，他猜不透苏霁的心思，侧面回答道。
“那我能不能，出雁城一次。”苏霁认真的站在不远处问他，沈肃却如遭当头棒喝。
他摇摇头，“不可。”
苏霁急切的凑上来拽他的袖子，“放城外人进城来，大家会有非议，但是将城中人放出去，于他人有益无害，况且我听说这些年雁城也有许多人出去的例子，并非是不可行的。”
“那都是些特例，我说不可就是不可。”沈肃转身欲上马车，苏霁却紧紧的拽着他，“沈肃，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看来是我太惯着你了。”玄色衣摆从手中抽离，沈肃进了马车，只剩苏霁一个人在下面愣愣的站着。
那天晚上的饭也没有吃成，马车很快就回了雁城，苏霁一路跺着脚回到偏殿，扶风看到她气鼓鼓的样子，迎上来问，“姑娘今日不是要出去吃吗？”
苏霁嘴一撅，“跟他有什么好吃的。”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大寒（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