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开花》糖纸的乌托邦

13、第 13 章

　　到了陈家宅子，那姐弟两已经收拾好了，也用了些米饭，听得陈英到了，赶过来扑通跪在陈英面前，只叫了一声“陈姨”就泪如雨下，说不出话来。
　　陈英忙让人扶起二人坐下，屋子里留了陈奶奶、第郎和陈英夫妻。姐姐擦了泪，又到了歉，讲起家事。姐姐名杨慧，弟弟名杨志。杨家人搬到京城，第二年的春闱杨举人考上了进士，阮氏娘家寻了门路，补了个七品京官。然没过多久，阮氏娘家天降横祸，六月里一场大火，家里竟无一幸存。阮氏遭此打击，大病一场，对夫君就疏于照顾了。那年年底杨进士带回来一名女子，说原是京城流民，如今无家可归，很是可怜；况且阮氏病了，无人照看，他将这女子带会来服侍阮氏。
　　阮氏何等聪明之人，听夫君这般行径，已是起疑，当下也不说其他，只问这女子的身契在哪里。杨进士忙说：“签什么身契，她本是良民。”
　　阮氏笑道：“咱们什么人家，家里都是签了死契的下人。有些人家会宽松些，签五年十年的活契。从来没听说过要用来路不明的人的，家里又不是买不起人。这位姑娘还是另寻高就吧。这等买卖下人的事情是后院的事情，如今竟让老爷费心，实在是我的失职了。老爷只管去忙，我来处理就行。”
　　在杨进士的印象里，阮氏是极好说话的，便点了点头去了前院。
　　阮氏坐在主座上，微笑着跟那位姑娘聊天，对方自称姓梁，楚州来的，去年灾荒，家人都在路上去了，就剩她一介孤女，在京城讨生活。今年六月的一天，她在路上摔了，遇到了古道热肠的杨大人，杨大人不仅送她回家，还为她请大夫、付药钱。说着就红着脸垂了头。
　　阮氏问：“那你伤好后如何生活？”
　　那梁氏顿了顿，低声说：“蒙杨大人照顾。”
　　阮氏眯了眯眼，笑道：“姑娘如今是要报恩了。”
　　梁氏忙点头：“是，是。”
　　阮氏道：“我家只用签了死契的人，其他一概不用的。说是签了死契，过上数年，卖身的人想恢复自由身，我们也不会拦着的，姑娘不信可以去问问左邻右舍，我娘家也是京城人士，这周围的人也是相熟的。”
　　梁氏只说家里只剩了她一人，实在不能舍了自家的祖宗。
　　阮氏也不说其他，现将梁氏安排在客院，命人十二个时辰盯着她，若梁氏外出，必要两人跟着。过了两天，盯梁氏的人来报：梁氏进了一个医馆，诊出了三个月的喜脉。阮氏虽本就怀疑，然终究有些侥幸。如今听了下人回报，只觉得愤怒恶心。她夫君的官是自己的伯父帮忙才得的，如今丧期未过，他就领了人进家门，算起来他们行事时双亲刚刚去世，这种人哪里值得托付终身。
　　杨氏不是冲动之人，在她心里，夫君是排在家人的最末尾的，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已经不好了，可自己的一儿一女还小，女儿十五岁，儿子才十岁，若她去了，在这个家里定是过不好的。思前想后，杨氏想了半个月，期间杨进士数次找她，都是欲言又止，阮氏只当不知。她想着下人的回报，这个梁氏，还不甘心做妾侍呢，人家要当平妻，不分大小的那种，杨进士看到梁氏那苍白柔弱的小脸，已经是动摇了。阮氏冷笑，当什么平妻，我成全你做正妻。
　　这一日，阮氏先出门一趟，请了娘家堂亲，长辈有三位叔伯，又平辈五位族兄弟并他们的妻子，跟他们密谈半天，回了自家院子。
　　第二天正好是杨进士的休沐日，吃过早餐，门房来报：夫人娘家有人来了。
　　杨进士一愣，夫人娘家没人了呀。阮氏已经站起来了，向大门迎过去，杨进士也跟了上去，一看到进门的一堆人，杨进士有点蒙，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妙。
　　杨进士邀了众人进屋坐下，互相问候过了，守在门口的婆子报“梁姑娘到了。”杨进士大惊，忙喝到：“现是家人说话，让外人来干什么？梁姑娘请回吧。”阮氏笑着说：“什么外人不外人的，还不好说呢，梁姑娘请进来吧。”
　　话音刚落，梁姑娘已经被婆子“扶”了进来。
　　杨进士如今有些慌了，还很愤怒，这种家事自家商量就行，他又没有答应梁氏的要求，如今弄一堆外人来做什么。
　　阮氏并不看他，只笑盈盈的说到：“梁姑娘可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好站着，还不快安坐。”
　　杨进士和梁氏都惊得抬起头，盯着阮氏看。
　　阮家大伯是吏部员外郎，官职不高，权利却不小。如今一听阮氏的话，气得直接摔了茶盏，一叠声的说到：“好！好！好！”
　　阮大伯颤着手指着杨进士到：“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忘了你这官这么来的吧。你岳父母一家遭难，才过几天，你就敢这么恶心人。不忠不孝的东西，你还是天子门生，你是在给圣上抹黑呢。”
　　杨进士吓得脸都白了，他自然之道孝期出了这样的事情会怎样，所有一直捂着，如今是梁氏有了身孕，又经不住她日日白着一张小脸泪汪汪的看着他，才接了进来，原想着阮氏是个贤妻良母，会以他的子嗣为重，未成想过阮氏竟来了这么一招。当下看了阮氏一眼，见她只是低着头，并不说话，只得惶恐站起来，对阮家大伯作揖道：“确实是小婿错了，小婿任打任罚。只是梁氏有了我的骨肉，倒不好不管。”
　　阮家众人见杨进士这般情况还要顾着梁氏，愈发愤怒。阮家大伯娘对阮氏说到：“你怎么想的，如今都说出来吧，阮家的女儿可不是这般逆来顺受的。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如今这杨家，只怕还要你拿嫁妆来贴补呢，人家可没有感恩戴德，只怕是升米恩斗米仇了。”
　　阮氏沉默半晌，跪在阮家大伯和大伯娘跟前，语气平静地说到：“侄女自认这些年在杨家，没有什么做得太差，以至于让夫君寒心，让他在我父母的丧期里就……，侄女不想再跟这种人过下去了，侄女也不认为这种人能教好儿子，一个能无媒无聘与人苟合的女子能教出好女儿。侄女请和离，带着一双儿女出门。”
　　大伯娘看了眼阮大伯，连声说到：“好，这才是我们阮家的女儿。”
　　世人都说劝和不劝离，阮家女儿少，这一辈也就阮氏一人，几家人宠着，阮氏是个直爽的性子，平日里家里有困难她一声不吭扛了下来，但这等恶心事她是一刻也不想忍的。她要将这两个贱人赶得远远的，还要带着儿女归家。
　　杨进士一听阮氏的话，就有些懵了，他是知道阮氏的性子的，只是十多年夫妻相处，他都不记得阮氏的刚烈了。杨进士喊道：“这怎么行，你不喜欢，我不让梁氏进门就是。孩子们姓杨，怎能离家！”已经是语无伦次了。
　　阮氏的性子，不说便罢了，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必定是已经拿定了主意，阮家人若不肯帮忙，她自己也是要闹出去的，只怕那样还要吃苦头。阮家大兄忍不住了，跳起来就是老大一拳头，直砸在杨进士脸上；另四位兄弟也腾地起来，举了拳头要挥过去。阮大伯见杨进士已经被打在地方，便咳了一声，喝到：“都坐下，像什么样子！”
　　五兄弟恨恨坐下，都狠狠瞪着杨进士，梁氏已经快瘫在椅子上了。她只知道阮氏娘家被一把火烧了，哪成想到还有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