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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帧十三 困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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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有纤细而微妙的破碎声崩裂在耳畔,又像有什么大刀阔斧地在心底开僵拓域,思维被钉入短暂的窒息中时,高南舜只得失神地望着不远处那人的冷俊身影。
朴兴秀校服的领口被随意地扯开,漫不经心地流淌出他那轮廓分明到令人侧目的清修锁骨。衬在窗外迎面而来大肆渲染在身的晨光之下,那一瞬间的景象恍然得令他心跳一顿。
然后不曾想接踵而至的会是那样一番直捣胸腔的心脏暴动,高南舜动了动眼睫,片刻的心慌失措被强自按捺收拢,关进心底生怕泄露了一丝一毫的懦意。
他深觉自己该解释些什么,可面对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孔,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倒是宋夏晶率先打破了凝结在一起莫名僵硬的局面,她站直身子,自然而然地望向教室门口静立不前的朴兴秀,视线几个回旋,又落到目光专注凝神于那人的高南舜身上,开口的时候带着若有似无的微妙笑意:“看来你们有话要说呢,我是不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话的尾音砸落在朴兴秀突然迈步进门的动作之上,碰撞衔接得实属突兀,他不言语,连那毫不留情的锋利视线也悉数收回,全然无视同一空间内的另外两人,自顾自放置妥当了书包课本,甩下一个沉默不语的背影就消失在目光所及之处。
干净利落地仿若不曾到来。
不曾直面,直面那些纷繁错杂的情非得已。
高南舜豁得起身,被撞开的座椅在地面拖曳出悠长刺耳的噪音,宋夏晶望过来,看着他却摆出一言不发的凝重神色,高南舜也没去深入探究,随意撇下“多谢”两字就侧身擦肩而过,朝着那人离开的方向便匆匆追了过去。
有学生三三两两地从身边经过,更有熟悉的声音疑惑着他这番步履匆忙的去向,却统统被他抛在身后。对朴兴秀所选去处的猜测随着加快的步速在他心头徘徊着煽动起未知的仓皇,高南舜觉得焦躁不安,却不知原由,只觉顺着那脉络循循搜去,根源生长在朴兴秀的神色之间。
那人站在不远处沉默不语的模样,沉淀进清晨的勃勃生机之中,烙印在他的视线之内,却是黯淡的,茫然的,形单影只。
朴兴秀站在天台边缘放目远眺的背影映入眼帘的刹那间,真正的紧张才开始逐次侵袭而来,爬上胸腔盈满了心肺,让他收在口袋内的双手也在不知觉间悄然攥紧。
高南舜放缓了步子,走到那人身后两步之外安静的站定,思索着合适的措辞开口,上下滚动的喉结却分明暴露了他的挣扎不安。
“你……”
再多的斟酌都是徒劳的,他觉得胸闷难解,索性放开了犹豫径直打破沉默,却不曾想朴兴秀的爆发要比他愈加难以按捺,被那人猛然转身投掷过来的几近怒吼的声音怔住时,高南舜只能瞪大双眸紧紧盯着他再难称得上波澜不惊的面容,那声音里的反感与狂躁逼得他哑口无言。
“你能不能别总是跟着我?”朴兴秀的情绪失了控,咬在嘴边的话都掺杂进了不可思议的颤抖,却被他用力遏制在刚毅而坚硬的下颌线条之中,仿佛强行命令着自己收回失态后的狼狈与不堪:“怎么?离了我你不能活吗?”
“……你在生气?”那该是一股独一无二更无法用语言加以描述的情感,穿针引线地在高南舜的体内缝合着,将曾有过的不安与踌躇全部排挤到虚空之中,许了他简直神似欢欣鼓舞的期望——期望那人,哪怕一丁点的在意与独占倾向。这样的心情见不得天日,他却恨不得独自躲在角落偷偷品尝,仅靠那人流露出的几分妒意,就足够他抵抗曾经的食不果腹。
“……我什么时候看到你开心过?”冷笑挂在朴兴秀的嘴角,随着灼热而刺目的视线一同向他扑来,高南舜却莫名觉得这对白温情了许多。
他突然想笑,便真的笑了。
“你别乱想,宋夏晶她只是……”
“你何必跟我解释?你们俩之间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
朴兴秀盯着高南舜瞬间接近恍惚的眸,脑中充斥的嗡鸣声叫嚷着催他说出愈加伤人的话,心底是被翻搅成一片混乱的躁动,密密麻麻铺天盖地,逼他抗拒着一切能够抗拒的存在。就为那可笑的一番场景,竟让他生了这般狼狈的心情。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高南舜,显然在因他的愤怒而心生希望,步步试探步步侵略,他便失了全部防御的意义。若被那人轻易攻下了心间的底线,他这些年的坚持,又何去何从?
他从未说过拒绝的话,可高南舜明明知晓。
他再清楚不过。
见那人垂着眼睑不再言语犹似茫然失措的可怜模样,朴兴秀收回涌至唇边的话,到底还是紧蹙双眉撇开了视线,远处的天有初升的日光破茧而出,碰倒了大片一望无际的刺眼光芒。
分明是一派好景色,原本稍有抑制的心绪,又被这家伙的出现轻易打乱。
重重叹息过后,朴兴秀不再选择停留,擦过那人肩侧准备迈步离开。却在错身的瞬间被紧紧抓住了手臂,那力道恰到好处地挡了他离去的步伐。
“你说呢?你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
“你明明知道的……”
那声音被绑在酸涩而浓稠的失魂与落魄中娓娓道来,强撑着撇来几笔近似质问的气愤,却在空气的层层过滤下虚弱成一道宛若呢喃的轻声怨诉。
怨他无情,怨他独自有意。
怨他们两相错过。
朴兴秀始终不曾知道自己在那瞬间是如何被点燃的,只是待他脑中的弦崩断无遗的前夕,唯一残留的一丝理智令他看清那人满眼的伤痛,是他的双手加诸于他肩上的紧密痛楚,是他的双目投注于他脸上的无尽呵斥,是他全部情绪悉数转移发泄到他身上的炽热迁怒。
“听着!我对这些事情没兴趣!你爱谁,谁又爱你,这种事为什么总让我去看,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就因为你他妈的说爱我,我就要为这该死的爱负责吗?!”
“……”
“你也别太高估自己了……”
高南舜望着他,目光颤动着游弋过那人怒极的脸庞,从额前发丝滑过瞠红的眼,再顺着英挺的鼻梁落到唇上——那是他,是他曾怀着满腔热血奋力去贴近的亲昵。现在那亲昵冻结成寒冰刺骨的话语,横眉冷对地朝着他,一字一句刺向他赤裸的胸膛。
毫无防备的面对爱的人,是你给了他伤害你的权力。
不保留,不躲避,自作自受地承接全部。
被强行撞击在墙壁上的冲力残留在他腰间,带着钝痛同他肩头的灼痛相连接,双双相伴着彰显那人带给他的所有。好似除了痛,只是痛。
高南舜阖上眼,任由那人卸了压制在他肩头的力道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尚且苟延残喘的气力维持着他站立的姿势,让他靠在那摇摇欲坠的边缘,颓然地同满心痛楚缠绵悱恻。
“高估?”太过空洞的声音挣扎着扩散在一片空荡的天台之上,与那一抹落寞身影相依相偎,笑声掺进嘲讽,自顾自成了对无名者最悲怆的怜悯:“呵,这分明是孤注一掷啊……”
我信仰爱情,虔诚朝圣。
却被爱情践踏于脚下。
神说,无论你如何苦苦追随,那路都是窄的,而尽头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