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引前传》月之灵心

11、疯癫清醒

　　君竹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低垂着眼看向怀里的人头，喃喃道：“爹爹，我带你回家吧。你现在，就可以，亲眼看着，安安回家了。”
　　他好像是被一件患得患失的珍宝吸引住一样，对怀里的人头满是笑意的说着话。
　　他早已不哭了，只是有些精神恍惚的向前走着，按着儿时的记忆，一步一步地朝着顾家而去。
　　男子怔在原地，皱着眉头看着远处的背影，说不出是担心，还是不敢相信的语气：“安安？”
　　然后，他跟在他的身后，他走一步，他也走一步，他停下，他也停下。
　　他说：“不管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那是他的师父，颜伯里。
　　细致的眉柔和温润斜长如弯月，眼睛也是像那夜晚的月光一样，温和柔亮的目光里，带着微微的凉意，沁人心肺入人心扉，挺立如玉的鼻梁高高如山峦，薄如云翼的嘴唇淡淡薄红，瘦削阴柔棱角分明的轮廓，那样完美的一张脸，带着宠溺怜爱与心疼的俊俏脸蛋，眼底里忽而升起笑意，他抱着路边的小猫，一脸怜爱道：“不是说，不让你离开的吗？怎么这么不懂事起来。”
　　向前走的君竹忽然停住了脚步，看着他怀里的小猫咪，茫茫然道：“小咪？”他又失神的摇着脑袋，“不对，小咪死了，他已经死了。他不是我的小咪，他不是！”
　　君竹紧紧的抱着那个头，闭着眼睛从男子身边走过，男子挡在他的前面，紧紧地搂住她：“对，他死了，死掉的东西，就永远不会回来了。所以，安安，等你守完孝，就跟师父回去吧。”
　　君竹一下子推开他，害怕失去一样的抱着怀里的头：“我不要，我不要回去，爹爹他说，他说要我永远待在这里，永永远远的陪着他。”
　　颜伯里惊慌地看着他：“你忘了吗？你答应师父的，要永永远远的陪在师父身边的。安安，安安，我是你师父，我是你师父啊。”
　　“师父，师父？”君竹眼底里闪过一抹曙光，又忽而急急的跑过去抱着他：“师父，师父，徒儿想你了，徒儿想你了。呜呜呜，呜呜呜……”他的泪水从眼眶里狂涌而出，他在颜伯里怀里埋怨道：“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不公平？他们夺走了我的娘亲，如今还要夺走我的爹爹，为什么？为什么？呜呜呜，呜呜呜……”
　　“不对，不对，”他又猛然离开他的怀里，惊慌失措的看向四周：“我爹爹他是我害死的，我娘亲他也是我害死的，小咪也是我害死的，我是个扫把星！我是个扫把星！所有我在乎的，所有我在乎的，都会离开我的，他们都会离开我的。师父不要再跟来了，不要再跟来了，我不要师父死，我不要师父死。我不要！”
　　他思想混乱的向前跑去，颜伯里连忙追上去，紧紧的将它禁锢在怀里，一遍遍安慰道：“我是神仙，我是不会死的，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永远守护你，保护你，疼爱你，宠溺你，一直一直，直到永远。你相信师父好吗？师父真的不会死，师父不会舍得离开你的。”
　　君竹混乱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泪水更是汹涌的无法制止的流出：“师父！师父！呜呜呜呜呜呜——”君竹又不断地哭了出来，越发难受的，在他师父怀里哽咽的哭。
　　小咪是君竹养的一只猫，还曾记得小咪死的时候，他将自己的手腕划破了，然后让手腕处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小咪身上。
　　当颜伯里慌乱地从远处过来，急急的抓过她的手：“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这么不懂得珍爱自己。”
　　儿时的安安小脸一撅，嘴巴一嘟，眼泪就簌簌的从脸上滑落，咿咿呀呀得就哭了起来，他嘴里委屈的说着：“小咪死了！小咪死了！他不要安安了，他不是安安的，它不属于安安。呜呜呜，呜呜呜……”
　　颜伯里一边帮他包扎伤口，一边温柔的安慰，嚎哭不止的安安：“怎么会？前几日里，你不是还抱着他吗？你说，他是你的专属宠物。”
　　安安哭得越加凶了：“他死了，他不要安安了，安安就要流血。安安流血了，他就不舍得不要安安。可他还是死了，他还是不要安安了，它不属于安安，所以安安留不住他。他不是安安的，他不是！他不是！呜呜呜，呜呜呜……”
　　颜伯里的心猛然一颤，他被这个仅仅九岁的女童所说的话，弄的心中为之动容。
　　这样的一个孩子，着实太让人心疼了，是个讨人喜爱，自己却又不会，怎么去爱别人的孩子。
　　可当他真真正正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便是他陷入万劫不复境地的时候。
　　他依旧不知道，爱是什么？自己又该怎么去爱？究竟要谁来告诉他呢？
　　同时看见这幅场景的，还有他门下的，那四个弟子。
　　安安儿时喜欢他师父，当他兴冲冲的，带着满身脏乱，冲进他怀里的时候，她甜甜一笑，亲了他左边脸颊：“师父，我喜欢你。”
　　颜伯里惊诧了一会儿，道：“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吗？”
　　安安摇了摇头，一脸无辜的瞧着颜伯里。
　　颜伯里点了一下他的鼻梁：“没关系，等你懂得时候，再对师父说，好不好？”
　　安安欣喜的，不断点着头。
　　顾家里，安安被他的师父带了进来，他跪在那颗头颅前跪了三天，然后他的师父颜伯里一直陪着他，第四天的时候，颜伯里便拿火把将那颗头颅火化了，本来安安死也不让，经过颜伯里一番劝解，终究是火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