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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安安后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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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竹回来的时候,已到了晚上十分。
天色黑漆漆的,月亮明晃晃的,飘着乌云的天空中,还挂着几颗并不晃眼的星星。
公仪谨已在四季青,君竹的房间里,抚琴等着他来。
君竹进屋子瞧见他的时候,愣怔了一会儿,疑惑问道:“怎么还不睡?在等我啊?”
公仪谨没抬头,点了下头,道:“我确实在等你来,君姑娘,我有话跟你说。”
他弹着琴,淡淡道:“你会后悔的。”
君竹诧异,猛然抬眼看他。
公仪谨依旧抚着琴,头微微侧偏,手指轻盈在琴弦上跃动:“你以为此次我们和顾家的生意仅仅是买卖关系吗?这身后所要牵连的,是九族性命。”他抬眸,黝黑明亮的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光芒,嘴角邪邪弯起:“你不害怕吗?你的父亲,与你有血缘关系的那些亲人,就这么忍心让他们死吗?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君姑娘,做事情前,要好好斟酌一番。”
君竹面色一板,说不出是生气还是赌气:“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来管。”
公仪谨不言多说,颀长的身子站起来,依旧是满脸的笑意,月牙般明亮的眼:“君姑娘,我已经陪了姑娘一晚,等了姑娘一天,在下可否回去了?”
君竹想也没想,直接说道:“不可以!”
公仪谨皱着眉,满脸疑问:“为什么?”
君竹扇着白色羽扇,理所当然的说道:“公子是四季青的贵客,君竹还未曾好好招待一番,怎么能就这样让您走了呢?”她偏头,流露少女的率真可爱的天性:“公子,今夜,您想必,也是很有兴趣的吧。”
公仪谨饶有兴味的打量他:“你说得很对,我是很有兴趣。不过,我有兴趣的是,君姑娘真正的性情,究竟是怎样的?”他也是一样的扇着白羽扇,嘴角无奈地笑了又笑:“时而,浪荡不羁,时而,率真可爱,时而,让人捉摸不透。你真正担当得起这个‘君’字,可是,你未必有竹子的顽强韧性。我喜欢这样令人猜不透的你,可我更喜欢你这般的性情。你也不是无懈可击的吧?若是哪一日,你被伤遍体鳞伤,悲伤无助的时候,可以来找我。”他颀长的身影走到门口,顿了顿,补充道:“如果有一天,你把你脆弱的那面,展现给了我。那么,你逃不了了。”他嘴角温文一笑:“君姑娘,我在杯中,等你。”
顾家从此一落千丈,从富甲一方的商户,变成了贫困拮据破落户,还有接下来与之相邻的厄运。
方正瞄他一眼:“这下你舒心了?非得把顾家整的不像样子,你才甘心是不是?安安,你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我觉得你父亲不是这样的人,他为人耿直,做人宽厚,对人仁慈,仅凭曾经别人说的话,你就认定你的父亲,是会让人害死你的凶手吗?”
君竹面色无颜,冷淡地说:“怎么不会,是人总会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善良,只不过是人的伪善罢了。这世界上也没有绝对的恶毒,只不过是人的伪装罢了。人人都喜欢把自己伪装得很强大,面上总是亲切和蔼,平易近人的,可你怎么知道这张面具之下,那个人真实的面孔呢?”
方正不知怎么回驳,想起今日听到的消息,无奈的提醒道:“听闻,当今的圣上,听说顾家的遭遇之后,怀疑你爹有谋反倾向,随即下令,抄了顾家满门,株连其九族。安安,明日里,你爹爹恐怕就,就被斩首了。”
他担心的看着他,瞧他一脸平静,没有其他波动的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本来也不是他该管的,他只能做到这里了。虽然他很敬重顾问,但是比起安安来讲,不过是一羽鸿毛罢了。
他之所以会劝他,只是不想要他因为失去父亲伤心而已。尽管她对他父亲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可他相信,他还是在乎他父亲的,他终究是会后悔的。
翌日里,刑场被围得水泄不通。
其中,比较显眼的位置上,站着顾家的丫头小桃。
他四处张望着,一脸紧张担心,好像是在寻找什么人。
当台上的人喊道:“时间到——”拉长的声音像是催命妇一般,小桃像是见到救星一样喊道:“小姐,小姐,我可找到你了,你快救救老爷啊,你快救救老爷啊。”
她紧张的望一眼台上,看着依旧咳嗽不止的半旬老人,口语混乱道:“小姐,老爷他这几年一直在找你啊,老爷从未曾放弃过寻找你。那天,都是夫人一手安排的,老爷从未想过要杀你,他待你是真的好,从未曾有过半点假意啊,你就救救老爷吧,你就救救他吧。”
小桃跪了下来,那张原本俏丽的脸,哭得梨花带雨,他这才注意到,他那挺着的大大的肚子。
君竹连忙想要扶起她,却在那一瞬间,台上身着官府的人,大喊道:“斩立决!”
还未来得及回神,他就亲眼看见了他爹爹惨死的一幕,头离了身子,滚了几圈,到了他的眼前。
这样一张虽已皱纹遍布,却依旧风韵犹存的脸,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那张脸时的情景。
一个男子慈眉善目的脸庞,他关切问道:“孩子,你在等谁来?”仿佛至今犹在,仿佛声音犹存,仿佛他的父亲从未死,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心痛在心里缓了又缓,终于还是抑制不住的,颤抖着伸出手抱住顾问的头。小桃早已吓得脸色苍白,本来是被扶了起来,又被此刻的场景吓的晕厥过去,身旁的丫头小湘连忙扶住了他。
君竹终于是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大颗大颗的泪水,一滴又一滴的从脸上落下,干涩的嗓子竟说不出一句话来,当泪水滑满脸颊,当手中的力度紧了又紧,他终于是叫了一声:“爹,……”然后像是抑制不住的喊了又喊:“爹!爹!……”哭得越发大了,声音也越发哽咽,他的手颤抖不止,脸上泪流不止:“你不是说,要接我回家的吗?你不是说,一直都在找我吗?现在找到了,就好好跟安安说会儿话呀。”他抚着怀里人的头发,一次又一次理顺那乱糟糟的发:“爹,你怎么不说话,你说句话啊。“泪从眼而出,滴入那死了无神色的眼中,君竹认真的看着他那双眼睛忽然发了疯一般的蹲在地上,怀里紧紧的抱着那个头,大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多来找我一次呢?为什么你再不多劝我一次呢?那样说不定,说不定我就会心软了,说不定,我就会跟你回去了?”
君竹一次又一次的悲伤唤着:“爹,爹,爹……”他干脆不顾形象的在刑场,嚎啕大哭起来,等到哭尽了泪水,哭的嗓子都哑了,身边突然有个穿着白色衣衫的男子,他伸出一方手帕递到他的面前,声音温柔,动作优雅,整个人清凉如缕风:“你,还是后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