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沧海已成桑田》芒果C

26、第二十六章

　　唐玥的母亲失控般地宣泄完愤怒之后，一言不发地摔门而去，留下一室狼藉。
　　唐玥依然面无表情，推开抱着她的骆邱，沉默地收拾。她伸手去捡地上花瓶的碎片，被骆邱抓住手臂制止：“别捡，会割伤手。”
　　唐玥甩开他的手，力道不大，却明显带着情绪。骆邱动作一滞，慢慢站直了身子，就那样看着她一点一点把碎片扫起来。
　　曲清然见状赶紧上前帮忙，听见唐玥开了口：“明天陪我去一趟医院。”
　　“小玥，你打算……”
　　“做人流。”
　　曲清然震惊于唐玥的过分平静，看一眼站在一旁的骆邱，他面色铁青，眼里浮现出一抹痛楚，语气却是十足的愤怒：“你做这样的决定，都不需要跟我商量一下吗？”
　　唐玥没看他，低着头继续扫地：“能商量出什么结果来？这是唯一的办法。”
　　“那你也不能这么草率就决定！这可是一条人命，你随随便便一句话就给打发了……你究竟是不是冷血的？”
　　“骆邱！”虽然知道自己不该管别人的事情，但是听到骆邱这样说她的好朋友，曲清然忍不住愤愤不平地指责，“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今天这种局面难道是小玥一个人造成的吗？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路惜晨走到她身边，揽着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对骆邱说：“你话说得太重了，冷静点，好好商量。”
　　这时，唐玥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缓缓抬起头看着骆邱：“我草率还是你草率？当初你让我怀孕的时候，难道有考虑过后果吗？事到如今，手术一定要做，但是你可以放心，我不会要你负什么责任的。”
　　骆邱被唐玥的冷淡彻底激怒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里仿佛要冒出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我说，我要这个孩子呢？”
　　唐玥平静地与他对视着，嘴角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满脸讽刺：“你要这个孩子？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凭什么要？”她定定看着他几秒，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垂下双眼，“够了骆邱，别这么任性，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只要你愿意，就是不可能我也要让它变成可能。”
　　唐玥仰头看着他，一根一根掰开他缠在她手腕上的手指：“我不愿意。”
　　死寂一般的气氛持续了好几分钟，唐玥兀自坐回到沙发上，苍白的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骆邱站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对，你不愿意，从一开始就是我逼你。我他妈的就是犯贱！”说完，他愤怒地拉开大门，冲了出去。
　　不用曲清然示意，路惜晨就说了一句“你留下来照顾她”，然后拔腿去追骆邱。
　　她走到唐玥身边坐下，想起刚才骆邱脸上愤怒而伤痛的表情，叹了口气：“你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唐玥把头搭在她的肩膀上，双手缓缓抱住她的手臂，声音有些哽咽：“别问了好吗，让我靠一下。”

　　第二天，曲清然陪唐玥去医院做了人流手术，唐玥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时候面色惨白，扶着墙壁极其缓慢地走着。
　　曲清然赶紧走上前扶住她，见她额上冒着细汗，担忧地问：“你怎么样？还好吗？”
　　“还好，就是觉得头很晕。”唐玥咬了咬嘴唇，“扶我去那边坐一下，我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曲清然陪着唐玥在医院的观察室里休息了两个多小时，直到医生检查完她的血压、脉搏等情况，确认没有意外情况，她们才离开医院。
　　曲清然向唐玥反复说着医生刚才嘱咐的注意事项，两人刚走出医院大门，她就感觉唐玥身子一僵，停住了脚步。
　　她顺着唐玥视线定格的方向看去，骆邱正朝着她们走过来，他走到唐玥面前，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将她拥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哑声说：“对不起。”
　　唐玥垂在腿边的手握紧了，又无力地松开，隔了几秒，她才抬起双手攀上骆邱的后背。
　　曲清然站在一边，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唐玥脸上悄悄滑落的泪滴，正顺着她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一路往下掉，直至融进骆邱的衣服里。

　　后来曲清然一个人回了家，迈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走得很慢，直到天都黑透了的时候才走到小区。
　　她在楼下的花园里见到了路惜晨，他正坐在长凳上，看到她就起身走了过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没带手机吗，为什么不接电话？”他眼睛里有些隐隐约约的焦急，语调也不复平常的柔和。
　　曲清然掏出手机一看，竟然有二十个未接来电，全是他打的。她陪唐玥去医院的时候把手机的震动都关了，出来之后也忘了打开。
　　她猜想他一定打电话打得很不耐烦，赶紧道歉：“我忘记开震动了，对不起，你等了很久了吗？”
　　“还好。”路惜晨细心地替她整理好额前被风吹乱的刘海，“唐玥怎么样？”
　　想起唐玥，她的情绪再次变得低落，垂下眼帘轻轻地点了点头：“手术很成功，医生说休息一阵子就没事了。”
　　“那你呢？”
　　“我什么？”
　　路惜晨轻声笑了：“你在怕什么？”
　　曲清然抬起头来看着他，其实她不是怕，只是忘不了唐玥走向人流手术室的时候那不舍又万分无奈的眼神，更加忘不了她像如白纸一样惨白的脸色。
　　她觉得很不公平，年轻的时候，大家都一样冲动任性、肆无忌惮，可为什么承受轻狂后果的，只有女人？相爱的幸福甜蜜，大家可以一起分享，然而烈爱伤痕，却为什么单单落到了女人身上？
　　“我听人说，第一个孩子是最聪明的。你说，如果不是小玥不愿意，这个孩子是不是真的可以活下来？”她说不清心里的感觉，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只是清楚地知道，她绝对不要重蹈唐玥的覆辙。
　　“傻丫头。”路惜晨轻轻地敲她的脑袋，一脸无奈又好笑的表情，“别说法律不允许，就算这个孩子侥幸出生了，难道就一定是好事吗？”
　　“为什么不是？”
　　“你认识骆邱这么多年，难道还不了解他？你觉得现在的他，能担当起父亲的责任吗？”
　　“我只是觉得，就这么失去一个小生命，很可惜。”
　　“他们都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多时间。”
　　曲清然想想也是，也许自己真的太小题大做了，笑了笑，问他：“你昨天和骆邱谈得怎么样？”
　　“他说过阵子会带唐玥回家，其实他早就跟家里人提过了。”他突然笑了起来，眼睛直直盯着她，带着十足的玩味，“我听说，他妈妈一直中意的儿媳妇人选是你？”
　　曲清然顿时窘迫万分，她与骆邱关系要好，彼此的父母也都认识，大人们开玩笑闲聊时说过长大后要结亲家，不过他们两人都没那个意思，只当耳边风这么听，根本没往心里去。
　　看着路惜晨唇边莫名其妙的笑容，曲清然急忙解释：“你别听他乱说，我又不喜欢他，你知道的，开玩笑而已。”
　　“真的？”
　　“当然是真的！”她斩钉截铁地说，“就算他肯，我也不愿意呀，我才不会嫁给他。”
　　他哈哈大笑起来：“那你的意思是说，你只嫁给我？”
　　她见他一脸得意的样子，突然有种被戏弄的感觉，脸上一阵燥热，朝他胸口捶了一拳：“你又逗我是吧！”
　　她的拳头对他来说仿佛毫无作用，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却稍微敛了笑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被那道灼热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赶紧垂下眼躲避他的视线，却感觉到温热的唇覆上她的额头，干净清晰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就算你肯，我也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