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废后 ...
-
废后
在宫内，无论是立太子还是废太子，这两件事情没有一样是容易的。
这其中的暗潮波动，陈娇从前没有留意过，因为很多事都是馆陶长公主在做，在思量。而如今真正去想，才意识到她母亲不仅仅只有嚣张跋扈这四个字而已。这是自然的啊，单单有嚣张跋扈四个字的女人，无论是什么样的地位，哪里能得到天子的喜欢，又哪里能得到天子的纵容。
“馆陶长公主，翁主，这边请。”迎接陈娇和她的母亲从未央宫入席的，是个堆满了笑脸，长得很讨喜的小太监。陈娇倒是不怎么熟悉，而馆陶长公主看见他却笑的很开心。她母亲还没说话，身后的那位贴身的，和她母亲气势一样嚣张的宫女就快步上前，给了小太监很多碎钱。
小太监接过来，背弯下去成了个弓，不住地点头，脸上的笑堆得越来越多，就没有那样看着讨喜了，反而让陈娇看了几乎恶心。而她母亲看着这样的笑，自己脸上的笑意却全然没有任何减损，她扇了扇扇子，收起来，说着：“做得很不错啊，这都跑到门前来啦。”小太监连连道是，手一抬，说了个请字，边走着边回话：“这不还是多亏了您，否则就是救人百条，积德十年，也没有这样快。”馆陶长公主笑了出来，声音如同银铃，又回他，语气轻快：“可别这么说，吾哪有这样厉害，油嘴滑舌扔到陛下面前去，别在这里添堵。”
小太监堆着笑脸回头原本似乎有话说，看了一眼馆陶长公主的神色，却止住了没再阿谀奉承，只说了一句：“未来还要靠您提点。”陈娇就听她母亲仍是笑意盈盈地回了一句：“这是自然。”然后抬脚就进了屋，屋内顿时因着馆陶长公主的到来喧闹起来。
陈娇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太监，就看见他仍是满脸堆着厚厚的笑意，却并未达到眼底，看她回了头，立马又行了个礼，道了声：“翁主。”
陈娇没有说话，连一个点头也吝啬，只是回过了头，进了屋。
她的母亲是怎样骄傲的人，世界上没有人比陈娇更清楚。而她肯提拔这样一个人，又何尝不是在为了刘彻铺路。为了刘彻铺路，还不是为了给她铺路。她的母亲究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做了多少事，而又面对多少相似的嘴脸，这些陈娇现下都估计不出来。而她看着这些没有觉得冷，只是很想叹气。
陈娇忽然意识到，她还是不成熟。重生后，她一直以自我为中心，一直觉得她自己很惨，很可怜。她想到的一直是，她当时这么小，没有任何决断的能力就被送入宫里，然后一个人在里面奋战，她是有多么可悲，也因此这一世唯一的目标就是逃离金屋，而对执意要送她入金屋的母亲感到失望。
但是同时她终于想起来，她也忘了现如今的馆陶长公主如此得宠，未来无论哪个皇子登基，她的生活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做这些，她很大一部分，只是为了陈娇而已。她母亲的的确确是很爱陈娇的，所以才会想要给她最好的。她的母亲，帝国的馆陶长公主，抛开那些私心不说，自然会骄傲地觉得，她的女儿陈娇，只能是皇后，也只有皇后这样的位子才配得上陈娇的身份。
这些虽然不是陈娇想要的，但是她的母亲，同时作为一个馆陶长公主，已经很合格了。陈娇想着，进了屋看向她母亲的眼神就柔和了下来。
#
隔了些日子，陈娇就听着传来前殿的消息，说是太子的位子有些众说纷纭了，隐隐就有刘荣待的时间不会太久的传闻了。陈娇单手撑在贵妃榻上，听着听着，听久了就叹口气。刘荣的结局她看的见的。骄傲而温柔的人，一时间因为自己的母亲不争气而被褪下光辉的外表，这样的他又能活多久呢？陈娇翻了个身，想着离金屋之诺的日子倒是近了，如果顺利推脱的开的话，或许这位后来的江都王也是个选择。不过这种念头陈娇只是想了一下就抛弃了。世界没有给她温柔的机会。她于是就又去想怎么才能让她母亲对这些事情放手了。
没过一会儿，春困的感觉蔓延上来，屋外的太阳正好，她就在春日里睡着了。
刘荣根基不稳的时候，废后的说法也渐渐流传开了。不过窦太后，馆陶长公主却没怎么当回事，与其说对这种说法不相信，倒不如说和她们没有什么关系，毕竟薄皇后无子，为人又木讷，少了她做皇后倒反而在他们两个人看来更畅快一些。两个人说的最多的，还是关于太子。而拥立刘彻作为太子，即便是和母亲的关系有所融洽的陈娇，也没有办法劝说馆陶长公主放弃。
陈娇陪着馆陶长公主去了她外祖母那里，是例行的看绘本，而实际上，也不过是听她们两个人说些隐秘的话。这些话，她母亲原本想要避讳一下陈娇，外祖母却只是闭着眼睛，摆了摆手，说着：“阿嫖你也真是的，不想想阿娇今年多大啦，这些事情她总要学会的。你说与不说，也没有多大的坏处。”她就这样被留了下来，坐在一旁看着本子。
两个人你来我往，说的话她虽然这些年来在努力学，并且因着资质也将手腕学得不错，也有的时候仍是听不大懂他们的真正意思。
今日却大为不同。两个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太子。那两个无比尖锐的字一出口，陈娇微微打了个战，侧头听着。她想着接下来的话，就算是听不懂，也要记住的。
“梁王和阿启的年龄相距的太近了……不不不……这样立下来哪里行得通……不如还是各退一步，我去寻个亲家，您爱宠谁宠谁，只是帝位还是算了……”
“那也是你亲弟弟……老身这辈子欠了他多少你又怎么能知道……启儿平定天下，身子一直不好……找个弱的，也镇不住……”
“母亲，阿启他也自然有自己的安排，他毕竟是帝王，而我，我毕竟是嫁出去了。”她的母亲的声音软了下去。而她的外祖母也不再说什么，最终也只能叹口气，只是口气却也没有松下啦：“你走吧，这事明日再提。”
馆陶长公主那双媚秀的眼睛挑了挑，却没有张嘴，转了个身，拉过陈娇就是一个大礼，然后就走了。
陈娇也明白，她的外祖母有多么喜欢梁王，几乎是一种溺爱了。上一世她曾听见过馆陶长公主的抱怨，不过最终也没有什么结果，梁王在自己的封地仍然是横着走，进了京城，也有她外祖母的庇护。窦太后在一天，他就逍遥的无法无天一天，以至于最后，大抵确实是肖想过那个位子，却终究没有成功。毕竟窦太后还是老了，而她的母亲却还年轻。
#
离着那个日子越来越近，陈娇的心悬得越来越高。她见过了栗姬，看着那个尖酸刻薄的女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傲气，面对着馆陶长公主也能这样粗鄙。母亲只是笑笑，平日里人们看得见的高傲却全然没有用在这个势利的女人身上。
也对，面对这样的女人喜怒形于色反而倒是对她的夸奖了。陈娇看着当下不可一世的，甚至于与素来和皇帝交好的馆陶长公主也不屑一顾，有些为她可悲，却又不可怜她。
母亲的确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母亲。去见窦太后的时候，在栗姬那里受的火气丝毫没有压制，未央宫里一片瓷器的碎落声。等到能砸的都砸利落了，这个历经两朝的女人闭上的眼睛睁开来，她眼里的精光一时间让陈娇不敢直视。她听着外祖母沧桑的声音，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你真是掉价。”
陈娇侧目看向母亲，后者的脸惨白了下去，然后跪下，请求她的外祖母的饶恕。
两朝的古人看了看天色，说：“下雨了，要带什么呢？”
外面果然不知什么时候淅淅沥沥地落下雨，声音很小，陈娇一时也发觉不了，不由得更加觉得自己的外祖母的厉害了。她的母亲大抵也是觉得了，有些迷茫地回话：“自然是雨具。”
“若是没有称心的雨具呢。”
“……那便只能烦请宫里的工匠再造一顶适合的。”馆陶长公主叹了口气，再一看她，她就又是已经喜笑颜开而意气风发的了。她谢过了外祖母，心情变得很好，拉着陈娇行礼出了门，转向了回公主府的路。
路上她只有一句话：“阿娇喜不喜欢十皇子刘彘呢？”
陈娇浑身一冷，没有答话，她的母亲却因着开心，也不十分介意。
隔了两日，宫里传出来薄皇后被废的消息，而栗姬也再也不那么得宠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废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