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青颜》泠夜

4、第四章 衷情

　　终于，三月从漫长的昏睡中醒来。高烧过后的虚弱，不论吃任何东西都食之无味。青颜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开始照顾起她的衣食起居。他本是喜爱人间的仙，做饭洗衣，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是夜，新月如钩，皎洁的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一地清辉。三月自榻上起身，仅着里衣斜靠轩窗，望向窗外一地朦胧。她想，她之所以还愿意醒来，可能是听到了那一句“阿月，醒过来，我不能没有你。”清澈的声音，仿佛梦中的呢喃，她是那么喜欢他，她不想让他难过。
　　虚弱的身子支撑不了太久，不过片刻，便忍不住低声轻咳。咳嗽声不断传至门外，门口守着的人顿时心惊，不顾礼节推门而入。
　　三月将手按在胸口，惊讶抬眸，视线撞向那对流潋的紫眸。这一次，她好像可以看清他的脸了，剑眉星眸，高挺的鼻梁，薄唇紧抿，紫眸深处倒映着她的样子，她从中读出了自责与痛心。这种感情，本不该在这张高贵的脸上呈现。
　　“你这是做什么！”虽是责备的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虽然这么说着，青颜仍是大步走至三月跟前，将外袍脱下披在她的身上，动作间异常温柔。
　　有清香传来，高雅而洁净，三月却如惧怕般后退一步，避免了身体的触碰。她的身子紧紧靠在窗棂上，脸上一片苍白。
　　“怕我？”青颜的手停在半空中，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滴落，如梨花带雨。哭泣仿佛用尽了她浑身的力气，三月一阵晕眩，整个人不可抑制地从窗前滑落。
　　他急忙伸手接住她滑倒的身躯，触手一片冰凉，弱小的身子不住地颤抖，像小兽一般楚楚可怜。
　　“阿月……”他唤她的名字，他已经拿她没有办法了。
　　“我睡不着……”她突然反手抱住他，在他怀中啜泣着，闻着他身上碧竹的清香，抬起朦胧的双目，“你别走，陪我一会，就一会，好不好？”虽然说着任性的话语，却仿佛是哀求一般。
　　从什么时候起，她竟是这样看他。在她眼中，他是否就是高高在上的神祇，从不会去关心她的喜怒哀乐。明明他的心中并不是这样想的。而他突然地示好，却被她当做假象。
　　“我不会离开。”青颜俯身抱起三月，将她置于榻上，盖上丝衾。
　　青颜就坐在榻边，感觉到他搂着自己，她的头覆在他的胸前，耳边传来阵阵沉稳而有力的心跳，提醒着她这一切不是梦境。
　　他给她讲仙界的故事，有趣的传闻或是自身的际遇，近千年来他都没有讲过那么多的话，直到三月在他胸前沉沉睡去，他在她的耳边低语，“既然我已经选择了你，便不会放手。”

　　之后的日子突然变得鲜明起来。每日里，大多数时间三月都与青颜在一起，品鉴奇花异草，拜访树灵精怪，时而去附近的城镇偷得浮生半日闲，无聊的时候青颜也会变幻各种法术逗她一笑。太过平静的日子，让人好像忘却了所有的烦恼。
　　三月有时会望向竹舍里那棵巨大的青颜树，青颜说过那是他的真身。
　　“最近的树叶掉的有点多呢。”三月捡起落满地的紫色树叶，想起了初见时他以树叶为暗器救她一命。抬头间，刺眼的阳光夺目而来，参天的大树枝叶萧条，已遮挡不住阳光。“奇怪，现在不是秋天，难道青颜树是春天落叶的？”
　　青颜却不以为意，绣着繁复花纹的白衫蕴合着他的气韵，衬得整个人眉目如画，他微笑着牵过三月的手，“阿月，走吧，你不是说今天想去镇里玩。”
　　纵使满心的疑惑，在青颜的笑中融化为一江春水。三月将目光注视于眼前的男子，久久不能离开。
　　正是花朝节，小城里到处可见群芳盛开，争奇夺艳，家家户户门口摆放着各式花草，在暖风吹拂下散发出阵阵幽香。
　　“往年此时，王城会举行盛大的祭典。”三月看着路边的景象，突然有点怀念。
　　“想家了吗？”青颜的声音淡淡的，透着温和。
　　三月点点头又摇头，虽然心中很牵挂父王与王兄，但现在的她只想和眼前的男子一起，哪怕只是隐居竹林，她也甘之如饴。
　　青颜一手结印，心念微动，一朵湛蓝的重瓣花朵在指尖盛开，与普通的花朵不同，闪耀着夺目的光晕。
　　“这是什么？好美。”三月打量着青颜指尖的蓝色花朵，如痴如醉。
　　“青颜花。”青颜抬手将花朵簪入三月发间，耀眼的光晕引来了路人的频频注目。
　　“青颜，三月之期将至，我还能留下来陪你吗？”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三月郑重地问。
　　青颜仍是牵着她的手，嘴角透着柔和的笑意，却并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