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的致意》伍柳

12、谜底

　　John现在一个人坐在伦敦的某个餐厅里。他看看表，大概11点多。
　　昨天晚上的那次交谈之后，他们回到住的地方，再没有说过什么。直到晚上，John收到了玛丽·莫斯坦的短信，她想约他明天中午聊聊，还没有来得及回复就听到Sherlock在后面说：
　　“玛丽·莫斯坦，26岁，律师事务所秘书，她约你明天中午在一个中档餐厅吃饭，既不会太郑重也不显得随便，聪明的选择，建议你穿那件红色衬衫，她会非常喜欢的，另外，如果你想跟她结婚的话随时都可以。”
　　“Sherlock！我去不去约会跟你没关系！而且，只是认识的朋友见面，不是约会！”
　　“哦，真的吗？她那天的表现可不是这么说的。考虑到你的年龄身高职业收入外貌和社交能力，从概率上来说，你很难找到比她更好的了。”他也不等回答就转过身准备睡了：“明天的车会10点钟到伦敦，如果你要去的话可以下车直接过去，我会替你把行李带回贝克街。”
　　于是，现在John就坐在这个中档餐厅里等着那位“从概率上来说最好的”女士。他其实并不期待什么约会，他就是……暂时不想跟Sherlock回去。
　　他反复的想着他那个所谓的“感情经历”。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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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ohn觉得，不可能是艾琳。他不觉得Sherlock会喜欢那个女人，的确，她非常性感、诱人、聪明绝顶，一般人很难拒绝，在她诈死之后，John一度或者有很长时间都觉得，没准侦探真的伤了心。但最后他明白了，侦探始终都是把她当成一个谜题来研究。
　　John知道，Sherlock有一种追求真相的纯粹，同时也非常的单纯。他被艾琳利用是因为：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让他对这个女人有一种微妙的信任，他相信艾琳同样这样信任欣赏他，所以才会在一无所有之后来找他寻求帮助。所以说，看穿迷局和看穿阴谋诡计是两回事，这种信任让他掉进了陷阱。
　　当然，他最后又挽回了一切。因为他也许一度被蒙蔽，却从来没有迷惑过。
　　也许艾琳的确提醒了Sherlock感情会毁掉一个人，但，她绝对不是让侦探抱有这份感情的人。
　　他又想起当时，自己在艾琳来到贝克街的时候守在他们旁边，John当时真的是觉得这女人太危险，自己要在旁边提醒，保护他，然而现在想来，或许那个时候，很多事情就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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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ohn很烦躁。他有些无聊的翻动着手机，希望能收到一条署名SH或者S或者没有署名的短信。
　　但是没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收到什么。
　　然后他想起了西格森。
　　他很长时间没有想起过这个人了。原因之一是Sherlock回来了，原因之二呢，还是Sherlock回来了。
　　于是，他发了一条推给他。

　　很烦躁——JW

　　然后他看见，玛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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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herlock看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做，最后索性关掉它。

　　他努力的不去考虑John在哪里，和谁在一起，他怎样笑着，也许殷勤也许礼貌的恭维着对方，和他以前常常做的一样。他努力的不去想，也许他们就此顺利的约会，交往，结婚，就算不顺利的话，总有一天John也会这样。搬出贝克街，然后，然后他就会一个人回到过去的日子。
　　回到他宏大，有趣，奇妙，但又冰冷，孤独，无门可入的思维城堡中。
　　然后一个人渐渐老去。
　　这样很好不是吗。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不是吗。他们会分开，但仍然会是很好、最好的朋友。这比什么不靠谱的感情强多了，比他可能会搞砸的事情强多了。比……比失去他强多了。感情最不稳定，有开始就必然有结束，他始终认为这对于自己来说无足轻重，他也不应该有，只不过这次，它来的有些措不及防，生长的又有点太过茁壮了。
　　砍掉它。没那么难。你要尽快砍掉他。否则……如果John跑回来告诉你，告诉你他也许……也许……那你就根本无法对他说不了。
　　理智这样告诉他。
　　但他还是感到了痛，从他本该没有的心里感到了本不该有的痛。

　　Sherlock坐在他们公寓对面的咖啡店里，迟迟的不想进去，他静静地看着正午阳光照耀下的街道。

　　以后，我会经常像今天这样一个人回到这里。回到空空的贝克街221号。
　　你要快点习惯这些。

　　他那原本深不可测的头脑，在这个中午，完全被这个想法占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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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丽穿着粉色系的裙装，她沉着稳重的气质和适宜的装饰显得本人清新而温婉。John看着她就觉得，如果在这是以前，那将是多么值得感激的相遇啊。但是，现在不同了。他非常怀疑，在他发现了自己…对侦探独一无二的感情之后，自己还能不能回到过去的日子里去。如果这种感情真的无望，那么，他能不能面对现实，继续自己平常人的生活。
　　他很怀疑。
　　他们看似愉快的交谈，聊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玛丽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她很容易就发觉了对方的心不在焉，但仍然没有戳破，想了想，还是挑了对方可能最感兴趣的话题：
　　“那么，那次船上的案子就这样了结了吗？”
　　“啊对，是的，罗诺德·阿德尔，他最后畏罪自杀。就这样了结了。”
　　John说着，心里想着Sherlock给他解释过的真相，真相是：一个漂亮的不像真人的男孩杀了他们。真相就是这样，与生活大不相同。
　　“恩，我们同事都非常想念道格拉斯……”
　　你们一定不知道他还是个国家情报局特工，John在心里念叨着。
　　“我上次跟您说过，关于他的事情，就是那个有点奇怪的事情，您记得吧，后来一个同事说他也听到过，就是他哼的那个歌……”玛丽继续说着，John努力配合着认真倾听。
　　“他哼的是……啊，很熟悉，哎，很忧郁，哦，很隐秘……好像就是这样。很怪吧”

　　John心不在焉的想着，一提起忧郁，就想起罗曼。那个真名叫莫兰的人。
　　咦？
　　等等……哎，很忧郁……哎哎哎……M？
　　啊，很熟悉，哎，很忧郁，哦，很隐秘……
　　哎……哦……啊……哎……M？MOR？MORAN！
　　莫兰是M！莫兰不是MORAN！
　　MORAN是一个代号！是五个人！！！！

　　OH！SHIT!！

　　“回到伦敦后，我会送给你一个小礼物……”

　　如同一串闪电射进了他的脑海，John迅速起身冲出餐厅，急急忙忙道了歉，他马上拦了辆出租：“贝克街！！马上！！”
　　他拿起手机不停的拨着Sherlock的号码，竟然关机！！这个混蛋！司机穿街过巷有时也碰到红灯，John恨不得把司机踹下去自己开车然后他又想起自己他妈的根本不会开车！他为什么没带枪！他可以拿枪威胁他所有灯都闯过去管他见鬼的罚单！
　　老天哪，他不停的拨着手机，无助的听着里面冰冷的电子声。

　　他真的不能……真的不能再一次失去他了……
　　世界毁灭也不会比这更糟了……

　　第十三章：谜底(二)

　　Sherlock在咖啡馆坐了很久。
　　然后他看到一辆出租车从远处冲了过来停在了附近，John下了车，带着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就要往公寓奔。
　　Sherlock在那一瞬间觉得，他真的不能让他再离开了。他真的不能。
　　他叫住了John。显然John很吃惊，瞪着一双眼睛像看见鬼一样看着他。
　　暴力泰迪。Sherlock在心里想。

　　John走进咖啡馆，尽可能镇定的坐在他对面：“Sherlock，他们还没有全部归案，MORAN是…个代号，他们可能是5个人，你现在还没有安全……”
　　“HOW DO YOU KNOW”
　　“玛丽告诉我道格拉斯出事前一天他一直在念叨一个……”
　　Sherlock默默的听着，他以前就知道John没有看上去那么普通，可他的确一再的让自己感到惊讶。为什么。为什么。Normal people…real people…虽然总是不会思考，犯些愚蠢的错误但是……却总会在特别的时候，做出特别的事情。
　　“……但我们根本不知道剩下的几个人是谁在哪里……”
　　“麦克·奥利弗·唐纳。”
　　“WHAT？”
　　“麦克·奥利弗·唐纳！John！只有你和探长那种单细胞粗神经才会觉得麦克·唐纳是什么热心真相的公民！他一直在监视你们还有接近你们的人，虽然的确在帮你们查案，但那是因为他们最后打算把阿德尔灭口，也许是团伙内讧什么的。记得我受伤的时候他的举动吗？他要了把枪，坚持和我们呆在一起。
　　约翰·道格拉斯发来的情报是全部大写的MORAN，在情报上大小写和符号分别代表很多含义，所以我一直怀疑MORAN究竟是名字还是个代号。我找人调查了麦克，证明他的确很有问题，我还告诉过你，那艘船上的人案底都不清楚，所以，我断定MORAN是相关的五个人，结合我的调查和昨天逮捕的麦克·唐纳的证词基本上可以断定他们是这么五个人：
　　塞巴斯蒂安·莫兰是M，也是他们的主要策划者和行动人；麦克·奥利弗·唐纳是O，负责情报工作；罗诺德·阿德尔是R，被迫自杀，蠢货；亚历山大·塞西尔，一个之前有案底的连环杀人犯，是A，暴力犯的主要实行者；还有最后一个，尼奥·威尔逊，之前我一直怀疑警局内有莫里亚蒂的内应，所以要求调查了警局内在那期间有异动的警员，发现这个人刚刚辞职不久，结合其他调查来看，他就是N。
　　John，你要知道，如果他们搞暗杀，我几乎没有机会逃掉。莫里亚蒂想跟我玩游戏，所以我才有机会反败为胜，但是这些人没有这个兴趣，莫兰如果想杀我，一颗子弹就够了，他最后放弃复仇可以说是我的侥幸，而其他四个人……应该是最后才发现我，但是还没有机会行动就被我先胜一着了。
　　我们下了救援船之后，就有人在陆续的逮捕这些人了。莫里亚蒂用他情人的名字来给自己的小分队命名，也许这也算犯罪头子的爱的表达？也或者……是想要在‘MORAN’暴露的情况下，用‘莫兰’保全其他人……”
　　平淡的叙述，一如既往的精彩，却丝毫没有他平时的神采飞扬。
　　“所以……所以其实这些事情早就处理完了？”
　　“YES.”
　　John看着他。不知道是信息量太大反应不过来，还是刚才紧张到几点一下放松了，或者在后怕。天啊，麦克·唐纳那个时候就拿着枪和我们呆在一个房间里，只要让他察觉到一点不对……

　　“所以你的约会很糟糕？”Sherlock大概是不想看到这样的沉默，“或者只是单纯的因为你很烦躁……”他怔住了，老天，他今天犯了多少低级错误啊。
　　两次暴露都是因为手机，现代科技真是不可靠。

　　“烦躁？……你就是西格森？”
　　John也怔住了。
　　众多的回忆涌上来，他在那一刻福至心灵，终于明白了最后的谜底。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一直和自己发推特的西格森，一直劝慰陪伴自己的人；
　　无时无刻，在船上不顾他自己的安全，守在自己身边的人；
　　那个中了枪伤，还要忍着说“别碰我”的那个人；
　　更不要说，几个月前，那个在巴兹医学院顶楼对自己说再见的人。
　　那个给了自己一个奇迹的人。
　　如果说Sherlock曾经有过一段感情，曾经认真的对待过什么人的话，那能是谁呢？

　　似乎有一个声音穿过了几百年的时间，对他说：告诉他，告诉他吧。
　　John觉得他今天简直用尽了自己一辈子的智慧和运气。

　　“Sherlock，你爱我吗？”
　　Sherlock看着他，什么都说不出口。他应该反驳的，说句什么“别傻了”或者嗤之以鼻的讽刺一句“OH，YES.”
　　他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也不知道到底怎样才算是，而关键在于……是又怎样呢？

　　“OK,OK，我来讲，你听着，”John有点头痛的扶额，他试图想去理解Sherlock的想法，如果是以前，他会觉得任何想去揣测侦探想法的人都是疯了！但是今天他发现，这也没有那么难……
　　“你不想让我去约会，不想我离开这里对吗？”
　　Sherlock看着他，没有否认。
　　OK，没有否认就是好事，就这样好了。John心里想着，于是继续说：
　　“你希望我……过的好，希望我有个HAPPY LIFE是吗？而且你的头脑认为，我去找个不错的女人结婚，过点平常人的日子就是HAPPY LIFE是吗？”
　　没有否认。OK, FINE.
　　“但是你的心呢？它希望你这样做吗？它希望我这样做吗？别跟我说你没有！你……你已经为我还有，很多其他的人付出了这么多……”
　　是的，不想，侦探从心里不想，无论理智怎么告诉他。
　　他从来不愿承认会被人改变，然而他已经在过去的日子里不知不觉的改变了很多，而且，他并不那么讨厌这些。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被人面对面的这样分析，他痛恨自己最隐秘的东西被暴露在人们眼中。但是，正在试图了解他的，是John，是他的John WATSON，他那孤独，奇妙，冰冷的城堡唯一允许进入的人。
　　尽管会有些不习惯，但是……他能感受到，这种奇妙的，精神上的亲密感。温暖而且疼痛。据说，被冻住的东西在恢复生长时，也会感到温暖和疼痛。而他如许年来，因为众多的不理解和孤独而似乎始终冰封的心，正在这午后的阳光里绽开一点点的裂痕。
　　“FINE，我懂了。”John看着Sherlock，一阵阵的心疼，他似乎终于有些体会到，侦探是在用怎样一种……天真，纯洁，伟大的方式对待自己，而，上帝保佑，让他知道应该用什么来回报：
　　“你知道吗……我，我真的从没想过，我对你是像对其他人似的那种感情，这……这不是一句话能说清的，这非常不同，这比爱更多。”John继续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始终排斥这些，但是，感情并没有那么糟，你觉得凭我平时的智商能想到道格拉斯的密码暗示吗？我是因为真的担心你才会想得到！
　　我不想等下次失去你的时候再去想这些，我必须在我们还活着的时候……给你所有，我能给的，最好的东西，而且，你知道吗，即使有一天你厌倦或者失望，你也不会失去我，永远不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最好的朋友，永远的，从任何意义上来讲，无论我们经历什么，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爱你。”
　　不，不只是这样，这的确是个问题，John，但是，不只是这样。他很焦躁，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知道自己对于John来说不仅特别而且重要但是……他真的……他真的希望……
　　“而且，你也许想不到，你所能带给我的，同样独一无二……不管普通人怎么看，但对我而言……这珍贵无比。”John看着他，继续说：
　　“哦，Come on，如果我们现在放弃，那还有什么值得珍惜！”
　　业余诗人兼Casanova的John WATSON今天也把他一辈子的词汇都用尽了。
　　“YES”
　　Sherlock看着他，他试图去理解这些，这些看似简单，看似BORING，曾经被他不屑一顾的东西，他知道，从人的角度来考虑，医生已经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他替他想到了一切问题，替他斩断了一切退路，替他做好了所有最坏的打算。
　　他没有理由拒绝，他也根本不想拒绝。
　　但是，在回答之前，他还是从自己的记忆垃圾箱里把“John给女友们的情书”重新翻了出来，快速对照了一下，没有一个地方相同。竟然没有一个地方相同。

　　“That is……”他想了想，决定给普通人John WATSON一个平生最高的赞扬，
　　骄傲的侦探只说了一个词：
　　“Miracle.”
　　奇迹。
　　这是John给他的奇迹。

　　他们坐在那，有很长时间没有说话。Sherlock有一种感觉，他很少使用感觉，但他这个时候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
　　他们从一百多年前开始就在这样凝望着对方了。

　　“Home”
　　“Fine.”

　　John很自觉的拿起了他们所有的行李，然后Sherlock替他推开了门。一切都如此自然。

　　他们离开贝克街时满心的疲惫与创伤，而归来时却如获新生。

　　Sherlock Holmes和他的……朋友？助手？室友？男朋友？爱人？伴侣？
　　他和他的John Watson再一次回到了这里。

　　阳光暖融融的，温柔地照耀着他们的公寓，融化了冰雪，复活了生命，从1895年到现在，日复一日，始终如此，以后也还会继续下去。

　　Sherlock Holmes and John Watson.

　　无论任何艰难险阻，无论任何困惑茫然，无论贫穷与疾病，无论距离与时间，无论经历什么，发生什么，他们仍然会信任、理解、支持、关心、爱着对方
　　————即使死亡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他们会在下一次轮回，在时间的洪荒中，在世界的旷野里，再一次相遇，再一次牵手，然后再一次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