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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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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已经燃起了灯火，明明亮亮，恍惚温暖。
星云在进屋前就被那女孩儿的娇斥声吵醒，迷迷糊糊换了身衣服又灌了一碗姜汤水就去侧室睡下了。
那女孩儿倒是撑着个脑袋，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运气蒸干衣物上的水汽。被她这么盯着，我也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找话，“你——”
“你的衣服好像已经干了。”
“是……”
“你看起来武功不错。”
“其实……”
“你叫什么名字？”
“……秦越。”
我决定抓回说话的主动权，于是在报完名姓之后赶紧拉话道：“你就是林轩吧？”
小丫头翻了翻眼睛，“林轩也是你叫的？我姓陆！”
“林轩！”
我这边还未说话，阳叔子已从侧室走出，他的脸上映着灯火的光亮，语气虽然严厉但看上去却是温软下来的。
“师父。”陆林轩看了看阳叔子的神色，想说什么又忍下，只有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倔强地瞪着我，唇瓣抿得紧绷。
阳叔子在案前站定，看了我一眼，转头对她说道：“方才我让你熬的汤水再盛一碗过来。”
这句话后，只见小小的身板微微一颤，陆林轩眼中的秋水已经扑簌簌地跌出眼眶。我吓了一跳，忙站起来，抢先说道：“我自己来就好了。”
快速走了几步想要逃开这僵局，但还是忍不住回头多一句嘴，“嗯……阳叔子，厨房在哪个方向？”
姜汤水正好倒满一碗，正好，满满的一碗。我甚至偷偷猜想，既然星云已经喝过了这姜汤水，这剩下的该不会是阳叔子特意留给我的罢？不然，会有那么巧吗？况且，他知道我会进屋？
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汤水烫热，却不是单纯的辛辣，虽然难喝但舌尖上淡淡的甜味大概是融化的糖粒。减去了几分刺激。或许是想星云喝得舒服，这个人倒还真是用心，可就是脸上不好看，总让人觉得太难亲近。忽然想到什么，我不由一愣：那时他让我替他和星云撑伞，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样，我就会随他们一同进屋，所以他一早就准备好了两个人分量的姜汤水？
想到这，我仰着脖颈将整碗饮尽，姜汤水热热辣辣地灌入腹中让我一时心情躁动，风风火火地赶回屋内，就想亲口问问他究竟是“不小心”煮多的这碗汤水，还是有意为之。
只是还没到屋内，就听见陆林轩的声音盖过雨水声清晰传出，听上去，有委屈也有愤怒。
“如果那日她能出手相救，我，我爹就不会被坏人害死！”
“林轩，事情并不如你所想那样。”
“我没有想，我是亲眼看见的！师父你赶到之后，我见她从亭檐落下，分明就是一早就在那里。林轩想不明白，爹平日里行侠仗义，救人于疾苦，可当他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却没有人愿意帮助他……旁观了所有事情，却还能毫无愧色……林轩实在是不明白……”
良久的沉默，阳叔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被这雨声浸润，听上去竟添了几分温柔。
“很多时候，眼睛所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为什么不是真的？”
陆林轩抽噎着嗓音问他，但他的回答太轻，我再没有听清楚。
隔了好一会儿，阳叔子的声音再度响起，我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和我说话。此时屋内仅他一人，那小丫头必然是被他哄着离开歇下了。
一张桌案，一把剑，一把伞，一盏灯，一个人。
看上去，就是孤独。
我走进屋内，有点想打破这份孤独，但是又找不到话题。起先想问那多出一碗的姜汤水，但已经没有打趣的心情，想问问他最后和林轩说了什么，但又不好暴露自己在外偷听的行径。
偷眼望去，阳叔子在案前写着什么，似乎也没有要相谈的意思。我想来想去，还是伸手摸向腰上的酒囊，还好还好，有酒。
“姜汤水喝了吗？”
我赶紧将探囊的手改为整理衣面上的褶痕，点点头。但他此时垂目书写看不到我的动作，所以我又说：“都喝完了，一滴不剩。”
他看了我一眼不说话，我则像抓住了话头般往前走了几步，一边靠近，一边说道：“别说，甜甜的味道，还不算难喝。”话尾一落，我也随之坐在他的对面，伏在案上探头看他在案前写着的纸张。
还未看清一字，阳叔子便将纸面翻盖遮掩。我有些懊恼地抬眼瞪他。桌案本就不宽，加上我是探着头的，这一抬脸，两人的距离就近得只剩半尺不到。
微有些怔神，一时之间只觉得慌促起来。阳叔子大约也不曾料到我忽然抬起脸，他眼眸如潭，深不可测却又安定如镜，此时低垂眉眼，眼尾的细纹舒展变浅，竟让我以为还是当年的模样。
我眨了眨眼睛，觉得眼珠子被火光耀得酸胀。
“阳先生……”
不禁想伸手去碰一碰半尺之外的人，好看一看，确认这是真的现在，还是假的以前。
可这一声分明轻得飘渺，却如重雷贯耳。阳叔子侧开目光，不着痕迹地向后仰身。而我直到他将笔管放下，从案后绕至门前，方才回转心神。
他在门前背身负手站立，雨水在檐上挂成珠帘，门外再远一点的地方应该是回来时走过的栈道和小池，然而因为这场山林暴雨，它们都被淹没在绵软厚实的白雾当中。
所以，我根本不知道阳叔子在看的究竟是什么。
又或者，他能透过这浓雾看见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