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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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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沉默，雨点也重新开始淅淅沥沥落下。我垂眼看那孩子，也只能瞅见他的头顶。雨水浸润了他的头发，顺着额发就快有织成珠帘儿的趋势了。
我无所谓迎风淋雨，但眼前却是有一个不大的孩子的，自己竟到现在才留意到这一点，也是形影单只成习惯，忽略了顾及他人的心思。
寻思着这场山雨只会愈下愈猛，我叹了口气，一跃而下将他揽入怀中。再一蓄劲，携着怀中之人飞身高处。
风声加紧，豆大的雨珠敲在身上，迷得眼睛都模糊起来。
李星云轻呼一声，半晌反应过来开始挣扎，“你！你放我下来！”
“你再乱动，我可抓不住你了。”
这句话说完他立即安份下来，单是脸别扭向一侧，满面被强迫的不情愿。
真是小屁孩儿，不仅脾气大，份量还重。
我收牢紧抱着他的左臂，右臂抬起举于他头侧，将袖面作雨遮勉强挡了些风雨。
起初，李星云虽然听了我一言不敢大幅度地挣扎，但他反张着身躯扭着脖子，僵硬得似块顽石。渐渐的，我只觉得手臂下的躯体放松舒展，肩头一暖，原来是他将小小的下颔靠近抵上。
“你……”呼吸温暖地贴在肩膀，李星云话语中隐隐带着丧气，“你说不是戏弄我，我倒觉得你还是在开玩笑。”
“哦，为什么这样认为？”我随口接话。
他想了想，道：“直觉。”
“都说女人的直觉很准，男人则相反。你又不是女人，所以你的直觉是错误的。”我瞟都没瞟他一眼径直道。
他用力地呼了一口气，似乎是被我方才的话憋得不行。“可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你难道是女孩子？脾气那么刁钻，莫非还是位大家小姐。”
这回，李星云被憋得迟迟没有说话，无奈我正抱着他飞于高处又没有半分反抗的能耐，隔了许久，才听他软软绵绵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两次都让我喊你‘师娘’，你是真的喜欢我师父？他老人家寡言少语性格静僻，你且不说话多，还句句强词夺理，分明是两个站在极端的人，又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我咬咬牙，“小屁孩，你懂的还真多！”
“那是当然！”李星云还真把这句话看做赞赏，他扭回脖子，凑近我仔仔细细地察视了一番。
“像你这样年纪的女人，若是喜欢比自己长上二三十岁的人，大多是因为喜欢他们的权钱。师父他住在这荒郊野岭，定然是没有钱的，至于权嘛，想来也是没有的——所以说，你还真是喜欢他。”
我挑挑眉，龇着牙道：“可不是。不过，话说回来，这都是谁教你的，我可不信那天随着你的老乞丐会让你懂这些。”
李星云无不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这可都是亲眼所见，以前，多少年轻貌美的女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往我父……”
他蓦地顿住，我也猜到了他几乎要脱口道出的是谁，心里不禁唏嘘但还是用举着的手抚了抚他的脑袋。
“既然你都这么指教了，我是该慎重自省。”
他难得乖巧，身子力气也像刚才那未说完的半截话一样松散下来，安安静静地伏靠在我的肩头，闻言也只在喉咙里应了一声。
还未行至剑庐，我便瞥见门扉处有一人抬步跨出。
阳叔子手上携了一把伞。伞面是牙色的，褶皱和边缘在桐油剥落后反常的发白。没有任何画绘，寡淡的只有时间的痕迹。
许是已经看见我们，他没迈出第二步。
我飘然落地，这才看见伞下他的面容严肃得可怕。我轻声喊了星云的名字，他仍是一动不动。我偏头，发现他长长的眼睫阖着，已经是睡着的模样。
不久前还活蹦乱跳，偏偏在这个时候睡觉。倒好，你师父是怪不得你私自下山，可我就冤枉了。看阳叔子的脸色，简直比雨水还冷。
“山雨来得太突兀，那个，加上买酒耽误了点时间……”
几步上前，也不好意思看眼前的人，我这样说道。说了几句，又觉得自己的借口实在有些牵强。阳叔子托我给星云讲些医理，酒钱也是没有少给的，不管怎样此番留那孩子一人在山上又淋了雨都是我的不对。
阳叔子将我怀中的星云接了过去，那孩子换了个位置仍然睡得香甜，即使头发衣服都湿润，脸蛋也被压得通红。
搓了搓被雨水迷住的眼睛，顺带把湿乎乎的额发推开，我飞快道：“那，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话毕，提了劲就要逃走。
“站住。”
脚底一滑，我稳住身形转身，看着对面那张冷冰冰的脸抽了抽嘴角：“还有事？”
阳叔子别开眼神，估计是不想再看我刚才差点摔倒的笨拙样，淡淡说道：“我抱着星云没法撑伞。”
“……”
我望了望门扉后雨水打的竹建栈道，这才接过他手中的伞。
阳叔子抱着星云转头就走，我也一步靠近，将伞高举过他的头顶。只是离得近了，又担心自己一衣的雨水把他的衣服连带着沾湿，索性将身子离得远一些，只将手伸长了执伞挡雨。
人老去的速度实在太快，我之前说他容颜衰老，现在竟开始体弱无力，抱起一个孩子后，就连撑一把伞的力量都没有了。我不胜感慨，好在我尚且有这样的力气，就算到了他连一丝力气都不再有的时候，我还会在。
“师父，找到师兄了吗——”
一声脆生生的呼唤忽然断开，昨日见到的那个女孩儿正立于屋前，此时她扬起的细眉下满眼怒意，粉圆的小手往我身上一指：
“她怎么又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