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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国相 ...

  •   又过了些日子,边关忽然燃起烽火,城中传来一阵马蹄声,一队哨兵举着红色的单面旗,从城门方向疾驰而来,噔噔噔的马蹄扬起烟尘,简直踏在人心上。

      陶然客栈成了互通消息的交接点,每日每日的络绎不绝,门庭若市。人们显然很亢奋,亢奋地睡不着觉,从早亢奋到晚,就连见面问好都是:“嘿,你吃过了吗?听说敌人要打过来啦!”另一个说:“是啊,敌人要打过来啦,我吃过了······”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话题可供他们聊乏了时调剂一下,那就是丹丘邑主的儿子唐瑞,要成亲了。

      每聊及此,人们就用同情的目光,望向大堂西北角靠窗的红衣少女,窗户大开,有雨丝飘进来,显得她娇小又忧郁。

      娇小的琉双当的一声将夹板固着的腿搁在长凳上,指着它对一身华服,折扇掩面,缩在一边的司马怜说:“我真惨,要不是那日遇到马祸伤了腿,今日穿嫁衣坐鸾轿的就是我了。”说完由衷地笑了两声。

      白起默默地将她的腿放回地面上,拿毯子盖好。司马怜投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在折扇后问琉双:“我听闻,那日你本在和唐瑞相亲,后来如何就这样了?”

      琉双嚼着瓣橘子,旁若无人道:“且说那日我与唐公子走在街上,那时正像今日下着丝丝小雨,我俩都没打伞,还挺浪漫的。忽然从街那头冲出来一匹枣红马,雄赳赳气昂昂向我冲来,我将唐公子一推,已躲闪不及,马蹄扬起水花悬在我的脑袋上,骑马人一个俯冲从马上跳下抱着我滚了两滚,我醒来后,腿就折了一条。”

      司马怜皱起眉毛:“你可有看清骑马人的长相,我帮你讨公道。”

      疏琉双又朝嘴里塞了瓣橘子,摇摇头:“那人戴笠披蓑,约莫是个男的。”

      白起默默为她添了杯热茶,将橘子剥好放在她面前,咳了一声,说:“小双,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窗台上忽然传来翅膀扑腾声,一只小白鸽咕咕咕地甩着满身的雨水出现在众人面前。

      琉双惊喜:“小墨!原来你没有被人烤吃了。”

      小墨咕咕两声,三步并两步钻进琉双的襟口取暖,眯着眼睛缓解着连日来的疲倦。

      司马怜望着小白鸽:“原来它叫小墨。”

      琉双无限怜爱地摸着它的脑袋,低声呢喃:“估计是刚从城外回来,太累了。”又回答道:“嗯,它有个和墨哥哥一样的名字,叫小墨。”

      两日后清晨,琉双将沾满槐花香的尺素拴在小白鸽腿上,小白鸽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身后司马怜问:“它要飞往何处?”

      琉双答:“它要带信给墨哥哥,现在外面那么乱又快打仗,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琉双观察到白起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时,已是他来丹丘的第十九日,赵军离丹丘只隔两条护城河。丹丘三面环山,东西南三门凭借地理优势尚无危机,北门虽有两条宽广的护城河,但终归不如东西南牢固,城关外的流民早已被吓跑大半,城外的驻军已经迁到了城内,死守着关门。

      是夏夜,光风霁月,满院清凉。琉双坐在池塘边,盯着池中仍在死睡的火莲发呆,白起递给她一块寒瓜。琉双说:“你怎么还没走?”

      白起递给她一块帕子擦手。

      琉双说:“城中的游人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又道:“其实我一直想说,你的未婚妻或许已经落难,要是有人想勒索你,早该现身了。”

      白起摇摇头:“我三日后就走。”又解释说家中有事,速去速回。

      琉双抬头看着天,有点惋惜:“你不会回来了。”

      ***

      当夜月光倚着朱户,小白鸽没有飞回来,却飞来个人。琉双望着窗户外慈眉善目,一身劲装的女人,欢喜地叫了一声:“青娘。”

      一大早,琉双就捧着块玉闯入司马怜的房门。司马怜从一堆账本中抬起头,啧啧两声:“你这是在外面站了一夜么,怎么满身的露水。”

      琉双欣喜地捧着玉递到司马怜眼前:“小怜小怜快帮我看看,这枚玉是不是真的。”

      是一块雕着上古四方神兽之首黄龙的莹脂白玉,玉的背面有八只乌金守着八个方位。司马怜摸了摸玉,望着琉双,眼中有复杂神色。

      琉双又从怀中掏出一束红色穗结:“小白要走了,我打算送个礼物给他。”

      司马怜没听,又问她玉是从哪买的?

      她想拿回玉,司马怜手一抬,拿了个空。只好悻悻然:“不要告诉小白,这是我小时候在地摊上,用两个成白买的······”

      司马怜眉毛一挑,举着玉在阳光下观赏了许久,轻声呢喃:“它终于现世了。”

      末了又扔还给琉双:“玉是真玉,但这枚玉你送不出去的。”

      琉双说:“哦。”

      司马怜回身,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这个总是充满好奇的姑娘:“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琉双走向门口,嘴角不自然地一抿,杏眼中闪出精光:“我更喜欢实践。”

      实践的过程及结果是这样的。琉双一出门就直接奔向白起的住处,酝酿了一番离别气氛后,将那枚玉坠子双手托出并大肆渲染赞赏,最后很阔气地表示要送给他。白起果然没收,琉双果然于当夜偷偷潜入白起的房中,把玉坠子挂在了白起换洗的衣服上。翌日清晨,三人吃早餐。司马怜说:“呀,白兄,你腰间的玉坠子真好看,给我看看可好。”

      白起说:“咦?我腰间的坠子怎么变了。”于是摘下来给司马怜看,并表示这是琉双的东西。司马怜说:“嗯。好玉好玉。”又对琉双说:“姑娘你太调皮了。”于是将玉坠子系在了琉双的腰间。

      琉双来找司马怜算账,司马怜笑嘻嘻:“我料事如神。”

      琉双开始算旧账和新帐:“上次是你引诱我保你出来,这次是你从中作梗,两次都是你自己促成结局。”

      司马怜继续笑嘻嘻:“不要这么说么,结局总有过程,除了天灾,哪个过程不是靠人为推动的。”

      琉双一时语滞。

      司马怜笑得更加灿烂:“你能说不是么?”

      琉双说:“你这是狡辩!”

      白起不收玉坠子,琉双很生气。

      白起给她买栗子糕,琉双不吃。白起给她剥了一碟瓜子仁,琉双不看。白起在她面前晃荡,琉双低头看空气。白起很神伤。

      白起在丹丘最后一天已经过去大半,夕阳映衬着陶然客栈的四重飞檐,人们远望远处的烽火。金黄色的光芒,白苍苍的烽烟,有浓浓的离愁。

      白起说:“小双,晚上有个庙会,我同你一道去。”

      小双说:“好。”

      这是丹丘作为中山国城邑的最后一个庙会。

      司马怜望着人数可观的长街,长叹一声:“不从这些人手里赚一笔实在可惜。”

      琉双托着白起给的一只荷花灯,也跟着哀叹一声:“的确挺可惜。”

      于是司马怜就唰地一声甩开扇子,掩嘴一笑。从长街这头到那头一路走来,隔几步就是他租的商铺,可见前几日的功课没有白做。

      司马怜舒心一叹,钻进他的商业王国去了。

      丹丘庙会从北城门一直铺到南城门。当远山的钟声敲了九响,绚丽的华灯铺就千里长街,飘渺的雾气连缀着九重宫阙,丹丘的人们迎来贵气的王室帝后。

      中山国的王说:“本王与臣民共患难!”于是派来了他的妻子。

      白起遥望众星捧月中坐着凤凰鸾轿的优雅贵妇,感叹道:“她就是阴姬?”

      琉双学着众人将点亮的莲花灯举在头顶,低头打着瞌睡。

      所有人开始高声赞颂王的贤明,王后的贤惠,丹丘人的福气。鸾轿的队伍从北门一路行进宗庙,垫后的是中山国的国相司马喜。

      白起又感叹了一句:“他就是司马喜?”

      疏琉双睁开眼睛,望着一身白色朝服,正与邑主低头交耳的中年人。

      白起问:“怎么了?”

      琉双咧嘴一笑:“怪不得小怜总是以扇遮面,原来他们不仅姓氏一样,长得也挺像······”

      然司马怜是司马怜,司马喜是司马喜。

      中山国有这么一个传言,说王有两个得宠的女人——阴姬和姜姬。阴姬之所以能在两人中夺得帝后之位,实乃国相司马喜所帮,可惜阴姬坐成帝后,却惹怒了早已垂涎她已久的赵王,终成战祸。

      最后两列王室骑兵收了尾,庙会才在一片琴瑟、钟鼓、舞蹈中真正热闹起来。

      琉双从袖中掏出几枚成白并一列清单,数了钱看了清单,眼睛开始发直。

      白起修长的手指捏起她的清单看了看,不禁笑了起来:“今日我请客。”

      丹丘上空的悬灯越聚越多,人们着盛装跳得豪放,姑娘抽庙签红着脸颊,五色的彩绸悬着花灯,花灯下有人影一双。

      白起拾起一束七彩铃铛,对琉双说:“其实司马怜对我说过,那枚玉与你有缘,对你很重要,你买个七彩铃铛给我也是一样。”

      琉双愣了一下。

      白起拿出钱袋递给她。

      她清醒过来,红着脸从自己的荷包中掏出钱来付账,低头将彩色铃铛系在白起的腰间。

      系好铃铛,琉双说:“哈哈哈,你完了。”

      白起问:“为什么。”

      琉双大摇大摆:“你是我的奴隶了,替我付账!”两手一握,抓起一大把糖人儿。

      中山国人信奉犬鬼、稻母和雪娘娘。香火缭绕,祭拜虔诚。一身紫红色曳地长裙的阴姬站在祭坛上,朝天地祭了杯酒,念出祭词:“启上,愿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

      蟾光如霰,散在湿漉漉的夜空里。人们单手贴在胸前,面色希冀,祈祷的歌声上达神祗。
      却不知在什么时候,歌声变了味道。

      人们唱:“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琉双盯着悬灯,眼中闪过凄凉:“你知道吗?其实丹丘住着一个神仙,只不过还没醒。”

      约莫过了一刻钟,人们的歌声渐渐淡去,白起叹了口气:“你们的歌声好悲。”

      琉双咬着一只番薯,抬头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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