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ergalactic[磁石Y2]》阡落落

7、【卷一 长雨】7.大闹

　　一直沉在水下的感觉是很不好受的，偶尔抬起头换气，在那个瞬间看到的铅灰色的天空，都比平时要来的美丽太多。如若有可能，他是不愿只身闯入敌方的包围圈的，那里埋伏太多，进去容易，逃离却是太难。
　　可他还是选择进去。因为也许，可以获取更多情报。
　　这样的话，是不是就能离您更近一些呢…
　　找了个隐蔽处，向晴海和清海两姊妹交待安排时，松本润的脑海中浮现出这句话。
　　趁日光渐暗，他小心的躲在船只阴影，像是鱼一般灵活的滑进暗礁缺口。那缺口设计的很狡猾，只能容纳一艘船通过。透过会使视线扭曲的海面，暗自细数飘舞着「鲸」村旗帜的战船：一、二、三、四…果真是五只，他估算的不错。
　　在茫茫海面上做看守，警惕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敌人，这工作再枯燥不过了。对于长年累月注视殿下的松本来讲，也算是他的切身感受。离他最近的小船，船头上的看守人面露疲色，头一下下点着，应该是走神了。
　　那么…再往前看一点，没问题吧？再离「薰」之岛近一些…也没问题吧？
　　这个突然冒出的念头攥住了他。
　　几分钟后，看守人的视野里猛燃蹿过一道黑，他一个激灵，顿时醒了。可这灰蒙蒙的大海，依然有如死一般沉寂。
　　大概是阴影让他产生错觉了？「鲸」村的看守人歪歪脸，又陷入长久的困顿中。

　　只身甩开敌方监视的感觉太好，一时间，肾上腺素疯狂的分泌起来。身为忍者，松本润在水下的行动仿佛一束暗光，静寂而迅捷。他的速度很快，转眼之间，便离「薰」之岛更近一步。到达敌方已经很难辨析他踪影的距离，冒险从海面探出头，抹掉满脸海水，大大吞了几口新鲜空气…
　　随即，再度屏住呼吸。
　　原来，他已然到达「薰」之岛近前。
　　那岛屿不大，呈天然坡状，覆盖着浓重绿色。沐浴阳光，苔藓与草叶上滚动的水珠，竟显的晶莹剔透。偶尔有海风拂过，叶子左右摇摆着，仿佛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一切，似乎都在寓意着「生命」两字。
　　这不禁让松本润联想起皇子殿下的庭院。夏日午后，他们两人坐在葡萄藤架下，智殿下在专心致志的画画，而他，专心致志的看着智殿下水蓝色衣料上摇曳的阳光。
　　但现实不容他再悠闲的回忆。
　　胸口一烫，松本立即返神，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感觉海水有如正在被加热，暗潮涌动。下一秒，不知从何处兴起的大浪袭来，扑头盖脸的，一股脑把他拍进水下。他呛了一口水，随即是天旋地转。
　　这状况根本不能反抗，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这才想起。
　　…对了，巨大的漩涡环绕在「薰」之岛周围…据报，是无法靠近的才对…

　　***

　　写有「桃井」二字的大旗，逐渐升到桅杆顶端，在海风中猎猎飞扬。二宫和也与相叶雅纪并肩立在船头，仰着脸看。冈田船长身着重甲，手握铁剑，逆风向两人走来。隔着很远，便拉起嗓子：「二宫君、相叶君——」
　　两人同时回望。
　　「马上就要到达预定地点了，请发令吧——」
　　相叶看了看天色，面露顾虑：「不知道翔ちゃん他们到了没。」
　　冈田近了：「按正常速度，理应到了。只是正如之前我向二宫君汇报的，这里没有办法统一时间，也没有通讯的途径，所以最终发起行动的时间点，很难由我们这边控制…」
　　「嗯，我知道，不过没事。」二宫踮踮脚尖，远眺「薰」之岛，手里的地图已被揉的满是细碎纹路。他的前发被全数吹开，露出光洁额头，和两撇淡淡的短眉毛。再转过脸来面对相叶和冈田时，一展笑颜，全是天真：
　　「就只能靠我跟樱井君的默契了——雅君，来大闹一场吧！」

　　船舷贴紧暗礁，已近的不能再近，将将停住。二宫和也一声令下，战船上的村民们立时活跃起来，跟随冈田船长的手势，齐声发出怒吼，响彻天际；随后，又从舱室搬出石块和大型鱼骨，接连往海里扔，有的直接沉下去，有的则撞在暗礁上，搅的海面不得平静。晴海和清海敲响战鼓，找鱼油点燃，扇起浓烟。
　　「混蛋‘鲸’村，我们来找你报仇了—！」
　　「这块岛屿应该是我们的东西！」
　　「把控制权交出来！否则就对你们不客气—！」
　　此起彼伏的挑衅声搭配混乱的「进攻」，简单粗暴，能够传开很远去。
　　二宫被浓烟呛的狠狠咳嗽几下，战船剧烈晃动着，他必须扶住相叶雅纪，才能勉强站稳。由于雨水和烟雾的双重作用，此刻的能见度变的极低，站在船头，连船尾都只能模模糊糊的辨出个形状。
　　然而这，正是他追求的效果。

　　***

　　从远方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战鼓和呼喊声，瞬间惊醒了「鲸」村战船上、昏昏欲睡的小情报员。他猛的睁开眼，擦干口水，竖起耳朵来，转着圈判断骚动的方向。正犹豫着要不要向上司汇报，只见一股浓烟扶摇直上，在朦胧的雨幕中格外显眼。
　　按距离推断，那里恰是他们设置的陷阱所在。
　　「桃井」的那帮家伙，究竟想干什么呢？小情报员死死盯着烟雾的尽头，试图辨别出什么来。可思来想去，都找不出头绪。莫非他们是想从那片暗礁中硬是开出一条道来？这个念头浮现时，小情报员甚至笑出声来。
　　「桃井」是疯了吗？这哪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可别弄到最后船毁人亡，还得派我们去清理现场，别提有多麻烦了。再说，不过是一个岛么，都被我们这样严密的包围起来，不要就不要了呗，干嘛这么较真。
　　况且，就算真的突破了我们——少年瞥了一眼被黑压压的漩涡所保护的岛屿——他们也未必登的上去。
　　当初把整个小岛都拿暗礁围住的功夫，总算有了回报啊。我们可以慢慢的研究。
　　暗自庆幸于自己的立场，小情报员再度朝骚乱之处望去时…他张大了嘴巴。
　　等等…那是什么！

　　烟、雾、撕心裂肺的怒吼、搅动的海水，这都可以被视为敌方的垂死挣扎，不足挂齿。可现在穿破浓烟、照亮整个天际的，却是他这短暂人生从未见过的东西…一团金黄色的、耀眼的巨大火球！
　　伴随着刺耳的炸裂声，那火球腾空而起，忽而又变成传说中的巨龙，游曳于天地。与它相互迎合的，是一波波传来的震动感。海水像是被煮沸，接连不断的冒着泡，然后是「轰鹿一声，远远的，有高墙似的大浪被卷起，转眼间到了近前，力道不减，令他们的船只剧烈摇晃起来。
　　那…那究竟是什么！明明离的那样远，威力却强到足以威胁他们！
　　这绝不是情报员只身能够解决的问题！正预备冲向船长室报告情况，此次任务的船长已经大步流星的向小情报员走来，全副武装，面色铁青，上来便拧住他的咽喉：「喂！报告呢！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情报员只顾哆嗦：「报、告船长…不、不到五分钟前。」
　　「这么大动静，怎么可能没观察到！？」
　　「可、可在此之前真的没有大量船只驶入的迹象。而且，这应该并不是普通的武器才对吧，船长！」
　　「可恶。」男人松开拎住对方衣领的手，唾了一口，「那帮渣滓…也不知是通过什么歪门邪道，弄来这么古怪的东西。想硬碰硬吗？正合我意。」
　　话音未落，又是一团火球凌空炸裂，火花四溅，船身受其波及，也跟着上下左右晃动起来。——「船长…会不会、他们已经突破暗礁了！」小情报员撑着沒跪倒，可已如筛糠。
　　这任对方摆布的姿态着实触怒了船长。他捏捏拳头，青筋暴起，当下揪来传令官：
　　「混蛋…敢小看我们。留一艘船在此看守，其余四艘跟我走！去灭灭‘桃井’的威风！」
　　「鲸」村果真是调度有力，几分钟后，全体船员已然整装待发。船长抽出长剑，挥舞几下，肃然指向不断迸发光华的方向：「出发——！」四艘舰船鱼贯而出，以惊人的速度，向「桃井」惹发骚乱的地方驶去。
　　处于盛怒中的船长傲然立于船队之首，破风斩浪。也因此未曾注意到，每艘船的船尾…都反射着奇怪的微光。

　　***

　　权杖顶端的宝石放出莹莹绿光，斗篷被吹的凌风乱舞。相叶雅纪整个人挂在船头的栏杆上，瘦的好像转眼间就能被折断一般。他高高举起手臂，随着权杖挥舞，风起云变，波涛汹涌。小船伏在起伏不断的浪上，船员们已经不能自由活动了，大多贴紧甲板，找一处固定住自己的身体。
　　只见相叶的手一扭，火龙顿时一个急转弯；再是一绕，它光芒大盛，仿佛给「桃井」的船舰套上一个神圣的光环。之后上下摇动权杖，火龙便拿身体拍击海面，激起大片浪花。都说水克火，但那火龙却对眼前环境丝毫不惧，愈是触水，就愈是强大一般。
　　相叶死死盯住火光，黑曜石般的眸子被烧的鲜红。他咬紧下唇，很长时间都不吐半口气，面颊削瘦的惊人。控制这条龙比他想象中还要困难的多，况且身处水地，本就已是极其不利的条件了。
　　狂风呼啸，站立不稳。他正专注于操作，突然感觉背后有人，一步一步、顶风迎上。
　　在这种情况，以这种方式接近自己的，不可能是别人。
　　无暇回头，他扯起嗓子：「现在——情况——怎么样——！」
　　一只手拽住他的斗篷，他听见童年玩伴断断续续的声音。浓烟与火光的缝隙里，有从未见过的黑色旗帜悬在高处，以极快的速度向此处靠近。一面…不、并不止一面！
　　成功了吗？！
　　心情略一松弛，火光顿时弱下去，相叶一阵慌乱，赶紧重新举高权杖。
　　随即——
　　「不！相叶…氏！翔さん那边…沒有…还没发出讯号——！」
　　心一凉。相叶知道二宫和也提及的，是临行前，他郑重交到樱井翔手里的符咒。还反复嘱咐着，一旦确保了自身安全，就立刻发出，以让他们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