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Forgive》向随然

7、第 6 章

　　夏天的炙烈往往让曾君谅无法忍受，江南的气候一贯如此，潮湿难耐。
　　某天无意翻到的杂志让他怦然心动，南方古镇，小桥流水，柔和阳光，细腻而温情。
　　曾君谅望着那些熟悉而遥远图片，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那是关于自己的一段模糊记忆……
　　“龚赞，我们去丽江吧，你一定会喜欢那个地方。”
　　“不过是个古镇，江南一带多的是，不如去黄山，还近许多。”
　　那一年的毕业旅行，终还是去了黄山。曾君谅知道，对于龚赞而言，从低海拔往高海拔的征服，是他的乐趣。“高度”，对龚赞而言，是一种难以言表的诱惑。所以，他结婚了，娶的是他们老板的女儿。

　　“你这小子身体怎么还是这么差劲？”曾君谅刚坐下来，龚赞就忍不住说起上次中暑的事情。
　　“大概是太久没有运动了。”曾君谅看着菜单，有些心不在焉。
　　“今天赠送Cappuccino和果汁，你要什么？”
　　“Cappuccino，”曾君谅头也不抬，“咖喱鸡排饭。”他合上菜单，递还给服务生。
　　“就知道你会选咖啡。”龚赞似乎想到了什么，“最近还有没有空腹喝咖啡？”
　　“呃？”曾君谅似乎没有听清，抬起头看着龚赞。
　　“早上还是不吃早饭只喝咖啡么？”
　　曾君谅苦笑一下，“你什么时候开始也学会关心这种细节了？”结了婚的人，果然是不一样。
　　“我一直都很关心你……”
　　“是啊是啊，我知道。”曾君谅仍是笑，弯起的嘴角有着美丽的弧度，笑容中却带着些淡漠，对于龚赞诸如此类的言语他早已习以为常，不会再产生任何幻想，“今天找我有事？”
　　“非得有事才能找你啊。”
　　曾君谅还是笑，“当然不是。”
　　“不过，我还真是有好消息告诉你。”
　　龚赞语气中的喜悦感染了曾君谅，“什么好消息？”他问。
　　“沈黎怀孕了。”

　　***
　　夏天最炎热的开始，曾君谅回了趟家。虽然他及其不愿意面对母亲的“热衷”，可是，往往有很多事总是那么无可奈何，曾君谅也曾想过，结婚生子，平淡一生，对父母有了交待，也尽了自己义务。可是，如果因为自己的自私念头，而害了别人一生，那就无法原谅自己，更何况，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自己也不必着急如此。

　　“小曾，你回来啦。”
　　“嗯。”一周之后，曾君谅回到公司，却意外的发现，空置许久的那张位置……
　　桌上的文件夹摆放整齐，电脑也是开着的，曾君谅走过去，摸了一下桌面……
　　这么快就有新主人了？
　　“君谅，你……”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曾君谅转身，却看到沈明端着个水杯站在自己身后。
　　见到曾君谅疑惑表情，沈明笑，“我来这里上班已经四天了。”
　　“哦……”曾君谅应了一声，侧过身淡淡笑了一下，回到自己位置坐下。
　　沈明看着他冷淡反应，挑了挑眉，心里暗道，这人，真是病得不轻。

　　曾君谅刚睁开眼，才惊觉自己又坐过了头。
　　天色早已漆黑，车水马龙，闪烁霓虹，整个城市璀璨繁华，只有寂寞如影随形。
　　曾君谅提着手提包慢慢踱步。刚才的梦境……
　　唯有龚赞。
　　或者说，这些年来，曾君谅的梦境，无一不关于他。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真相是否如此？
　　那个人牢牢控制了自己情绪，他只有努力的平衡，竭尽全力……
　　只是……会不会有精疲力竭的一刻？沉默或者爆发都需要一定的勇气以及条件，若是自己，估计也只能选择沉默。曾君谅摸出MP3，塞进耳朵，“……地球上两个人，能相遇不容易，做不成你的情人，我仍感激……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的地方飞去……”
　　一首歌，一个人……
　　八年……
　　两千多个日日夜夜……究竟冲淡了什么……

　　曾君谅推开KFC的大门，温暖的灯光立即包围了他。过了用餐高峰，不过寥寥几桌。
　　“一个腿堡，一杯咖啡。”曾君谅端着餐盘随意坐了个空位，回去也不过满室冰冷，还不如填饱了肚子再回去。只是一个人住的日子都已将近一年，怎么自己还是如此不习惯？
　　吃过晚餐，路过“福临门”，曾君谅又拎了一袋打折面包。街边的路灯在他身后照射出长长一道影子。
　　曾君谅一直认为，他的生活就是这样的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却不知道，未知永远在前面等着他……

　　***
　　“晚上我请大家吃饭。”这天下午，曾君谅正在跟新来的数据作“斗争”，就听得沈明在他位置上宣布。
　　“好啊。”有人附和，更有人开始讨论晚上去哪个餐馆。
　　“你晚上没有安排吧？”曾君谅抬头，沈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旁。
　　“小曾，沈明是特意等你回来再请我们吃饭的，你别不赏脸啊！”
　　“是啊，小曾，晚上一起去吧，你想吃什么？”
　　“湘菜吧。”曾君谅说。
　　“好啊。”沈明笑，“那晚上就去‘聚川阁’。”
　　“行，那我定位啦！”部门的秘书小姐积极响应，即刻拨出电话。

　　他们部门本是九个人，加了个新来的沈明就变成了十个人，打两辆车便多出了两个人。
　　“你们先去吧，我和君谅再打一辆。”下班高峰，打车都成为极其困难的一件事情。看着其他同事上车离开，曾君谅虽然有些疑惑，却也只是保持沉默。
　　好不容易待到上车，曾君谅有些迟疑，却还是问了出口，“你最近怎么上班啊？”
　　“呃？”沈明似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怎么上班？
　　“我是说，你上下班……什么交通工具？”
　　“哦，”沈明顿时明白过来，“公车，不然就是地铁，地铁绕路，公车虽然直达，可是弄得不好堵车就很厉害。”好像想起什么，沈明笑了起来，“刚上班的头三天我每天都迟到，真不是一般的倒霉，第一天，就碰到二环路大堵车，我真是从来没遇碰见过，整个一流动停车场，等到公司，我迟到了将近一个小时，第二天一早起来就肚子疼，半路我只得下车找厕所，到了公司也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了，都快吃午饭了。”曾君谅忽然笑了起来，前两次见到沈明，虽然他也不是不苟言笑的形象，只是想这样的聊天倾诉倒也真是第一次，曾君谅听得很用心。沈明见他这样反应，说得更加眉飞色舞，“第三天……”
　　“第三天怎么了？”曾君谅看沈明停了下来，忍不住问道。
　　“你猜。”
　　“又堵车了么？”
　　沈明摇头，看着曾君谅的眼神专注而明亮，“第三天……我在公车上睡过了头……”
　　“啊……”曾君谅忍不住笑了起来，嘴角弯起的弧度让沈明清楚的看到他两排整齐的牙齿。
　　“你的牙齿很好看。”
　　“呃？”
　　“君谅，你应该多笑，以前的你，即使生气，眼睛也是笑着的。”可是现在，即使笑着，眼神却依旧淡漠。沈明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八年会让一个人改变如此巨大。若不是因为相同的外貌与名字，他一定会认为自己认错了人，或者，是记忆出了错？
　　曾君谅唇边的笑容一下凝固了，眼神也冷却下来，他不喜欢沈明说的这些话，自己怎么样，只有自己才最清楚，他不需要任何人对他指手画脚，“我好像告诉过你，龚赞的婚礼，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你为何一直强调我们以前认识？”
　　沈明直视他，眼神没有任何躲闪，“龚赞的婚礼，也许是你第一次见到我的地方，但却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
　　“那你还在什么地方见过我？”
　　沈明摇头，“如果你不记得，即使我说了，你还是不记得……”那样的话，没有任何意义。
　　“那……”曾君谅还想说些什么，车子却停了下来，沈明付了车资下车，曾君谅也只得跟着下车，只是好久之后他才想起，他其实是想问沈明，为何不开车上下班，但答案却在意外中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