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Forgive》向随然

8、第 7 章

　　持续的高温，知了声声。公司新上的项目让每个人快速忙碌起来，曾君谅常常一手面包，一手咖啡，眼睛却紧紧的盯着电脑显示屏，凌晨回家开始成为家常便饭。办公室的气氛亦凝重起来，不再时不时有八卦新闻，嬉闹谈笑，每天的项目进展例行报告，人人自危。再木讷的人都懂得看经理脸色。
　　曾君谅在公司附近随意找了个小餐厅草草解决了晚餐，继续回办公室加班。其实这晚本不需要他加班，只是上个流程的数据出了纰漏，才不得不重新来过。曾君谅才是冤枉，因为经理的情绪波动，原本是“下周再交”的数据分析变成了“明天就要”。曾君谅站在经理办公桌前接过文件的那一刻，忽然觉得自己窝囊无比，这本不是他的责任，上一个环节出错，却要他来弥补，关键是，这竟然成了他分内的事情，没有人跟他说一句“麻烦了”或者“辛苦了”。曾君谅咽下这口气，咬着牙想，这个城市究竟有什么魔力，让自己念完大学还继续在这里耗着？一天一天，却始终转不出来，熬不到头，看不到边。
　　是不是，该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
　　关于离开，他并不是从未想过，甚至，想到过很多次，留意家乡的招聘信息，准备辞职报告，这些他都做过……
　　可是……只要一想到那个人……心里就不由自主疼痛……
　　要离他那么远……
　　那么远……
　　哎……曾君谅长叹一声，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办公室的人已经走光，即使盛夏天黑得晚，办公也是需要照明了。曾君谅拧开台灯，温暖的黄立即铺满视线。他坐下来，屏保下的运作让他皱起了眉头。目前显示的数据与他预计的……不一样。可是……究竟是那里出了差错？曾君谅细细看向屏幕，敲击键盘。

　　每张办公桌都有一定高度的隔断，挡住一部分视线，可是沈明一进门就看到曾君谅桌上灯光。还没有走到他身旁，就远远闻到一股淡淡烟味。
　　沈明站在一旁，只见曾君谅十指飞速，把键盘敲得“噼哩啪啦”直响。他敲敲桌子，曾君谅才一脸惊讶的抬头看他。
　　“你怎么来了？”曾君谅停下手里的活，站了起来。
　　沈明瞄到他桌上的烟灰缸里面的两个烟蒂，“你抽烟？”
　　“偶尔。”曾君谅答得随意，他极少抽烟，但今天不知为何，路过烟店的时候顺手买了一包。大概是被它花哨的外表所吸引，原来，自己也是这般肤浅之人。可是，面前的这个人，不一样也是“花哨”外表，自己怎么没有被他吸引？想到这里，增君谅不由笑了出声，沈明却是一愣，曾君谅忙说了句“没什么”，沈明才点点头，回到自己位置坐下。

　　办公室很快又安静下来，只剩下敲击键盘的声音，沈明打开了音响，悠扬的乐曲声立即传来，曾君谅下意识的听了一段，忽然抬头，“这是什么曲子？”
　　“长相守。”
　　曾君谅点头，“很好听。”他想了想，“你喜欢这样的纯音乐？”还是很中国味的。
　　“觉得好听就听了。”没有刻意的寻找或留意，一切只在不经意之中获得。
　　“我都很少听这样的音乐……”那是一种可以让心里宁静的声音，曾君谅听着很舒服，连带胸腔里那股压抑之气也渐渐舒散。想不到……不过是一首曲子，竟然有这样的效用。真是神奇。
　　“人都喜欢应景的东西。”沈明说。
　　“呃？”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发现，人都喜欢跟自己情绪相同的东西。”沈明顿了顿，才接着说：“很多人失意难过的时候会更偏爱悲伤的东西，不管是电影还是歌曲，他们……”沈明交叉了一下手掌，似乎在思考如何表达更为清晰，“就好像一个人失恋，一定会喜欢氛围悲伤的环境，这似乎成了通病，似乎这样才证明自己的并不孤单，又或者，就是孤单……”
　　“人都是希望得到共鸣或者认同的，很多人都会把自己困在自己设定的僵局里面不愿脱身。好像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是有感觉，有触动的。其实……”沈明看了一眼曾君谅，后者虽然在看着他，但眼神空洞异常，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是在深思什么，“不过是无病呻吟。”
　　曾君谅一下子凝聚了视线，深深望着沈明，心里搅成一团，浆糊般黏腻，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只让他心里一阵阵恶心。
　　“80前的这一代，应该知道如何对自己好吧。”
　　曾君谅忽然“嗤”了一声，望着他笑，眼神却充满讥讽，“看来你一定知道怎么对自己好。”
　　沈明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曾君谅一定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大概也是自己有些操之过急，所谓欲速则不达，收效往往甚微。只是造成对方反感，却是沈明始料不及的。只是，沈明在那一刻，也有些疑惑了，自己为何要说这么漫无边际的话？
　　沉默继续，工作继续，办公司里敲击键盘的声音格外响亮，沈明停下手里的活，细细聆听那飞快的“噼啪”声，好似一曲乐章，每个音节都敲击在自己心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明忽然闻到一股香味，细细扰扰地，牵动了他的嗅觉，他回头看了一下，曾君谅并不在位置上。他站起身，走到曾君谅的位置上，后者的电脑显示屏还在不停的显示刷新着，数据一串接着一串，沈明看着，却慢慢皱起了眉头。
　　浓郁的咖啡香味渐渐弥漫到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曾君谅端着杯子慢慢走过来，就看到沈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敲着他的键盘。
　　曾君谅心里一惊，快步上前，却听得沈明道：“你有一个指令下错了。”
　　沈明快速的在键盘上移动手指，屏幕上立即哗啦啦出现一片陌生数据，衬着黑色底色显得格外生疏。曾君谅皱眉，却不动声色。
　　“好了。”沈明叹口气，满意的看着屏幕上出现的数据结果，抬起头看向曾君谅，笑了一下说：“咖啡好香。”
　　曾君谅顿时尴尬无比，“我也煮了你的，可是看你在工作……就没有打扰你……”他踌躇，却还是说：“你要么？我现在帮你去倒。”说着便要转身，却被沈明站起来一把抓住手腕，“不用了，这么晚喝咖啡，我怕自己睡不着。”
　　手腕上传来的温度让曾君谅愣了一下，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温暖而干燥，在这个低温的室内，尤为敏感，“哦……”曾君谅低低应道，咖啡对自己没有任何作用，即使当成开水那么喝，也不会影响睡眠，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吧，又或者，是产生了抗体？
　　“弄好了就回家吧，也不早了。”沈明回到自己位置，继续手上工作。
　　曾君谅坐下看着自己已然完成的工作，眼前忽然浮现一个身影……
　　曾几何时……
　　帮着自己的人，不再是他？

　　“第九支。”曾君谅手中的烟一下被人抽走，他抬头看到沈明，后者指间夹着他的烟，正看着自己。
　　“是哦……”曾君谅看了一下烟灰缸，的确是第九支，这个晚上的第九支烟……
　　“你的工作已经差不多了，没有必要再抽了吧，解乏也是适可而止的，你要知道物极必反。”
　　曾君谅笑，面对沈明的“鸡婆”他无话可说，只能笑着妥协，“知道了，马上就好了。”只是，他竟然一直注意着自己，连自己一个晚上抽了几支烟都一清二楚？
　　曾君谅看着沈明，胸腔中忽然升起一种莫名情绪……
　　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
　　酸涩混杂着感动，挣扎夹带着排斥……
　　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这个叫做沈明的陌生人，为何……
　　要用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生活？
　　曾君谅第一次开始困惑，自己思考的方式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为何，他总是能给自己“意外”？

作者有话说

　　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