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Forgive》向随然

15、第 14 章

　　走出医院大门，热浪四面八方涌来，灌了曾君谅满满一身，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精神似乎立即被冲散，那种虚空的感觉又开始沿着背脊慢慢往上爬。
　　曾君谅抬手挡在额前，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夏天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浮云，蓝得透彻，蓝得纯粹，蓝得一望无垠。刺眼的阳光，灼热的空气……
　　一切的感官是如此熟悉……
　　曾君谅恍然记起，多年前的自己就是在这样一个夏日，见到了对着自己笑得大大咧咧的龚赞……
　　那笑容仿佛就在眼前，如昨日般清晰。曾君谅嘴角浮起一个几不可视的微笑……
　　真是傻瓜！

　　“给你。”
　　“呃？”曾君谅接过沈明递来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副墨镜。
　　“戴着吧，光线太刺眼。”沈明看着别处说道。
　　曾君谅没有拒绝，跟着他走到路边打车。
　　“小心……”曾君谅弯腰上车的时候感到放在自己头顶的手掌，身形顿了一下，上车就座。

　　“你先休息，我下班过来。”沈明倒了杯水放在曾君谅床头，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
　　曾君谅听着那关门声，心里五味杂乱。看着枕头边的杂志，车载DVD，都是沈明带来的，说怕自己无聊，给自己解闷用，还嘱咐他，有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
　　曾君谅弯起嘴角，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笑，这样的细心照顾，应该是让自己很感动，只是对象不对，为何效果就大大折扣呢？
　　是自己太过冷淡还是麻木迟钝？或者，与沈明的磁场根本不符？
　　那自己又何尝与龚赞在同个磁场？
　　这个名字如同紧箍咒，让曾君谅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无力的抚了抚额头，躺下睡觉。
　　这样大概就能好过些了吧？

　　距离那日龚赞甩门而去已经一个星期。
　　医生的诊断一点也没有错。
　　这些日子，曾君谅仿佛患上“失恋综合症”。焦虑，紧张，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虽然他一直在用工作的忙碌麻痹自己，但效果似乎并不明显。任何空档，午休、吃饭、睡眠，他脑海中总时不时浮现一些无法拼凑零星画面，各种情节纷乱不一。甚至工作的时候，他也会短暂的出神。
　　他知道这样不好，甚至非常危险，也极力控制。可是，若是有些东西，光凭“理智”就可以“治愈”，那这世上也不会有这许多痴男怨女了。
　　自己是不是该去报个什么课程学学？
　　只是，想到自己与龚赞的八年感情就这样……结束……
　　曾君谅心里还是忍不住荒凉。
　　是否人绝情起来，都如此匪夷所思？

　　曾君谅被一阵轻微的嘈杂声吵醒。他细细聆听，觉着是有人故意压着声响的动静。刚打开房门，就漏进客厅大亮的灯光，声音是从厨房里传出来的……
　　曾君谅垂下眼睑想了想，慢慢走过去。
　　“你起来了？”沈明没有回头，却把曾君谅吓了一跳。自己走路的声音……
　　这么轻微的声音在他如此忙碌的同时竟然也能清晰听到？曾君谅在那一刻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该佩服他的听力还是注意力……
　　只是，心中慢慢升腾的异样的感觉，他自己也无法描述形容。
　　至少，粗心如龚赞，从来不知道自己就站在他身后。
　　一直默默的站在他身后。

　　“怎么了？”沈明转身看他，“发什么呆呢？”曾君谅的恍惚他多少猜测到几分，只是自己从来都不愿点破，有些东西，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哦，”曾君谅淡淡笑了一下，“我明天可以去上班了。”
　　“你才休息了一天，我反正帮你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你就好好休着吧。这样的带薪假期，不用白不用啊。”
　　“可是……我手头的工作怎么办……我还有好几份赶着交的‘数据分析’没有做……”曾君谅实在无法想象，“吝啬”如经理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批自己一周的病假，除非……
　　“你吧，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沈明轻描淡写的说着，把炉灶上烧滚的汤锅端了下来，打开锅盖看了看，整个厨房立即香气四溢。“没有你公司不一样运作？没有什么会比你自己的身体重要！”沈明的最后一句话说的诚恳无比，曾君谅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投射过来的目光，不由一愣，那里面的东西……他有些看不明白，却还是笑了：
　　“是啊，地球少了谁不会转……但我的工作谁接呢？”整个部门分工明确，谁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帮别人做事。即使有时间，也没有那个义务。
　　“你放心好了，总有人会做。”沈明舀起一勺尝了一下，又加了点盐，转头笑对他说：“乌骨鸡汤，增加免疫力。”
　　看着他温和笑容，曾君谅忽得放心下来，也跟着笑，点了点头。他心里明白，自己的工作，大概就是面前这个人接了。

　　晚饭沈明做的不多，就是炖了个汤，拍了根黄瓜，炒了个素菜。但是看得出，汤是用心炖的。里面放了好些香料，葱姜俱全，些许人参枸杞，还有笋丝香菇之类的辅料。炖的时间和火候掌握得都很好，闻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难怪你这么瘦，吃饭跟猫食一样。”沈明把两个鸡腿都挑了出来夹到他面前的盘子里。
　　“我吃的不少，只是吃的慢……”沈明炖的乌骨鸡个头并不大，两个人也绝对吃的完，只是曾君谅胃口不好，难免有浪费嫌疑。但他还是忍不住辩解，证明般用力扒了几口饭。
　　沈明看他委屈的样子忍俊不禁，自己又不是在怪他，“那你吃的那些都长到哪里去了？”
　　曾君谅不由摸了下面颊，果然只有薄薄一层皮肉，连抓着筷子的手指也只见骨结不见肉，他抬头对着沈明尴尬的笑了笑，用小的可怜的声音说道：“有的人就是天生吃不胖的……”
　　“176公分……你110有吗？”
　　曾君谅一愣，除了念书体检，谁会在意他的身高体重，所以连他自己也支支吾吾无法回答，“应该是有的吧……”
　　沈明莞尔，什么叫做“应该有”？调养如同炖汤，自然只能掌握了火候时间慢慢来，急不得一时，所谓“欲速则不达”。沈明便不再多说什么，只顾努力吃饭，另外也是“监视”着某人，好好吃饭。

　　吃完饭，收拾好厨房。曾君谅找了张碟，塞进客厅的DVD。沈明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一边。
　　“你喜欢把工作带回家做的么？”曾君谅看他紧蹙双眉，十指翻飞。
　　沈明抬起头，看着电视屏幕，里面放的是部很老的所谓好莱坞大片，无外乎欲望人性，美女金钱，爱情悲喜，但结局总是皆大欢喜，人人满意。而今年的续集都出到了第三部，想必票房非常不错。“偶尔。”他说。
　　“其实……我可以去上班的……”曾君谅也看着电视屏幕，小声说。
　　“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不去。”沈明说，“人总是要给自己一点时间休息放松。整日跟上了发条的闹钟，一到时间便‘铮铮’作响，不累么？”
　　累啊，怎会不累？曾君谅心里想着，可以自己现在的状况，他却宁愿自己是累着的，什么也不必想起，什么也不会顾及，只要专心工作，让它占满自己的全部时间精力。

　　“周末带你去玩。”
　　“呃？”专注在电影情节里的曾君谅一时没有听清，转过头看着沈明，后者一脸专注盯着面前的电脑显示屏。曾君谅看着他英挺侧面，不禁怀疑，难道自己刚才出现幻听？
　　“我说，周末我们去度假。”沈明抬头，看向曾君谅。
　　“度假？”曾君谅一愣，他唱的又是哪出？严格算起来他们也不过只是同事而已。几乎没有任何私人交情，真可谓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但是似乎自己每次困窘的时候都能遇见他……譬如，钱包被盗，中暑昏倒……
　　这个人难道是自己“福星”？曾君谅感慨自己的胡思乱想，不由笑了起来。
　　“那就说好了，我们去西塘。”沈明认为曾君谅笑容就是对自己言行的赞同，当下低头，继续手里的活。
　　“啊……”可是自己还没有说答应啊……曾君谅看他又回首工作，撇了撇嘴。度假就度假吧，也不过就是一个周末，就当去散散心，也没什么不好。
　　或许自己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