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四十八、肝肠寸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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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云山庄的这个新年注定了无法平静度过。
望月楼的夜宴还未结束，庄主中途离席，其他人更是没了顾忌，各自三三两两地推杯换盏，吆五喝六，放浪形骸，有的甚至爬到了戏台子上，跟外面请来的杂耍班子混在一处，非要亲自露一手不可。
当真好一副群魔乱舞的场面，就连墨清这个整日里埋头医学药理的大夫，也暂时抛弃了斯文理数，和几个大老粗划起了拳。直到庄主的近身剑卫赤霄突然手持庄主令牌匆匆而来……
“庄主有令，所有人即刻回到自己的岗位，严阵以待，不得有误！”
薛怀璧的命令没人敢不从，虽然众人心中疑惑，还是各自领命，有序退场，赤霄已快步走到墨清面前，“墨大夫，庄主有情。”
“什么事这么……”询问的话还未完整出口，赤霄就一句“得罪了”，抓住墨清的手腕便施展轻功往前极速飞奔。
“我说你们这都是啥毛病，就不能好好说话！”墨清显然还没忘记上次叶寻蛊毒发作时的体验，他被拽着踉踉跄跄往前跑，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酒倒是醒了大半，略一想便明白这是出事了。
赤霄拉着墨清一路狂奔，直到薛怀璧住的地方才停了下来，刚要推门进去，突然从里面出来一人，两边都走得太急，差点撞个满怀。
墨清认出对方是薛怀璧另一个最器重的剑卫飞景，他端了一个木盆，墨清瞅了一眼，发现盆里的水都已经染成了血色，里面还有几团沾了血的纱布。
这是谁受伤了？还得剑卫亲自忙进忙出，难道受伤的是庄主本人？
墨清不及多问，赶紧进屋，穿过外堂，一路进了内室，就看到薛怀璧正坐在床榻边，低着头，目光专注着床上的人。
受伤的不是庄主，那么能够如此兴师动众能让庄主如此紧张的也只有另一位了。
墨清无奈摇摇头，赶紧过去，待看清床上伤者的情况，登时吓了一跳。
“叶公子这是怎么了！”
他见过叶公子以往受的大大小小的伤，最严重的当数三年前那次差点就进了鬼门关，然而如今断了一只手，还是习武人用来使剑的右手，依旧让人唏嘘不已。
“别问了，先替阿寻疗伤吧。”薛怀璧开口了，他声音略带沙哑，听起来十分疲惫，墨清这才发现他脸色惨白，眼角泛红，比起躺在床上的伤者好不到哪儿去。
墨清虽满腹疑问，但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还是救命要紧。他的药箱早就有人送了过来，他打开药箱，先从里面拿出一支安神香点上了，又在药箱最底层翻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在他到来之前，薛怀璧已给叶寻服下了几颗内用的药丸，但叶寻失血过多，一般药丸对他没太大效力，墨清手上拿的乃是碧渊岛的救命圣药九转天香丸，是上次叶寻身中血玉蟾之毒时剩下了几颗，墨清私心收了起来，为的是研究这其中的药方，如今便仅余一颗了，人命关天，他自然不能吝啬。
伤者断掌处包扎过，可是依旧不停有血水自纱布渗出。墨清小心地拆开包裹的纱布，然而纱布粘在了伤口上，每拆一点都会扯到伤处出现新的撕裂，陷入昏迷的人时不时便发出痛苦的低吟，薛怀璧的眉头也越皱越紧。墨清感受到他周身不断降低的气压，只能把手上的动作放轻，再放轻。
终于狰狞的伤口全部呈现在了面前，即使是墨清这样见多识广的医者，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而更多的还是为受伤之人感到惋惜。
他自药箱中拿出针囊，快速为伤者下针，重新上药，如此折腾一翻，待得伤口暂时止住血之后，才又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好了，再看刚开始点上的那柱安神香，已燃到了尽头。
墨清用衣袖擦着额头上的汗，边悄悄松了口气儿，薛怀璧已等不及问道：“如何？”
墨清连忙答道：“庄主且稍宽心，叶公子暂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且有内伤，还需要继续观察，只要熬过今晚，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属下会再开几味内服的药，煎好后给叶公子服下，另外叶公子的伤可能会引发高烧，一定要有人守在旁边。”
“还有就是……”墨清看了看庄主的脸色，小心道，“要看叶公子本人的求生意志。”
听到这话，薛怀璧表情果然一僵，他目光缓缓移动，注视着床榻上那人毫无血色的脸庞，眼神中渐渐浮上哀伤，最后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墨清可以退下了。
这一夜，薛怀璧便亲自守在了一旁，不眠不休。他的两名贴身剑卫还有墨清则候在外间，随时待命。墨清不敢离开，也不放心假手他人，干脆搬了个红泥小炉过来，在外间煎起了药。
如墨清所料，快到凌晨时，叶寻果然就发起了高烧。墨清早有准备，把温在小炉上的药端进了内室，薛怀璧亲手喂叶寻喝下了。
高烧中的人变得不安分，身体乱动，脸皱成了一团，似痛苦，似挣扎，仿佛陷入了梦魇一般。薛怀璧只能小心按住他的双肩，轻声安抚，以防他不小心再扯动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
忽然身下之人嘴巴动了动，似有话要说，薛怀璧将耳朵凑过去，便听得他只是在断断续续重合着一句话。
“杀了你……”
“薛怀璧……我要杀了你……”
“杀了你！”
明明是无比虚弱的声音，可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一把铁锤般重重地砸在薛怀璧心口，那种钝钝的痛瞬间传遍了全身，五脏六腑像是要烧起来一般，气血抑制不住地上涌，喉间一阵腥咸。
他急忙偏过头，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咳、咳咳……”怕吵到床上那人，他捂住嘴巴，将咳意硬生生憋在了胸腹之间，五脏六腑更是难受，他调动内力，缓缓调息，勉强压了下去。
他以手背抹去唇上鲜血，素日苍白的唇瓣因为有血的浸染倒添了几分艳色，若在往日，他们二人还没闹翻的时候，看到他这副模样，叶寻多半会调笑几句的。而此时此刻，他的阿寻却只能躺在床上，再次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中，俊美的脸庞毫无生机。
薛怀璧心中绞痛，他一只手虚拢在叶寻断腕处，并不敢真的碰触，挨着对方身旁侧躺下来，脸颊贴着他的脸颊，感受到叶寻不正常的体温。
“你醒过来……只要你醒来，我给你杀……”
今晚是个不眠夜，整个斩云山庄都在猜测发生了何事，唯有云浅却是一夜好眠到天亮。
然而清晨醒来时，她觉得很不对劲，她只记得昨晚在宴席上突然头晕，接着便不记得发生何事了，至于是何时回来又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更是没有半点印象了。
问起时，负责伺候的丫鬟只说她昨晚多喝了几杯酒意上头醉了过去，是庄主命人送她回来的。
丫鬟这样一说，云浅便不多做怀疑，她酒量的确不怎么样，而且是真的完全不记得了。
梳洗过后，又简单地用了些早餐，云浅还惦记着哥哥云泓，便出门去了叶寻的住所。
到了之后，却并没有看到那二人，叶寻的贴身侍从小刀告诉她自家公子从昨晚起便没回来过，自然也没有见到云公子，云浅只好又去找薛怀璧。
这会儿薛怀璧早就把叶寻转移进了他的密室，并且命人把昨夜相关的痕迹全部清除干净，所以并不担心云浅会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不过他显然还是不够了解小姑娘的心思，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云浅眼里也只看得见他了。
“薛大哥你脸色这么差！可是有何不适？快让我把把脉！”小姑娘关切的神情溢于言表，边说着就去抓薛怀璧的手腕。
“我无碍的。”薛怀璧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回来，唇角微微上扬，对着云浅露出一丝淡然的笑容，“昨晚庄上遭了刺客，我与人动手时不小心岔了内息，墨清已帮我察看了，药也已服下了，无须担忧。”
他的笑容总是有安抚人心的魔力，云浅情绪平稳了些，把薛怀璧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翻，发现他除了眼中泛着血丝脸色过于苍白并没有其他不妥，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薛大哥你若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告诉我，千万不要忍着。”
“当然。”
有了薛怀璧的保证，云浅总算松了口气，才记得向薛怀璧打听起他大哥和叶公子现在何处，却没想到自昨晚薛怀璧也没有见到过这二人。
这下云浅有点急了，担心兄长在外面会出事，薛怀璧只得宽慰她道：“阿寻同你大哥都身手了得，放眼江湖也没几个对手，不会有事的。”
“是哦。”云浅点点头，似乎觉得这话有道理，薛怀璧继续不动声色道：“阿寻素来贪杯，多半昨晚他与大哥多饮了些酒，便在外面住下了。”
“何况外面比庄里热闹许多，他二人流连忘返也不足为奇。”
“好像是这样的。”想想他大哥自从来到斩云山庄后就天天跟在叶公子屁股后面打转，偶尔两三天见不到面的确是挺正常的。
安慰好云浅后，薛怀璧又陪她闲聊了几句，便叫人送她回去了，云浅知道薛怀璧一向很忙，也没要求多待。
到了下午，稍晚些的时候，杭州城西湖楼的老板忽然来庄上要求见云浅，说是有人托他给云姑娘捎了东西。
那是一封信，还有附了一对玛瑙坠子以及一株很罕见的药草，信是她大哥云泓写的，信上写着叶寻突然心血来潮要去京城看看，见识一下天子脚下的盛世繁华，云泓也会跟着同去，归期不定，特意备了一对玛瑙坠子和一株药草，是送给云浅与薛怀璧的新婚礼物，提前祝二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云浅虽意外，但信上的字迹的确是他大哥云泓的，对于大哥的不辞而别，她也颇为怨念，不过云家家训就是一切随心莫要强求，她的婚礼固然重要，大哥的终身幸福同样重要。
于是，云浅便不再忧心大哥的去向，只美美地等着做自己的新娘了……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四十八、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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