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玲珑》戴领领

6、中计

　　大理首府观音市

　　“娘亲……”玲珑一身青绿衣裙，兴高采烈地从马车上跳下来，手中提着一盏孔雀花灯，“这是祈沙哥哥赛马的奖品，他送给我了！”
　　“哇，好漂亮的花灯，玲珑有没有谢谢祈沙哥哥？”凝香将女儿抱入怀中甜甜地亲了几口。最近她忙得无暇他顾，都几日没有好好亲近女儿了。

　　三月的观音市是白族最盛大的节日，大理国各地的人都汇集首府，赛马、滇戏、花灯各种民间艺技争相竞放。人们任意选择自己喜欢的活动尽情嬉戏；年轻男女皆盛装出行，趁着这一盛大节日收获自己的爱情；往往在赛马中拔得头筹的男子，很快将成为整个白族女子心中的英雄。
　　同时这也是一次盛况空前的物资交流大会。各地的玉石翡翠、名茶香料、药材良马、手工器具……琳琅满目都三月街集中展示贸易。每年这个时候翡家都是观音市中最瞩目的主角，大宗的商货贸易几乎都由翡家垄断代理。无论是本地作坊还是外地商家，都会选择翡家作为合作伙伴或是贸易担保。

　　前段时日，积压在翡景驰心头的阴云还未散去，虽修书疾驶送往御风堡，想必御北还未收到信件，不然他不会没有回应。趁此机会，他特地选购了一批良马，以扩充马帮，未雨绸缪。
　　最终，翡家在历经半月的集市贸易中大获全胜，翡景驰暂且将心中不快放在一边，令山庄上下集会狂欢，庆祝和分享收获的喜悦。
　　马帮兄弟和全庄老小欢聚一堂，开怀畅饮，好不痛快！看着在自己手中不断壮大的马帮，翡家虽不是王公贵族，不能福泽天下，只要能让跟随他的父老兄弟们过上安定富足的日子，也就是他翡景驰一生所愿了。

　　“来，今天大家没有主仆之分，都是兄弟姐妹，我们举杯共饮，愿苍山洱海永佑大理子民！”翡景驰将手中大碗白酒一饮而尽。
　　“愿苍山洱海永偌大理子民！”众人齐举杯畅饮。山庄内架起了篝火，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张幸福满足的笑脸，大家围着篝火唱起了清亮悠扬的白族小调——
　　哎……
　　大理三月好风光哎，蝴蝶泉边好梳妆,
　　蝴蝶飞来采花蜜哟，阿妹梳头为哪桩
　　哎……
　　蝴蝶泉水清又清,丢个石头试水深,
　　有心摘花怕有刺，徘徊心不定啊伊哟.
　　哎……
　　阳雀飞过高山顶，留下一串响铃声,
　　阿妹送我金荷包哟，哥送钢刀佩妹身,
　　钢刀便是好见证，苍山雪化洱海干,难折好钢刃。

　　玲珑听着这动听的歌声，也蹦蹦跳跳地加入人群，跟着大家一起手牵手翩翩起舞，小脸被火光映得红彤彤的。
　　凝香将头轻靠在夫君肩上，星光璀璨，朗月当空，苍山洱海如母亲般护偌着大理子民，这一切太美好，美好得似乎不太真实。

　　蓦然，夜空升腾起五彩的烟火，将整个天空照耀得流光溢彩，山庄附近鞭炮齐鸣。众人皆以为是庄主为庆祝丰收而准备，纷纷望向天空欢呼雀跃，连大理城的百姓都鱼贯而出，观赏着漫天烟火。
　　凝香亦疑惑地望向景驰：“夫君何时备下如此眩目的烟火？”
　　翡景驰紧闭双唇，并未答话，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庄主，不好，起火啦！”祈沙慌忙跑过来，身上脸上满是厚厚的烟尘。
　　“别慌，说清楚。”翡景驰镇定地站起身。
　　祈沙忙回应道：“后院马棚突起大火，火势汹猛，不象是饲草着火，倒似人为纵火。”
　　翡景驰一听，隐隐感觉到一股不安的气息。他放下酒杯，低声吩咐凝香先别惊扰了众人，带着众弟兄迅速赶往后院。
　　此时，马棚已火光冲天，几个弟兄正在匆忙扑火。翡景驰沉着地指挥着众人灭火，突然又有人来报：“庄主，存放药材和香料的仓库也起火了。”
　　翡景驰浓眉紧锁，看来这次走火并非偶然，应该是有人故意纵火。他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吩咐道：“马棚这边，祈沙你和几个兄弟负责扑灭，老邢你带着十几个兄弟去仓库灭火，余下的人分三路分别去前庭、粮库、武器库仔细检查，一旦发现火种立即报告。”接到命令，众人当下散去奔往各处。

　　前庭的人们还沉浸在一片欢庆之中，饮酒赏月，起舞当歌，全然不知厄运已经悄然降临。
　　“杀。”一声低沉阴郁的令下，一群黑衣蒙面人从屋檐墙头一跃而下，手中钢刀寒光逼人。他们径直冲向欢娱的人群大开杀戒，手起刀落。
　　刹那间，人群惊惧四下逃散，呼号惨叫声不绝于耳，但很快被淹没在轰鸣的爆竹声中，四溅的鲜血在跳跃的篝火中，犹如厉鬼般张牙舞爪。
　　管家李叔一手持刀护着老爷夫人、少夫人与玲珑四人，一面急呼：“快，大家撤向屋内。”
　　由于后院与仓库起火，男子都赶往起火处，当下前庭除了妇儒老人，剩下的成年男子屈指可数，面对突如其来的血腥屠杀众人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凭宰杀。

　　凝香抱着瑟瑟发抖的玲珑，与老爷夫人暂且避入屋内，她强忍恐惧，焦急地对李叔道：“李叔，我们暂且安全，你速往后院通知庄主前来救援。”
　　李叔也顾不了许多，将四人避至内室，再次冲向人群。他自己也不清楚中了多少刀，流了多少血，一路拼杀，踉跄地奔向后院。在途中正遇上急走的翡景驰，李叔撑着最后一口气大声呼道：“庄主，速去前庭。”说完，胸前刀口鲜血如注，向前倒去。
　　“李叔……”翡景驰健步上前扶住李叔追问：“发生何事？”
　　“快，快，前庭遭蒙面人突袭，老爷夫人危险。”说罢，双目怒睁，气绝身亡。
　　翡景驰将李叔双眼合上，怒吼道：“兄弟们，不好，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快随我往前庭。”众人提剑持刀狂奔向前庭。
　　十几号人赶到时，前庭已血迹遍地，尸身相藉，惨不忍睹，黑衣蒙面人仍在一路追杀。

　　眼见山庄老小瞬间被无辜屠杀，一股热血直冲翡景驰脑门，他胀红了眼象只发怒的狮子举剑冲向蒙面人，兄弟十多人怒吼着齐冲而上。
　　一时间，刀光剑影，殊死搏杀，血肉横飞。面对盛怒之下的对手，蒙面人自知不敌，便退至假山旁，冷冷注视着，象是在等待时机。

　　此时，翡景驰才从疯狂的拼杀中清醒过来，疾呼道：“祈沙，你带四人先将重伤者抬入屋内抢救。其他人拿好兵器，跟我一起围杀蒙面人。”
　　马帮众人听庄主一声令下，齐齐握紧手中利器，急攻上前，将数十蒙面人逼至墙角。

　　翡景驰正欲提剑运气，突感丹田乏力，两眼一阵晕眩，一番交锋手中长剑竟险些脱手。再观其他弟兄，原本冲杀有力，此刻竟也手脚疲软一般，这是为何？
　　翡景驰心中一阵慌乱，当他看到庄内洒落一地的酒坛时，心中一凛：“莫非……”
　　“是的，酒中有毒。”为首的黑衣人阴森一笑，举刀直劈过来，翡景驰一个躲闪，向后倒退数步，背靠立柱才定住身形。他痛斥道：“你们何许人？我凝翠山庄素来与人无仇无冤，为何今日痛下杀手？”
　　“你不必明白，死后祭奠时自会有人告知。”为首黑衣人口音浑厚，不似大理人士，再细观兵器，形钝厚重，也绝非大理所锻造。
　　“你们是……”翡景驰顿悟——果然还是来了，只是未曾想来得如此之快。
　　翡景驰心中懊悔痛恨：只恨当初自己犹豫不决，以至今日山庄老小命丧如此。一番气急攻心，一注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休要再言，受死吧！”黑衣人举刀腾空，向翡景驰直劈而下。
　　“庄主小心。”祈沙跃起将翡景驰一掌推开，黑衣人一刀砍入祈沙右肩之中。
　　“祈沙……”翡景驰欲提剑还击，手竟无力持剑，身子在立柱的支撑下才能勉强立住，腹中与胸口如烈火相灼，仿佛开裂般。
　　翡景驰知是毒性开始发作，眼见平日亲如手足的弟兄们个个都身中剧毒，无力抵抗被黑衣人一一斩杀，翡景驰痛不自已，心中悲鸣：难道这就是翡家的命运吗？
　　“庄主快走。”祈沙双手死死拽住黑衣人的左脚，朝翡景驰大声哀求道。
　　翡景驰强忍悲痛，扶住立柱一路跌撞移入室内。凝香听到夫君声响，迅速打开门将全身无力的翡景驰扶进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