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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妄念 ...

  •   大宋环州

      轻推开门,风裹挟着大片雪花侵入屋内,苏芜忙侧身而入。屋内一片沉寂,她迅速掩上房门,又匆匆将手中的灯笼熄灭,碎步上前将药罐轻置于桌上。
      本以为他已安睡,转身却见里间烛火明亮。江御北正费力地用手支撑着身子坐于寝榻上,右脚欲下地活动;只是卧床数日全身已是虚脱无力,即便用尽全力也只能缓缓移行。

      苏芜见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他扶住,温言道:“大人,你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切不可随意走动。”
      江御北亦是无力再支撑前行,只得由她扶住顺势坐在离寝榻几步之遥的圈椅之中。
      这一番折腾,苏芜已瞧见他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她拿出随身丝帕正欲为他擦拭。江御北见之,只是将头微微向后一倾,他实在不习惯被她这样细心的照顾。

      苏芜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随即她收回帕子,款款起身将罐中的汤药倒入碗中,又以汤匙细细拌之,直至热汤温凉这才送至江御北跟前,细语道:“大人,这是今日最后一剂汤药,自明日起便可换为滋补些的药材。”
      江御北一口将药喝下,浓烈的涩苦让他微微皱了皱眉峰。苏芜立于他的身侧,眸中尽是关切疼惜之情。
      夜已深沉,江御北见她并未离去之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终是不妥,他随手拿起手边的一卷史书,轻嘱道:“多谢苏姑娘悉心照拂,夜寒冰冻,你且早些归去歇息,此处江某已能自便,不必姑娘再费心周转!”

      苏芜明了——他不愿自己久留于此。
      只是,
      今夜,
      她不打算离去。

      她闻言起身却并未离开,只是温了壶梅花茶又折了回来,婉转道:“苏芜见大人汤药甚苦,特意煮了壶梅花清露,花茶性淡可解药之辛涩,大人可试试。”
      言语间,纤手把盏将花茶细细斟于白瓷碧纹杯中。
      一时间,清香盈室,摄人心魄,江御北不禁感觉有些晕眩。
      苏芜笑语嫣然地俯身上前,将花茶送至江御北唇边,魅惑轻语道:“喝吧!”

      她的身体一寸寸地靠近,近到他仿佛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幽幽体香。他深吸一口气,本能地将她柔若无骨的身体往外推,岂料她却靠得更紧了。
      他望向她如丝的媚眼,顺从地将杯中茶缓缓饮尽,视线恍然变得模糊——眼前一抹淡紫身影在热气氤氲中愈发显得妩媚撩人,似纤璇之温婉,又似玲珑之娇柔……
      苏芜复又在他耳旁软语道:“大人,眼下你身体很是虚弱加之寒冬之气,实在不宜下床走动;如若大人实是乏味无聊,苏芜虽愚钝亦可为大人清读消磨。”

      花香、魅语、烛影、气息,在室内丝丝缕缕萦绕、纠缠。
      霎时间,江御北身体上下翻涌着一股浓烈的暖意——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如此柔情蜜意地对待自己了。
      这十年中,纵使身边有万千温情软玉之女子,他却从未动情半分。只是眼下,在这离家千里的冰封之地,在这万籁俱静的孤寒之夜,他只愿卸下一身的疏离、冷漠、孤诀,一头扎进眼前温情迷离的光影里……

      苏芜亦抬头望向他眼眸深处跳跃的微光——眼前的男子,十年前,她亦如此时在他的眼神中毫无防备地沉溺了下去,从此万劫不复。
      盈盈烛火摇曳不定,空气中只余下彼此起伏不定的呼吸声。江御北体内燥热之气愈发狂乱,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心神,一把将眼前的温香软玉拉入怀中。

      她热烈地沉入他的怀中,炽热的红唇深深覆上他微凉的唇。
      虽然,她知道,此刻他心里没有一寸属于她的地方;
      虽然,她知道,此刻他连一时情迷都算不上。
      只是,这一吻,她等了十年。从洁净如玉直至繁花落尽,她等得太久,太久。
      她将手中余下的“迷离香”悉数散入水中,白色粉末在水中顿时化为无形。

      屋外风雪肆虐,屋内却是春光旖旎。
      然而,天不遂人愿,只闻得“吱咣——”一声,凛冽的北风猛地将窗户掀开,寒流夹着雪花咆哮着直灌而入。
      一阵冷风拂过,江御北猛然清醒,眸中迷离之色迅速退去,他骤然起身将怀中人仓皇推开。

      真该死。
      江御北不知自己今夜为何会唐突至此,竟然冒犯了她。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芜无助地倒在地上,衣衫凌乱,面纱早已褪去。此时的她云鬓倾斜、双唇微肿、面色红艳,一双美目却是忍泣低垂。

      江御北心中懊恼,伸手欲将苏芜扶起;不料苏芜却一把将他的手撇开。
      江御北见状愈发觉得愧疚难安,低语道:“对不起,是我一时放纵伤到了你。”
      苏芜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来,将面纱重新笼上,凄楚道:“大人不必自责,苏芜卑微,性命亦是大人所救,做婢做妾寝榻承欢自是任由大人欢喜。”

      江御北见苏芜如此轻贱自己,心中竟是有了一丝怜悯。他起身拿过一件雪纱锦袍轻轻笼在她的身上,轻语道:“是我的错,对不起!”
      苏芜第一次见他对自己温存软语,心底仍是抱着一丝希冀。她蓦然转身一把抱住他,将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卑怜乞求道:“今夜让我留下来陪你。”

      江御北僵硬了一下身子,终是将她的手缓缓从身后掰开,眸中尽是落寞之色:“苏姑娘,我不值得你如此!”
      苏芜绝望地抬头——她如此低到尘埃地乞怜,他仍是拒绝了自己。
      她的泪瞬间冰冷,轻笑着离开他的怀抱。
      如果他知道有一个傻瓜倔强孤寂的等了他十年,那么今晚为他做的这些,又有什么不值得?

      应天府御风堡

      “小姐,阿福在外请见。”小雨儿见小姐正凝神描绘着一副水墨丹青一直不便上前打扰,直至小姐搁笔,她才上前轻声禀道。
      这段时日,小姐生生好象换了个人似的。以往少主在堡中时,她总是想方设法地偷偷溜出去玩;少主让她练字作画、抚琴读史,她老是撒娇耍赖地敷衍过去;可是现在少主不在堡中,她反倒是沉静了下来,不是在书房中临摹写意,就是去藏书楼找纪先生对弈问史,甚至还专门找了巧手的秋月姐姐学习刺绣和茶艺。

      连老夫人都打趣地道:“若非我家小玲珑也有了女儿家家的心思,想做个温婉良淑的大家闺秀啦!”
      虽然小姐每次都只是娇羞应道:“曾祖母难道不想看到玲珑变得温婉可人吗?”
      可是小雨儿心里清楚,小姐自从上次与夏公子一同逛遍应天府回来后就变得不一样了。

      玲珑一听阿福来了,心中一喜——这次总该是师父来信了吧!思及此,她也顾不上回小雨儿的话,欣喜地奔向门外。
      阿福见玲珑小姐亲自跑了出来,这雪天地滑,生怕摔到了她,便匆匆迎了上去。
      玲珑不由分说便急切问道:“师父可在信中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这一问倒是让阿福一头雾水,今天一清早季总管拿了个精巧无比的妆盒过来让他送至千影苑玲珑小姐手中,可是只字未提少主来信之事。

      阿福不明就里,老实答道:“小姐,阿福是受季总管差遣给小姐送妆盒来的,阿福并未听季总管提及少主有来信。”言罢,阿福将妆盒小心翼翼地交与玲珑小姐。
      玲珑一听阿福之言,顿时有些泄气。她低头一看这浮彩琉金的盒子甚是精巧可人又转念一想,难道这是师父从西疆给她寄来的礼物,以往师父无论去何地都会给她带回新奇之物。

      玲珑将妆盒紧紧抱在怀中,也不管阿福还站在原地,转身就往书房走去,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里面是什么让人惊喜的礼物了。
      回到书房,玲珑将妆盒轻轻放在书房中央,并未急着打开,而是盯着妆盒怔怔地看着。
      “小雨儿,你猜师父会送什么礼物给我呢?”玲珑双手托腮盯着妆盒,一脸笑颜。

      小雨儿许久不见小姐如此开心了,便和道:“少主给小姐选的礼物定是世上珍奇少有的。”
      “西疆有什么?还能装在这么小的盒子里?”玲珑自有记忆以来就未离开过应天府,她自然也想象不出西疆有什么稀奇之物。
      还是打开来看看比较简单。

      玲珑细细打开妆盒的盖子,一只青透碧彩、形如灵蝶的金玉钗赫然呈现眼前。
      “哇,好漂亮!”玲珑惊叹着,拿起钗子爱不释手对着光亮又细看了许久。
      小雨儿亦被眼前美轮美奂的饰物吸引,此钗大概只有巧手天工才能制成吧!
      “少主真有心!”小雨儿凑上前去正待细细欣赏,突然她看到妆盒的锦衬底里似是还有两封书信。

      玲珑轻展其中一纸信笺,飘逸奇致的行书错落而来——
      玉石为胚金为骨,尽绾青丝坚不移。
      我心似此玲珑钗,白首不负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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